20 地眼魔巢

地眼魔巢

拉斐爾坐在屏幕前，深深吸了口氣，在打開鏡頭前，他先跟麗芙交流了一下，“你們自己可以嗎？真的不需要我？”

麗芙的回應是對着鏡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拉斐爾接收到了她的意思，直接打開了頻道。

第四頻道的小隊集結在一塊黑黢黢的地穴裏，還是挪亞和西瑪走在最前面，提贊和艾希特把麗芙夾在中間，一組人擠成一小團，慢慢地接近了前面的黑暗。

一條漆黑沒有盡頭的通道，好像充滿了黑色的潮水，沒頂而過，有一些窒息。幾個人走了一段距離，大約是十分鐘，漸漸前方出現了淡淡的光團，隐約能看到一個纖細的背影跪坐在空地上，口中念念有詞。

西瑪先轉過身，跟身後的幾個小夥伴囑咐：“一般這種出場，都是重要的人物，咱們要打起精神。”

“可惡！”麗芙小小聲地哀嘆，“我也想這麽說的，下回讓我先說嘛！”

西瑪瞪着她，“誰先說算誰的。”

他們的争執引起了法蓮的注意，她起身過來，看見是幾個很陌生的外人，好奇地問：“你們……應該不可能是迷路了才來的吧？這裏可是禁地。”

提贊選擇先發制人，“那你在這幹什麽？你就可以在禁地嗎？”

“我是父神親選的贖罪人，在這裏看守邪神。”

“……大意了，我以為她答不上來。”

還是挪亞比較能抓住重點，“邪神？我沒聽過，邪神是什麽？”

法蓮認真注視了他幾眼，特別是他這幅精細雕刻出來的外形，“禁地不準許外人進入，你們馬上離開，我就不向父神彙報你們的逾矩之處。”

麗芙的文化程度比較有限，偷偷問身邊的西瑪：“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她說我們破壞了規矩。”

“她說的沒錯呀，我們确實沒守過規矩。”

法蓮重新看了看他們，“你們來找什麽？”

拉斐爾都忍不住了，在耳麥裏提醒，“說堕天使的事情！”

“哦對了，”麗芙越衆而出，走到最前面，“您就是第一個堕天使嗎？”

法蓮一愣，臉色很奇怪，含着嘲諷的笑意，“算是吧，怎麽了嗎？”

後面的話，麗芙還沒有完成措辭，缺根筋的艾希特就直接問出聲了，“那是你殺了拉貴爾嗎？”

法蓮幽幽地笑了，她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是加百列讓你們來調查的嗎？”

幾個人都很沉默，直到艾希特和提贊打破了沉默，因為他們死掉的時間到了，兩個人都往後仰到，胸前噗噗地飙飛出兩道血線，人轉瞬間沒有氣息了。

麗芙擡起一只手，示意雙方暫停一下，“我先複活一下他們，請給我幾分鐘時間。”然後她就掏出來那顆小圓懷表，撥動指針轉了兩圈。

法蓮的眼光一直釘在她手裏的道具上，“這是個低級的魔術道具，所以你們都是角色嗎？”

麗芙的視角很獨特，“你能一眼看出，這是低級的道具。但是不能看出我們是角色嗎？”

法蓮忍不住笑意，“你覺得角色就很低級嗎？”

“我也沒有那麽說，但是……起碼你看起來高級一點。”

法蓮笑着伸出手，“那個道具給我看看。”

麗芙有一些猶豫，“你會還給我的吧？沒有這個，我的兩個小夥伴就要……寄了。”

她聽到耳麥裏拉斐爾的聲音：“有點平淡，你得帶動劇情的發展，制造一些觀看的樂趣。”

麗芙将低垂的眼睛擡起，問對面的法蓮：“你說你算是一個堕天使，我們能看看你的翅膀嗎？”

這個問題大概有點冒犯，法蓮沒有馬上回答，也沒有什麽表示，但是沒想到西瑪很快就助攻了，他繃着臉，毫不客氣說：“你不說話，我們就僵在這裏。”

“哎，你們有點煩人。”法蓮無奈地轉過身，她的雙手在身前動作，似乎是在解紐扣，很快，沿着兩肩的黑色修女服往兩側一扯，露出一條蒼白平滑的膚色，沿着中間凸起的脊椎，兩側凹陷處忽然綻放開兩條深紅的傷口，肌理自動裂開，像被看不見的利刃切分，兩叢細軟的黑色絨毛打傷口裏生長出來，刷拉一展……

麗芙原本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對華麗的黑色羽翼，結果展開的是一對形狀畸形的骨翅，被揉捏成一團後又顫巍巍展開的樣子，細碎的黑色絨毛還粘連着一些，但是大部分都脫落了。

