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三個親人的禮物
那個吻之後,我和阿恒再沒了聯系。
他出現在銅雀門的幾率少了很多,即使相遇,我們也和陌路人一樣毫無二致。
向島沒再來邀請我去山崖上看飙車,蘇珊仍舊如家人一樣照顧我。
大眼仔重傷住院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阿恒再次替我出頭的事銅雀門的人都有所耳聞,大家平時也就對我客客氣氣的。
我們這區真正的老大姓梁,我只見過他一次,長相不顯兇相,做派不太像黑社會,人過于低調平和,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梁老大很少來銅雀門走動,似乎只用在辦公樓裏坐享其成,羅丙東和阿恒會幫他辦理一切事宜。
梁老大來的那一次,所有人都臣服相迎,阿恒和羅丙東跟随在側,二人仿佛從沒有什麽摩擦,他們做足了默契和氣的樣子。
等人走光,我拉住跟在屁股末尾的向島,緊張問:“喂,你直系老大和羅丙東誰厲害?”
向島從隊伍裏偷跑到拐角處和我說話,他自信地說:“當然是我老大咯,雖然我是濫竽充數混日子的小混混,沒有天天跟着他們,但我的情報準沒問題,羅丙東低我老大一個頭,誰叫他現在搶場子不行,而且慫,我老大都快攬完另一個區了,哎呀,總之啊,我老大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那就好。”
“怎麽?你擔心我老大哦?”向島打量着我。
我捂嘴笑,“你老大也是我老大啊,你濫竽充數混日子,我也是濫竽充數混日子,老大厲害了,我們就威風了,沒人敢欺負我們,而且上次大眼仔被揍的事,阿恒和羅丙東暗杠,我一直擔心會拖累阿恒什麽。”
向島将手肘靠在我的肩上,他一拍胸脯,大言不慚道:“不會啦,就算杠,他羅丙東杠得贏個屁,他現在就是一只大勢已去的小可憐...。”
向島一吹起牛來喋喋不休,我做着他忠實的聽衆,從包裏摸出一把瓜子邊聽邊嗑,瓜子是包廂的客人沒吃完留下來的,見浪費,我都揣進了衣包裏慢慢吃。
“哎?你們在聊什麽?”蘇珊的長裙拽地搖曳,她走來的模樣綽約多姿。
向島那時騙騙我還行,他的牛殼子不敢在閱人無數的蘇珊面前吹。他從我手中抓起一點瓜子,幹笑道:“沒什麽啊,吃瓜子聊家常嘛,都快要過年了,我在想要不要回臺灣。”
蘇珊也從我手中拿了些瓜子吃,她眼裏充滿了眷戀,“當然要回家了,一年只有一次,很難得,我巴不得每天都是過年。”
向島惆悵地嘆了一口氣,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蘇珊讨論過年的事。
一個服務生在遠處喊我,我應聲後,把瓜子全分給了他們就去工作了。
已跑到遠處的我,驀然回頭,高挑瘦美的蘇珊靠牆而立,她站立的重心在左腳和右腳來回切換,那雙黑色的高跟鞋有十厘米高,這是她的新鞋子,腳後跟被磨出了泡,已滲血。
她和向島聊起天來,似乎忘記了痛,那張帶妝的長臉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談笑風生,恍然讓我覺得他們天造地設,很登對。
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溜去附近的小店買了幾張創可貼,創可貼買回來,蘇珊和向島還在走廊裏閑聊,我把創可貼快速塞給向島,一溜煙就跑了。
他在後頭喊,“你給我OK繃幹嘛!”
“蘇珊姐腳後跟流血了!”
“那你幹嘛給我?”他不知是在裝迷糊還是真迷糊。
我轉身叉腰,“你笨啊!當然是給她貼傷口啊!”
向島恍然大悟,他半蹲下去幫蘇珊悉心地貼。
我藏在牆後看他們,長發遮住了蘇珊的側臉,透過發絲的縫隙,我還是看見了她浮現紅暈的面頰。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在銅雀門做服務生大概有半年了,因平常省吃儉用,我存了一筆小錢,眼下的小日子比呆在家裏沒錢又挨打的時候滋潤多了。
臨近過年有人已經提前回了老家。
在我眼裏,我的家可能是蘇珊,可是是阿恒,可能是向島....意識裏已是這樣認為。
我把平常舍不得花的錢揣在了小皮包裏,這是蘇珊送給我的小禮物,皮包的圖案上有一只傲氣高雅的小黑貓。
蘇珊說,小黑貓傲氣如我。
向島說,小黑貓可愛如我。
我從不認為自己可愛,那像是...在誇小屁孩兒。
我較為喜歡蘇珊的說辭,我不知道自己傲不傲,但我的新年願望是...做一個傲氣獨立的大人!
拉回正題,我當時揣着存的錢,是準備去置辦年貨,我當然不是準備回家和暴力鬼過年,我的年貨是送給三個親人的新年禮物。
我在偌大的商場走眼觀花,周圍人潮如流,除了鬧哄哄就是鬧哄哄,大家都在搶年貨,新年的熱鬧氣象越發讓我覺得孤獨。
我在找适合蘇珊的禮物,記起她常被高跟鞋磨腳,我決定為她買一雙舒适的鞋。我選好一雙精致的尖頭高跟鞋,當我問店員價格的時候,心髒就是一緊,這雙鞋子要一千多塊!将近兩千!
我不由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舊鞋。
可是那雙淡紫色的鞋子和蘇珊的氣質是那麽相配。
我一咬牙,給買了!
