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初雪

初雪

難得不工作還起個大早，見聞書一還沒起床，他瞬間松了口氣，将拆下來的床單跟昨天的換下的衣服都飛速丢進了洗衣機。

然後瞬間神清氣爽。

洗漱完後，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去準備早餐。

沒有任何猶豫，他敲了敲房門：“小學弟，吃面了。”

沒兩分鐘，聞書一就抱着床單被套出來了。

進了衛生間，聞書一這才發現洗衣機已經在開始運作了。笑了笑，丢進了邊上的筐裏，他這才開始洗漱。

餐桌的另一邊放着一碗面，被熱油澆過的辣椒香味四溢，上面鋪着些許蔥花，看着那個焦黃的煎蛋，聞書一不着痕跡地挑了挑眉，果然回家了心情很好，都有心思自己做早餐了。

簡簡單單的一碗面，看着居念川大快朵頤的模樣，聞書一覺得自己也跟着食欲大增。

聞書一很自覺，自動包攬了洗碗的活。

但不湊巧的是，郭女士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居念川大咧咧躺沙發上玩着手機，聞書一在廚房認真地洗碗擦桌。

“小聞，你這是幹什麽？放桌上等會兒你叔叔洗”，語氣溫柔又憐愛，下一秒，對着沙發上的人就顯得格外暴躁，“居念川，你搞什麽，人家小聞第一次來你就這麽待客的？”

說完覺得不解氣，又在居念川背上落了一巴掌。

聽着響，落到厚厚的衣服再到背上，也就那麽一回事。

聞書一聽到動靜吓了一跳。

“阿姨，沒事，平時我跟學長都是分工合作，他做飯我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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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謊撒的面不紅心不跳。

自己兒子什麽樣郭女士心裏哪能不清楚：“你坐着玩你的，居念川，快點。”

沙發上躺着的人支起半個身子朝廚房瞟了一眼，朝他那個角度看去能瞧見的只有牆壁，但居念川還是懶懶道：“他都洗完了我去幹什麽，而且，媽你不用那麽客氣，我給他說了當自己家，在自己家裏洗洗碗怎麽了？”

說完，他又躺回了沙發。

郭女士懶得理居念川的胡說八道，拎着剛買回來的新鮮水果進了廚房，剛進廚房，聞書一就很自然的接了過去。

“我來洗吧，阿姨。”

“沒事，你跟川兒去玩吧。”

“我閑着也是閑着，我來吧。”

郭女士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用武之地，也拗不過聞書一，索性随他去了。幹脆坐到了另一側的沙發上，打開了電視，跟居念川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沒一會兒，聞書一就端着水果出來了。

分門別類，擺得滿滿當當，另一只手還端了半個紅柚，細心地将每一瓣都掰開後又塞回了柚子殼。

洗衣機的響動戛然而止，聞書一立刻從沙發上爬起，動作利落的拿出裏面洗完的衣物後又将筐裏的床單給丢了進去，随即拿起衣架，徑直朝陽臺奔去。

郭女士沒有理會他的風風火火，只朝聞書一笑道：“床單都是阿姨昨天給你們新換的，幹淨的，不知道他抽哪門子瘋，非得再洗，阿姨可歡迎你來了，可別覺得阿姨不待見你。”

“不會的，阿姨”，聞書一說，“您跟學長都是特別好的人。”

他當然知道床單是新換的。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心虛。

尤其是在學長媽媽面前，饒是聞書一，也紅了紅耳尖。

在郭女士将聞書一年紀、住址、親戚關系都盤問了一圈後，郭女士看他則是越看越滿意，甚至還想給他介紹介紹女朋友。

居念川坐在沙發上時不時插話，聽到這後，終于忍不住再次發聲：“媽，人還沒畢業呢！”

“沒畢業怎麽了？我就是你讀大學的時候催得太少了，導致你現在還是光棍一條。現在給小聞介紹不剛剛好，等他畢了業，找了工作，一切正正好。”

“媽，你別吓着他，別年都沒過明天就走了。”居念川可沒忘記他說的那句我可以做自己的主。

“不會，阿姨對我這麽好，想多留幾天都來不及呢。”聞書一說，“不過呢，阿姨你還是教我做飯吧，戀愛還不急，改善夥食倒是挺急的。”