“怎麽會這樣……”麗芙喃喃自語。

“看到了吧？”麗芙淡定地轉過身，實在很難把她柔美的前面和殘破的背面結合起來。

“是誰對你幹的？是父神嗎？”麗芙是故意這樣問的，她故意選擇了最容易挑起好奇心的問題。

法蓮還是沉默。麗芙繼續刺激她：“他對你做了這件事，所以你就罵他了？又因為罵他堕落到這裏看守監牢？”

這回法蓮搖搖頭，她始終都很平靜，一點兒不受刺激的樣子，“沒有，我出生就是這樣。”

這下輪到第四頻道小組發怔了，耳麥又傳來拉斐爾的激動喊聲：“快追問呀！快要涉及到核心機密了！”

麗芙短暫思考了一下，“當時，出了什麽意外嗎？”

法蓮看她的眼光又認真了幾分，“你知道嗎？你總是能問到最關鍵的地方。”

“那麽……”

“我承認，”法蓮忽然說，“拉貴爾是死在我手上的。”

氣氛猛然緊張起來，幾個人後退了一步，想要和眼前的兇手拉開距離，法蓮卻上前了一小步，她的身後探出了一圈柔軟的小觸須，好像一只巨型海葵舒張開自己的觸角。軟乎乎的觸須貼合在法蓮的身體周圍，撒嬌一樣輕輕地蹭了蹭。

挪亞站在最前面，他張開手心，從他的手掌裏燃燒起一團明晃晃的火焰，火苗拉長變成了金色長弓的形狀，他的另一只手從空中摸出一枚箭矢，拉弓上弦一氣呵成，瞄準着面前的法蓮。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挪亞的警告還沒說完，法蓮一側身體，背後畸形的骨翼猛然揮動過來，鋒利的邊刃切割過，把他手上那叢金色的火焰扇得搖搖欲墜。

“就這點本事，就敢來探索禁區？”法蓮像聽到了一則笑話，她細長的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圈，麗芙忽然感覺手掌發燙，手心裏的懷表跌在地上，表盤上的指針開始瘋狂旋轉。旁邊的提贊和艾希特同時噴出一口鮮血，胸前的傷口洞穿，後仰着跌在地上，然後屍體迅速地腐壞發黴，在短短的幾個眨眼間，變成了兩團濕噠噠黑黢黢的屍液。

挪亞頭一次臉色大變，他把麗芙拉到身後，自己遮擋在她身前，警覺地盯着法蓮。但是她卻将目光繞過他們兩個，瞧了一眼後面的西瑪。這一眼的打量讓西瑪渾身發抖，法蓮的眼珠也是黑色，沒有什麽光澤，像兩顆烏蒙蒙的石子。

麗芙将臉上仰，一臉焦急望着上空，她在隔着屏幕看拉斐爾，希望他能想想辦法，殊不知拉斐爾此刻也懵了，雙之手擺在屏幕上，但是不知道該做什麽操作。這裏不是小世界，沒有什麽機關，即使有，那些小玩具也不可能和強大的魔法抗衡。

西瑪站在最後面，陰沉的眼看着一切，忽然把麗芙和挪亞往前一推，自己轉身跑上了石階。他跑路的選擇讓麗芙也忽然懵了，眼前的一切變得荒唐起來。

法蓮又勾動手指，麗芙覺得耳道內一聲刺響，內置耳麥被挑動出來。法蓮一翻手，做了個碾碎的動作，又沖着她勾了勾手指，麗芙被一股力量扯到了她面前。

“你知道我一直都能聽見嗎？”

麗芙兩腳離地，高高懸浮在半空，一聲也發不出，只能驚恐地搖搖頭。

法蓮擡起頭，也看着虛空中的某處。她準确地對視上了屏幕前的拉斐爾，讓他霎時間驚起一身冷汗。她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眼底閃了閃，隐約浮現出兩團淡紅光澤，然後屏幕就黑下來，失去了畫面。

麗芙覺得自己大概是完了，卻忽然，對面的法蓮眼光發直，進入了某種混沌的境界。再清醒過來後，神情完全變了，神秘壓抑的氣質不見了，整個人都明朗了很多，迅速探查了一遍眼下的狀況，跟麗芙和挪亞嚷道：“趁現在快跑！我只能拖住她一小會兒！”

“……彌珥？”麗芙猶豫着認出了對面的人，或者說是軀殼下藏着的靈魂。

但是很不幸，彌珥馬上就失去了對軀殼的控制，她的眼珠控制不住地上翻，露出了大片眼白，只露出一絲猩紅色眼瞳邊緣。後面虛空裏浮動的觸手開始暴走，大團大團湧動伸展，把麗芙和挪亞裹挾進內部，綿軟濕滑的觸感完全包裹了兩個人。

麗芙快要失去意識了，她感覺到手心被一把攥住，挪亞的手很暖，搶回了她一點神志。他好像勉強安慰了幾句，可惜很快的，奇特的味道，還有冰冷黏膩的觸感就占據了她所有的感知，她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