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居念川是被手機的信息提醒給吵醒的，各種群發的祝福直接塞滿了聊天界面。

平時沉寂的工作群也因領導的紅包而變得喧嚣，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999+。

聞書一的對話框在置頂的一堆工作群中顯得格外突出。

[書一]：情人節快樂

[書一]：除夕快樂

[書一]：做個好夢

淩晨十二點居念川已經熟睡了，手機調了定時開關機，沒看消息，也沒能及時回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他退出了對話框，祝福這種東西，當然要親口說才更有意義。

他沒察覺到自己的嘴角快要揚到耳根。

将昨晚拿出的那床被子疊好又塞進了櫃子，天好像也沒那麽冷。

居念川洗漱完，才發現家裏一個人都沒有。

電話很快接通。

“喂，念川。”

“咳，嗯，是我。”居念川清了清嗓子，“你人呢？”

“在奶奶這邊呢，跟叔叔阿姨一起過來的”，聞書一說，“剛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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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樂”

“除夕快樂”

兩人異口同聲。

随後，他聽到了聞書一低沉的笑聲，很輕，卻又撓人心。

今年沒回鄉下過年的那點郁悶随即消散。

在大年三十的這天，他突然生出了一絲新的期盼。

這一層就六戶人家，居念川對門就是居念安家，走廊盡頭就是爺爺奶奶家。

老年人，瞌睡輕，怕吵鬧，幹脆選了離電梯最遠的這套。

門沒關，居念川剛出門就聽到了屋裏傳來的歡聲笑語。

聞書一陪着老爺子下象棋，居念安跟老媽、伯母陪着奶奶聊天，兩個老居在廚房裏忙活不停。

居念川湊到了聞書一身側：“你還會下象棋呢？真看不出來。”

居恒斜眼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臭棋簍子。”

“大過年的，可不興罵人啊爺爺。”居念川笑笑。

“不難的，改天教你。”聞書一說。

居恒冷哼了一聲，沒再搭理他，手一擡，直接吃了聞書一的相。

居念川一直信奉不動腦子萬事大吉的原則，對于這種益智比賽根本不感冒，熟悉的也就那幾句口號。在旁邊看了沒一會兒，就拿着對聯去忙活了。

剛貼完一幅對聯，正準備把福往門上一放，聞書一就出來了。

“你去玩你的，我來就行。”

“老人家也就過過棋瘾，我下得不好，跟我一半吊子下，多為難爺爺。”聞書一幫着将福字正了正，居念川随即撕開貼紙給貼到了門上。

很快，兩人就将三戶的對聯都貼完了。今年沒了挂燈籠這一環節，居念川總覺得哪裏不得勁。

将樓道的垃圾給收了，兩人正準備進門時，聞書一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居念川不小心看到了屏幕上的備注。

是聞書一爸爸打來的電話。

于是他先進了屋，将門給虛掩上，騰出了樓道給聞書一。

周遭一下安靜了下來，聞書一接通了電話，邁步朝樓梯口走去。

聞書一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喂，爸。”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大過年的，賴在人家，你也好意思。”

說話都倒裝句了，看來氣消差不多了，聞書一無聲地揚了揚唇角：“怎麽會不好意思？他家人可喜歡我了。”

“你可真不要臉”，在被身邊的人掐了掐後，聞業升清了清嗓子，當機立斷換了個話題，“什麽時候帶人回家？”

聞書一這下是真沒忍住，笑了笑：“不知道能不能帶回來，再說吧。”

“要不明天吧”，許茹一把奪過聞業升的手機，朝着電話那邊道，“媽想你了，你把人帶回來，要真像你說的那麽好，我也好放心。”

“媽，八字還沒一撇呢，再說了，人這幾天還得相親。”聞書一說。

“還要去相親？你要是真非他不可那你還不快點，大過年都追到人家裏去了人家還只把你當弟弟，你就不能直接挑明嗎？相親那就一對眼的事，真跟人女孩定了你就哭去吧你。”許茹聽到聞書一這話再好的性子也上了火，當下語氣都急了幾分，恨不得拿鞭子抽聞書一。

聞業升一聽這話，當下恨鐵不成鋼：“廢物！就會窩裏橫！”

聞書一難得沒有反駁，只撅了撅嘴，覺得有些眼熱。

“爸、媽，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你還能直回來？直不回來你就別跟我說這玩意。”聞紀遠頓了頓，“關鍵時刻還慫，一點都不像我聞業升的兒子。”

聞書一的難受瞬間被怼得煙消雲散，還挺潮，直不直都懂了。

被自己親爹這麽一刻薄，聞書一覺得渾身都舒坦了，在這個喜氣洋洋的節日，他終于又可以跟至親吵吵鬧鬧。

“媽，你能不能管管他！這以後誰還敢跟我回家？”