向島平時穿得松松垮垮,我思來想去,買了一套耐克的運動服給他。
我不知道阿恒喜歡什麽,不,他喜歡看書。我購置了一整套外國書籍,每本書的扉頁上都有我對他的獨白,我花了三天的時間完成獨白,上面的話是感謝他曾經幫助過我。
阿恒的禮物最便宜,有點送不出手,但這是很認真的一個禮物。
一切禮物就緒,我挨家挨戶地送。
我探頭進門,蘇珊正在化妝,她大幅度挑起眉毛的樣子有點滑稽,我悄悄走過去吓唬她,她輕掐我的臉頰,不給面子地說:“早就看見你了...你後背藏了什麽?”
我把鞋盒遞給她,“新年禮物。”
“我可以打開來看嗎?”
“可以。”
蘇珊臉上流露出一抹自然的驚喜,她打開鞋盒看見裏面的高跟鞋後,笑臉凝固了一下,“破費了吧?多少錢?我補給你。”
“不貴!我也沒錢買貴的。”
她自信道:“我閱鞋無數,你想騙我?”
我不肯承認,蘇珊也沒辦法。
這時慧姐沒好氣地責備我,“小丫頭,送人禮物怎麽能送鞋呢?送鞋子相當于送邪氣,你要把邪氣送給你蘇珊姐嗎?”
“是嗎?我不知道。”我伸手過去,“蘇珊姐,你還給我吧,寓意不太好,我重新買一個送給你。”
蘇珊把盒子抱得緊緊的,她瞟着慧姐,微微噘嘴,她唇形的弧度優美如畫。“事多,哪有那麽多說法,都是心意,送什麽都是好的。”
慧姐放下淡黃的粉撲,她捏起眉筆勾勒眉形,漫不經心道:“好,是我迷信,比不過你們姐妹情深。”
蘇珊轉頭拍了拍我的手背,她促狹地眨眼,道:“我也給你準備了禮物,忘了給你,等等。”
她從挎包裏翻出一個長形的盒子,期待道:“諾,平常想找你也聯系不到,我就送你一份實用的東西,喜歡嗎?”
盒子裏是貴重的索尼手機,這個牌子的手機要好幾千,我婉拒了她,“你還是拿回去送給你家人吧,我自己有錢買的,這個太貴了,我不能要。”
蘇珊不高興了,她颦起那雙剛畫好的彎眉,有理有據道:“我今年掙的多,這個對我來說是小錢,我爸媽是農村人不會用,弟弟妹妹年紀小,正是專心學業的時候,不能用,你要是不要,我也只好送給別人了,你的禮物,我也不收。”
蘇珊的一番話讓我不得不接受手機。
這邊送完,我提着耐克紙袋,也費力地抱着一大摞書籍前去找向島。
向島接到我的電話時,驚奇地問我哪裏來的手機,我先是開玩笑說,同事的手機。
他沒有質疑就信了。
後來我憋不住才炫耀,是蘇珊送的。
向島用一口臺灣腔嘆道,小可愛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認了這麽好一個姐姐。他還故意用娘氣的腔調說,他的阿恒哥打死不會對他這麽好,每天不因為臺灣腔抽他一頓都算不錯了。
我把禮物一起交給了向島,送了他運動套裝,說了幾句喜慶的新年話,我就托他一定要把整套書完好無損地送到阿恒手中。
向島感動得熱淚盈眶,他說,果然還是我和他的關系最好。他認為以我的經濟來說,給他買的禮物已算比較貴重,給阿恒的禮物真是便宜到家。
第二天,向島包了一個大紅包給我,裏面有兩千塊!我想還給他,他用了一句改編的話來堵我。
送出去的禮物,潑出去的水。
紅包推來推去,推得沒勁,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我蹲在清冷的馬路牙子上,搓着凍得發紅的雙手,認真問:“島,你把書交給阿恒的時候,他是什麽反應?”
向島受不了北方蹲,他一屁股坐在又冷又硬的馬路牙子上,回想着說:“有點驚訝,然後...眼神...溫和了一下,基本沒什麽反應,順手就接過來了,讓我跟你說一聲謝謝。”
“沒了?”
“沒了。”
“就這樣啊?”我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就醬紫啊,你還想怎樣,我老大就是個沒煙火氣息的男人,不染凡間的一絲纖塵,哈哈哈。”向島的笑聲素來有魔性。
我做了一個醜醜的鬼臉,“去死,不要亵渎老大。”
向島故意含情脈脈地注視我,我把臉往後仰,仰出了雙下巴,“你幹嘛。”
他忽然握住我的雙手,呼了幾口熱氣,來回搓我的紅腫手,“你看看你,手套也不帶,都長凍瘡了,醜的跟豬蹄一樣。”
“要你管。”我使勁抽回了手,八卦地問:“喂,蘇珊姐今年有沒有給你送禮物?”
向島一撩柔順的中分頭,神神秘秘地說:“你猜啊。”
“送了!”我很肯定。
“小可愛,你要不要這麽聰明啊,那你再猜猜她送的是什麽。”向島沖我挑了挑眉。
我摸着下巴,搖頭認輸,“猜不到。”
向島往我臉上啵唧親了一口,然後跑得比兔子還快,他邊回頭看我,邊嫌棄道:“你姐沒勁的很啊,送了我一件醜不拉幾的毛衣!”
我脫下鞋子砸他,“你才醜不拉幾!那一定是她親手織的!王八蛋!又揩我油!”
向島折回來撿鞋給我穿,我真的拿鞋底拍了一下他的美男臉。
他罵我神經病,我罵他臭流氓!
我們兩個在大馬路上沒有素質的大吵,直到一輛城管車停下來用高音喇叭勸架,我們才夾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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