“改善夥食你得找你叔，那确實，我們書一這麽一表人才，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不怕找不到好姑娘。”郭女士接過聞書一遞來的柚子，笑得格外燦爛。

見自己老媽不再把給人介紹對象挂嘴邊，居念川當下适時閉上了嘴。

不得不承認，聞書一确實很會哄長輩開心，跟郭女士像是有聊不完的話題，整個客廳都是郭女士爽朗的笑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聞書一才是郭女士的親生兒子。

居念安來的時候，只見聞書一跟自己嬸嬸聊得熱火朝天，反而是沙發上癱着的居念川沉默寡言。

居念安偷偷朝聞書一比了比大拇指。

高明！實在是高明！

拿捏住了丈母娘，那争取讓老丈人同意還會難嗎？

看着自己嬸子對聞書一的喜愛勁兒，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順勢坐在了郭女士身側，居念安挽住了她的胳膊，頭也貼了過去：“嬸，我怎麽感覺你喜歡書一哥都快超過我了？”

話裏雖然一股濃濃的酸味，語氣裏卻滿是挪揄。

郭女士掰了半的柚子喂給了居念安：“天天看見你，煩都煩死了，哪來的喜歡？”

居念川淡淡瞥了她一眼：“大早上的就來串門兒，你倒真是閑得慌。”

“這不是想你跟學長了嘛。”

“說這麽好聽有什麽用，今年又不給你發紅包。”

“學長”，居念安撇嘴，看向聞書一，“那你給我發！”

“我給你發”，郭女士輕拍了拍居念安的手背，“都有。”

居念安沖居念川挑釁地笑了笑，居念川收回眼，懶得搭理她。

客廳裏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

居念川睡得正熟，半夢半醒間接到了簡訊的電話。

想着明天就是除夕，這人肯定在騙人，應聲了後，居念川蒙頭接着繼續見周公。

沒幾分鐘，就傳來了敲門聲。

“川哥，簡尋學長說他馬上過來了。”

隔着房門，聞書一的聲音有些不真切，打了個呵欠，居念川這才從被子裏伸出頭來，朝着門外說道：“哦，行，我馬上就起。”

冬日的早晨從床上爬起的過程總是漫長且煎熬，他看了看時間，八點半不到，明天就是除夕了，簡尋不好好在家待着，跑東跑西做什麽？

擾人清夢的狗東西！

罵歸罵，他還是拿出手機給簡尋打了電話。

“喂，你過來就過來，別搞那些花裏胡哨的，別我媽又說我坑你。”

“你坑我的還少了？”

“行吧，你開心就好。等會來的時候買幾份早餐過來，大排的那份多加點辣，書一的那份只要是面條就行，你自己吃什麽你看着點吧，你不吃也行。”

“叔叔阿姨呢？”

“他倆吃過已經出門了。你來……”

居念川話都還沒說完，客廳就傳來了敲門聲。

聞書一剛開門，就傳來了居念安興高采烈的聲音：“川哥，早啊！”

居念川無語。

得，又來一個。

洗了把臉，這才開口：“你吃早飯了沒？”

“還沒呢。”

他再度撥通了簡尋的電話：“再幫安安帶一份。”

又轉頭朝着居念安的位置問了問：“餃皮還是粉啊？”

“餃皮！大份的！”

“聽見了吧？”

“嗯。”

在收到簡尋的肯定答複後，居念川挂掉了電話。

三人團坐在客廳的電烤爐旁，閑談等待着簡尋帶着早餐上門。

居念川呵欠連天，聞書一詢問：“沒睡好？”

“後半夜被電熱毯燙醒了，快天亮才睡，沒一會兒簡尋就打電話過來了。”居念川邊打呵欠，邊擦眼淚。

眼尾被他揉得通紅。

“再添床被子，電熱毯還是少開。”聞書一滾了滾喉結，柔聲說。

“晚上給你也添一床吧，感覺更冷了。”

