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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今年的春天和往年沒什麽不同。脫去了身上的冬衣,看着花圃裏最先綻放着的黃色的驕豔的迎春花,看着有陽光的日子一天天多了起來,冰凍了一冬的太陽開始緩緩吐露溫暖,溫暖了風,讓風吹面不覺寒。看着蔚藍的天空飄起了風筝,下面,是那牽着線的人兒歡樂的奔跑,腳步踏醒了沉睡的土地,踏出了屬于春天到了才會有的滿滿的熱忱的希望。

午飯後,我們四人依然一起去公司小公園散步。剛才在食堂洗手時,彭陸走上來,一邊洗手一邊小聲說: “一會有話跟你說。”我剛把疑問的表情發過去,他已走開了,幫着欣茹擺筷子。

公司有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徑,能容兩人通過,我和彭陸略略放慢腳步,便成了一排,走在季蕾和欣茹後面。

桃花開了,粉色的花,滿滿的一樹,熱鬧的綻放着。象下課了,從教室裏沖出的孩子,喧嚷着,快樂地飛奔出來。柳樹還沒有綠透,可這樣,有了一種中國水墨畫的美,象籠罩了一層煙霧,靜若處子,儀态萬方。來到水池邊,我們把吃剩的饅頭掰碎了,一點一點丢下去,引得那池中的紅色鯉魚成群結隊而來,競相啄食。這是我們百看不厭的畫面,每次都叽叽喳喳評論個沒完。

“咦,昨天那條最大的魚沒來啊”欣茹叫着,圍着水池轉開了。季蕾也在找屬于她的那條魚,看樣子今天也沒來報到。她走過來對我說“蔚藍,你饅頭借我點,我的那條魚沒上來啊……”

就剩我倆了,我把詢問的眼光望向彭陸,季蕾又在叫了: “彭陸啊,你看見你家黑腦袋沒有啊”彭陸應了一聲: “還沒哪!”又匆匆對我說: “是公司的事,晚上QQ再聊吧,現在別說了。”

我也走過去,四人一起找自己的魚。

我們四個是一個科室的。欣茹和我是老搭檔了。可她待人和我不同,我是喜怒皆行于色,恩怨分明;欣茹和誰都是好的,所以和我也是好的,可是這種好,不能讓人當作是知心的好,可以傾心吐膽。彭陸是我們屋裏唯一的男性,副科長。我們是校友,所以對照起來,彭陸和我比較親近些。是那種不必設防直來直去象家人一樣的親近。說來也怪,在學校裏,經常見面,我們到象兩個陌生人,隔了多年,在一起工作了,這份同學之情卻濃厚起來了。季蕾半年前調來我們公司,也分到我們科。因為欣茹的随和,我的率性,還有彭陸的“逆來順受”,季蕾很快和我們打成一片,同吃同玩,同聊家人和孩子,上班成了十分輕松和快樂的事情。

02

晚上,吃過晚飯,打發兒子寫作業。彭陸發來信息: “上QQ”。

開了電腦,上了QQ,彭陸已經在了。

依依(我):什麽事

下山虎(彭陸):我們公司要裁員了,所有閑職可能都要開路,我們科室只保留四人,走的那個很可能是你。

依依: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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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虎:憑你沒後臺,憑你不會跟領導套近乎……

依依:那跟你套套近乎怎樣啊

下山虎:我算哪門子領導一小科長,還是副的,你少拿我開涮。

依依:到底怎麽回事啊我又不是閑雜人員,幹得好好的,又沒犯錯誤,為什麽讓我開路啊

下山虎:我問你,季蕾來了半年了,她可有什麽具體工作

依依:沒。

下山虎:季蕾的姐夫是幹什麽的

依依:我們公司上屬局長……

下山虎:這就是了。所以,季蕾很有可能會接替你。這樣的話,她就不算是閑職了,你就是閑雜人等了……

依依:可是,季蕾根本不懂電腦,她沒計算機證,沒會計證……

下山虎:傻了吧叽的,沒有人家不能學啊,不能考啊關鍵是人家有人啊。

依依:那……為什麽開路的不是欣茹呢

下山虎:笨笨,欣茹跟科長多少年了比你我都長吧原來沒有辦公自動化,欣茹就跟科長幹,後來上了電腦,也就看你學過電腦,有個本本,才讓你來這科的,是不是

依依:恩。

下山虎:我問你啊,科長屋裏的地你拖過幾回桌子你收拾過幾回幫科長打過幾次水

依依:那是欣茹的活啊從我來就這樣,我就有那個心,也不好意思和欣茹搶着幹啊顯着我和她争寵似的……

下山虎:所以啊,開路的只能是你。

依依:為什麽不是你

下山虎:暈,我二大爺還局長呢!