“別拿你媽壓我！”

“聞業升，你跟個孩子起什麽勁呢。”

“書一，媽不是催你，你真得加把勁，不說別的，你最起碼要對得起你不回家的這大半年，時間花了精力花了，讓對方知道你的心思不過分吧。”

“我争取早點，你們別太想我。”

“愛回不回”，聞業升咆哮。

跟許茹聊了沒一會兒，聞書一挂斷了電話。

進門時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見狀，居念川心裏的弦也松了下來，好歹是過年，不在爹媽跟前就算了，要是連個電話也沒收到，人總是會難過的吧。

皆大歡喜，總是要替他高興高興的。

腦中的念頭一瞬而過，居念川當下沒有開口。

-

天色漸昏，鞭炮聲不斷響起。

由于住的是中高層，居念川連點鞭炮的功夫都省了，走完過年的流程，大家終于上了桌。

圓桌上擺滿了各式菜肴，硬菜就做了好幾道，常見的家常菜也都上了桌。

看着居念安穿成個福娃，恍惚間，居念川這才有了點過年的實感。

大過節的，他跟聞書一都陪着老爺子喝了兩口。

居恒從上衣口袋裏摸出了一疊紅包，笑得不見眼只見兩條白眉，隔着老遠，率先遞給了聞書一：“小聞，以後要常來玩啊，新的一年好好的。”

一旁的奶奶緊随其後，最先遞給了伯母跟郭妍：“他發他的，我發我的，收了錢，來年平平安安。”

再是居萬裏跟居得歲，就他兩的最薄。

見聞書一一再推遲，他開口勸說：“收下吧，給你壓歲呢，都是他們的心意。”

“學長，你就收下吧，你可是我半個親哥！”居念安說。

聞書一接過，心裏卻開始惴惴不安。

真相被揭曉的那天，還可以像現在一樣嗎？

壓下心頭的煩躁，他笑着接過了紅包：“謝謝奶奶、謝謝爺爺。”

居念川察覺到了他嘴角的僵硬，果然這種日子，還是得在家吧。

對于長輩們遞來的紅包，居念川照單全收了，伸手将昨晚準備好了的紅包也遞給了居念安跟聞書一。

“謝謝川哥，川哥我愛你。”居念安很是興奮。

“謝謝川哥”，聞書一說。

“然後呢？”居念川問。

聞書一看向他的眼睛，笑了，戲谑裏夾着認真，用不大的聲音說：“川哥我愛你。”

居念川愣了，情不自禁地紅了耳尖。

他就想逗逗這人，結果自己反而是被戲弄的那一個。

還難以自已的有那麽一點心動。

桌上的人都笑了，聞書一也跟着笑笑。

只有居念安跟聞書一自己知道。

他沒有在開玩笑。

窗外不斷有煙花在空中炸開又融進黑暗，連綿不斷，夜色被渲染，透過玻璃的倒影，和着聞書一好看的眉眼，映入眼簾。

等到兩個老人回房休息，四個大人很快換了陣地，上了麻将桌，快樂得忘乎所以。

剩居念川帶着兩個小的繼續在爺爺家裏盯着春晚在一旁守歲。

倒計時很快響起，新的一年就快來臨。

看着閃爍的手機屏，居念安不動聲色地回了房間。

客廳裏就剩下了居念川跟聞書一兩人。

怕吵到兩個老人，電視的聲音調的很低，沒了居念安的叽叽喳喳，客廳裏一下變得很靜。

居念川在心裏跟着屏幕一起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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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居念川說。

“新年快樂。”聞書一說。

兩人相視一笑，眼裏是不同于以往的柔和。

新的一年了，真好。

居念川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了聞書一跟前，俯身抱了抱他。

“學弟，新年快樂。”

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居念川松開了手，想要關上電視後往回走。

聞書一沒讓他如願，雙手繞到背後攀住了他的肩膀。

居念川只能佝偻着背。

恍惚間察覺到自己肩頭有些溫熱，他沒說話。

只摸了摸聞書一的頭。

心間陣陣的刺疼提醒着他，他好像，是真的喜歡上了抱住自己的這個男孩。

可是，兩個男孩，能有未來嗎？

聞書一對自己的喜歡，是真的喜歡，還是朋友的喜歡？

居念川想的一切，聞書一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18年的新年，是他跟自己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一起守的歲。

他所有不能言明的愛意，都藏在了目送居念川離開的眼神裏。

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委屈，是他選擇了沉默不語，是他懦弱不敢表達，是他将真心話都裹進了玩笑裏。

他都知道。

但心間的酸澀還是從眼中溢出。

“再抱會兒”，他說。

居念川沒有回答，垂下的手再度撫上了聞書一背部。一下又一下，像是要将所有委屈心酸都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