“陰冷陰冷的，也不下雪，真是過分。”居念安說。

居念川理解不了小女生喜歡下雪天的心情。

不過，這個冬天，确實還沒下過雪。一點都不像冬季……

簡尋來得很快，居念安接過早餐，安靜站在一旁，看着三個男生把後座的箱子一個一個往家裏搬。

居念川無語。

覺得這人跟聞書一一樣，聽不懂好賴話。說了別買別買，非得對着幹。

還一買買三家。

三個人每人抱着兩箱水果過道裏大眼瞪小眼。

居念安帶着簡尋回了家，看着聞書一懷裏的兩箱，居念川只覺得頭疼：“書一，你懷裏的抱回家吧，我把這兩箱給爺爺他們抱過去。”

聞書一點頭，覺得自己有些失算，打算等回明南的那天再挨家補上。

将水果放在客廳靠牆顯眼的角落，剛洗完手，簡尋跟居念安就進門了。

趁着兩人去廚房的間隙，聞書一将居念川碗裏的辣椒給挑出了一半，随即又将袋子給系上了。

面條有些坨。

居念川進門的時候，聞書一正拌着面。

洗了個手，他拉開聞書一身側的椅子坐了下來：“我跟你換吧。”

“沒事”聞書一擡頭沖他笑了笑，“打了湯。”

簡尋坐在居念安身側，居念川跟聞書一安靜坐在她們對面。

客廳裏的冷氣散去了不少，很是暖和。

四人都不怎麽打游戲，居念川翻出了兩幅撲克牌，一玩就是大半天。

天空簌簌落下了雪花，沒一會兒，外面就裹上了一層白。

初雪來得有些晚，卻也算是沒缺席。

看着街上的一片張燈結彩，以及店家推出的各種情侶活動，居念川這才想起，今天還是情人節。

他給家裏打了電話，報備了一下行程，乖乖等着被郭女士罵，沒曾想那邊只是說了句知道了後，就挂了電話。

麻将的碰撞聲隔着聽筒也響得很清脆。

好家夥，根本沒空搭理他。

四人進了家火鍋店。

好歹也是個節日，他們都喝了點酒，簡尋要開車，拿了杯飲料跟着舉杯。

“情人節快樂，提前新年快樂！”

碰杯的時候居念川拍了張照片丢進了群裏，@了謝思然，後面的三人紛紛也跟着湊熱鬧。一時間群裏都是謝思然氣急敗壞且沒素質的證據。

今年好像也是挺不錯的一年，他想。

情侶七折，結賬的時候，居念安跟簡尋為了折扣居然扮假情侶，居念川真想為她們的機智點個贊。

看着兩人牽起的手，居念川想把簡尋的爪子給掰開，很快，兩人就松開了手，沒給他機會。

将居念安跟聞書一支去送簡尋，居念川進了一旁超市，換了部分現金，又買了點東西。

雪下得更大了。

居念川站在街口的拐角處，點了根煙，大片的雪花墜落，煙霧掙紮着上升，朦胧間他看見聞書一逆着人流向自己緩緩走來。

黑色大衣及頭發上落了些許雪白，身形修長挺拔，普普通通的大衣硬是穿出了偶像劇的效果，只一眼望去，在熱鬧的人群裏，居念川只看見了他。

抽煙的手在風中凍得通紅。

居念川将煙頭扔進垃圾桶，聞書一迅速捉住了那只手，呵了口氣，放在雙手掌心裏暖了暖，直到掌心的那只手不再青紫，聞書一這才松開了他的手。

聞書一自然地将垂在居念川胸前的圍巾又挽了一圈，确定風不會吹進去，又替他将羽絨服的拉鏈拉到頭，這才看向居念川，認真道：“好了，走吧。”

居念川将頭往圍巾裏埋了埋，借着夜色，藏起了通紅的臉。

聞書一的手很涼。

但居念川的手還是在他冰涼的掌間變得炙熱。

火鍋店離居念川家不遠，兩人幹脆慢慢走了回去。

雪還在下。

并肩走着，誰都沒有再開口。

街上很嘈雜，車鳴聲，叫賣聲，談話聲，煙花聲。卻都不如居念川的心跳聲來得作響。

居念川有些惶惶然，回去就洗漱進了房間。

這是朋友間會有的親密程度嗎？

他不知道。

翻來覆去，他聽到聞書一輕敲了敲房門，随後好聽的聲音響起：“念川，情人節快樂。”

“晚安。”

随後，他看見門下的陰影淡去。

世界再度吵鬧了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

怎麽呼吸，心跳還是慢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