依依:那你告訴我幹什麽我就一普通人家的窮丫頭,沒錢沒權,愛咋地咋地吧。

下山虎:跟你老公說下啊。你老公他姐夫不是挺有本事嗎,讓他們幫下忙啊。

依依:呵呵,看看吧。順其自然。

下山虎:是不是你老公生意做大了,不用你掙錢養家了

依依:是你個頭啊。我下了,兒子要我輔導作業呢。

03

坐在電腦前,不由得嘆了口氣。面對這些,除了心焦,好象沒別的法子。彭陸說的我老公的那個姐夫,是個律師,前年幫我姨家打了個官司,前前後後要了好幾萬,說是要跟法院的人送禮。我姨就說了, “本來就是我們有理的事,還要送禮嗎什麽世道。”我媽勸她: “小玲啊,如今都興這一套,不送禮,你有天大的理,到時候也是你沒理。”

後來,我姨弟不知怎麽跟法院裏審理這個案子的法官拉上了關系,兩人一時間好的不行,官司自然是勝了,可我老公的姐夫要的那些錢的問題也出來了。我姨弟口口聲聲說: “他要那些錢,一個子兒也沒往人家那送,人家根本和他沒交情!還親戚呢,這麽黑!”弄得我媽很沒面子,逮我數落一頓。

其實事前我是有言在先的。對老公的這個姐夫,我是知道一點的:凡有人請他做律師,自是少不了吃吃喝喝的,凡吃喝,必去和他有關系的飯店,然後他在飯店拿提成。還有一年,他叫桑良(我老公)跟他去打麻将。回來後桑良跟我說,他姐夫怎樣教他做手勢,說暗語,兩人合夥贏人家錢。我吓壞了,不準桑良再和他姐夫一起去玩。因為這樣,他姐夫對我頗有微詞。當初姨為官司的事來找我,我就說過,這人人品不行。可老姨非說,好歹是親戚,能上心些。後來錢的事暴露,我忍不住對桑良發牢騷。誰知道他那麽缺心眼,把這話對婆婆說了,婆婆護着女兒,把這話又跟她女兒說了,有次見面,婆婆和大姑姐看見我一臉的怒氣,指桑罵槐地說我們家沒良心,事辦成了,官司贏了,又心疼錢哩。再況且,桑良這麽多年沒有工作,我們也不是沒找過,可是他嘴裏答應着,讓我們看到希望,可這希望最終卻沒結果。如今,因為我工作的事,彭陸讓我們找他姐夫,我看門都沒有。

兒子寫完了作業,桑良還沒回來。打他電話,語音提示,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打發兒子洗漱完,上了床,再打他電話,卻正在通話中。桑良這種狀态已經好長時間了。深夜不歸的時候,要麽是關機,要麽就是在忙,不過手機忙碌的時候到是說明一點,那就是他快要回來了。心裏也隐隐知道這個電話絕和工作無關,和男人無關,可心裏并不怎麽的難受。

04

我睡覺一向很晚,也很少。寫字閱讀,越是到了晚上精神越好,白天上班以外的時間,除了把家務做好,孩子收拾好,大多數的時間還是在看書。我沒有一般女人的愛好,比如逛街啊,家長裏短啊,我連這樣一份好奇也沒有。我生活的圈子也少得可憐,除了同事,就是父母姐弟,朋友也有,見了面也親的不得了,可是一年裏,也見不了幾回。女人好象一旦結了婚,就圍着老公孩子鍋臺轉,自己就和外面的世界隔絕了。我縱有想回到外面的世界去的想法,可是因為身邊的朋友和環境,縱然我出去了,可也是孤單的一人,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變成了無奈了。所以,除了偶爾“石破天驚”的話語與偶爾小小的出“格”以外,我和平常的女人也沒什麽不同。——小小的圈子,兩點一線的生活模式。百分百家庭婦女。

雖然這個家庭婦女有時候,也象男子一樣,不拘小節,豪爽大方,和他們一起放眼世界,讨論時事,又互相打趣;有時候,又安靜如處子,寫好幾個小時的毛筆字也不挪一下屁股;有時候,面前一杯咖啡,卻是在窗前飛針走線,一絲不茍打毛衣,繡十字繡;也有時候,滿屋子笑語喧嘩中,我是沉默的一個,憂郁寂寞,眼前的熱鬧與我是不相幹的;有時候,花開花落,月缺月圓,也會沒來由的悲傷一陣子。

直到前年,家裏上了網,我才感覺自己的狹小的天地又有了延伸。在網上,我變成了另一個蔚藍,是自己心裏想做的那個蔚藍。依然單純,依然率性,敢于說平時不敢說的話,敢于發表在世俗人眼裏不能發表出來卻偏偏自己心裏有的那麽一點想法。張愛玲說, “正經女人雖然痛恨蕩婦,其實若有機會扮個妖婦的角色的話,沒有一個不躍躍欲試。”很多想法就是女人心裏的"妖婦"——不敢說,卻是想了又想。

彭陸說: “從來沒見過一個女人,由這麽多的元素組成,以這麽多的面孔示人,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

哪一個都是真實的我。歡笑是發自內心的歡笑,悲傷是發自內心的悲傷,說的話做的事,是因為心裏想了,所以說了做了。

05

朦胧中,聽到有鑰匙插進鎖裏的聲音,然後是那扇厚重的木門“吱——”打開的聲音。我們家這扇門,可能是由于天氣潮濕的原因,也可能是由于質量的原因,過早的變了形,下面和地板沒有一點的縫隙,開關門要費好大的勁,磨擦得地板有了一個扇形的印跡。跟桑良說過幾次了,要他找人修,他嘴裏答應着,可總也不見行動。我們倆都是有惰性的人,他不修,我也不再催了,他見我不催,便更懶得去做了。

他進了門,伴随着那“吱——”的響聲,門被關上了。然後是窸窸嗦嗦換鞋子的聲音。然後他推開卧室的門,頭伸進來,看看我,去了衛生間。

我佯裝睡熟。為了避開他的糾纏。人常說,女人三十如狼,可我對夫妻生活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桑良正相反,即使是天天都要,他也嫌不夠的。我苦不堪言,他則為他的持久和勇猛而自豪。

我的裝睡也沒打消他的興致。上了床,他的手便伸了過來。他掀起我的睡衣,身子壓了上來。他嘴裏有微微的酒氣,卻是難得清醒的。桑良是好酒的,幾乎逢喝必醉,醉了以後一點人樣也沒有。今天他在外面吃飯,卻沒有喝醉,唯一的可能就是想在一個女人面前保持一點的風度,哪怕這風度不屬于他,學學樣子總還是差不到哪兒去。

他的手指粗暴的伸向我的私處,堅硬的指甲劃痛了我。我不禁“啊”的叫出聲來。這叫聲是痛苦的,可他總把它看作是我快樂的信號,哪怕是自欺欺人。

我抗拒着他: “我困了,不要。”

他哪裏肯,身子一挺,進入了我的身體。

我常常想,如果我的丈夫不是桑良,如果桑良和他的家人沒有惡俗的傷害過我,在這樣的夜晚,做為女人的我,是否會在丈夫猛烈的進攻下,欲仙欲死,發出快樂的呻吟

————————

作品相關1——愛上彭陸

彭陸是我小說《離婚的日子》中的人物。

他不存在,因為在我的生活中,找不到一個象彭陸這樣的人;但他又存在着,但不是以個體的形式,他的影子在好多人身上可以找得到。

他是好多男人優秀的綜合體。

在剛有這個故事的時候,對彭陸這個人物,開始只是想把他描寫成另外一個想追求婚外激情的男人,盡管他愛蔚藍,可是這種愛,再怎麽樣也還是有限。所以,本來故事的情節發展到蔚藍離婚以後,彭陸想要得到蔚藍身體的時候,被他妻子一通電話叫了回去,然後是蔚藍的思索——她要的不是這樣的愛,他的愛,即使是有真情在裏面,也脫不了玩弄的意思,即使彭陸并不是這樣想的。所以,蔚藍結束了和彭陸的感情,兩個人從最初的知已變成陌路。

這是我最初的想法。

但是,在寫作中,我的心和蔚藍一起跳動,情感随着她的命運起伏,彭陸這個書中不能缺少的主角,已經越來越不能讓我釋懷了,不能讓我結束了。

我想我是愛上他了。

因為在今天的生活中,生活中的蔚藍,也渴望一個那樣的懷抱,渴望那樣的一個男人,以至于當我在作品中不能自拔時,我仿佛覺得彭陸就真實的存在着,他就在我身邊不遠處,深深望着我,鼓勵着我,安慰着我,關心着我。

所以當今天有了委曲時,情不自禁,想拿出手機打給他,想聽到他的安慰。

當眼淚湧出來時,情不自禁想到他的懷抱,想要撲過去,尋求那心靈的慰藉與安寧。

我不禁輕輕喊了出來——彭陸,你在哪裏

作品相關2真到極處——說說桑良

在剛寫這部小說時,桑良是我最難下筆的一個。他在生活中真實存在着。小說中的桑良就象是生活中的桑良在照鏡子。

之所以難以下筆,不是因為這個可怕的人物需要我用思想構思成一個多麽壞的壞蛋,而是因為句句是真,真到難以下筆,真到我怕讀者會認為,桑良這個人物的靈魂是被我大大誇張了,大大扭曲了,大大渲染了。以至于我寫得時候,常常會這樣想: “大家一定不相信,還是改了吧,還是删了吧。”常常寫完一段,又将他改的稍稍有“人性”一點,或者說全部删掉——就怕大家會認為極度的不真實,成了敗筆。

書中的蔚藍應該生活在比較單純的家庭。父母也都是極善良的老人,媽媽比較傳統,從小受到的教育也比較傳統——比如說如何做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媽媽這樣的教育也沒什麽不好,很多女人都是心字頭上一把刀,靠着“忍”熬出來的——生活艱苦要忍,丈夫不忠要忍,累也要忍,痛也要忍,就盼着守得雲開月明。似乎總會有那一天。忍的日子,她們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幸福,好象這是一種本分。

爸爸是個豁達的老人,心胸開闊,心地善良,是那種寧可委曲自己也不能負了別人的人。他也有文人的清高,對世儈的東西,他寧可舍了物質而求精神的潔淨和靈魂的安寧。

蔚藍是比較象父親的。

我的筆還太稚嫩,以至于刻畫人物時,心裏有卻下筆艱澀。

當蔚藍遭遇桑良一家人時,她眼睛不能相信她所看到,耳朵不能相信她所聽到。她原來生活的環境與眼前這個環境,有着天淵之別,她不曾觸到過這個環境,從不曾見過這樣生活的人,如果這也算一種生活。

如果讓我來描述這樣一家人,我說不出具體的東西來。只能這樣描繪——昏暗的燈光下,深宅裏陰暗的地方,有這樣一群生物,他們嗑着瓜子,時而咬頭接耳,竊竊私語,眼睛裏惡毒捉狹的光芒,時而因為占了別人一點小便宜,哪怕只是在口舌上占得一點小便宜,便會喋喋怪笑。在人群中,他們是誰也不能不敢招惹的——一旦沾上身,那你想躲也不躲不掉,他們聒噪,潑辣,無休無止,不懼不怕,你為了求得結,求得安寧,不得不繳械投降,讓他們得到他們所預期的結果。

去市場買菜,會趁人不注意,偷拿一棵蔥,堆在院子裏鄰家的煤球,會不定期地往自己家裏搬點,總之別人不在時的東西,只要入了自己的眼,就想要占有,哪怕這東西不值錢,和人格和尊嚴的損失是多麽的不相稱。

這好象是他們的一種職業。終生的職業。他們生來就在這樣的環境,瞪着血紅的眼睛,随時準備下手。

象——蝙蝠。生活在陰森的黑暗的岩洞,在夜晚成群飛出。

與光明絕緣,與坦蕩絕緣。

可為什麽,善良的人卻一再受制于這樣卑劣的人,他們永遠在勝利的那頭冷冷地,得意地喋喋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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