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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深林,有人縱馬疾馳,馬蹄濺起小路泥濘石子,獵犬吠叫聲此起彼伏。
“在這兒!”
“噓!你驚着獵物了!”
“從後包抄!別讓它跑了!”
一群人鬧哄哄地在林裏散開,為首是一位錦衣玉冠的公子哥兒,騎馬負弓,說不盡的少年意氣,眉目間卻有着讓人脊背生寒的戾氣。
“世子殿下!鹿往山上跑了!”
葉由一夾馬腹,喝道:“追!”
于是一衆家丁鬧哄哄向山頂圍去,急着在世子面前露個好,生怕慢別人後頭。
石山山勢險峻,越往山頂山道越狹窄,眼下剛剛有了秋意,樹葉還沒開始泛黃,娑婆樹影中,只能看見一只隐約的鹿頭奮命逃竄。
周遭獵犬圍撲阻擋,它努力扭轉身子逃避,一個猛子紮出叢林,發現前路居然是懸崖。
身後,衆多家丁圍上來,這只鹿發現自己逃不掉了,凄厲地哀鳴一聲,竟然折返回頭,跪下前蹄,像人一樣給葉由磕起頭來,眼睛裏溢滿淚水。
看見這幅場景,原本拿着弓箭打算圍剿的家丁們都猶豫起來,停下腳步。
葉由身旁的随從辨認了一下,猶豫道:“世子,這母鹿似乎有孕,殺了不吉利,要不還是放了……”
都說萬物有靈,母鹿亦有拳拳愛子之心,讓人看了心生動容。
葉由冷哼一聲:“斬草必要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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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一箭射出,弓箭的力道擊穿母鹿瘦弱的喉嚨,将它甩下懸崖。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懸崖邊上已經沒了那個匍匐的身影。
葉由松開弓弦,淡淡道:“這是我給父親帶的禮物,他這幾日過分操勞,鹿血大補,你們去撿回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離開。
一衆家丁僵立在原地,這風明明不算冷,但所有人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有人大着膽子伸頭往下看了一眼。萬丈懸崖,雲霧彌漫,早已看不見那只母鹿的身影,只有崖邊濺上的點點血滴,涸在泥土裏。
葉由留下一幫家丁,自己先一步回了王府,正迎上議完事的大臣們從府中離開。
兩方人狹路相逢,葉由沒有半點避讓的意思,馬鞭一揮,徑直從人群中馳去,把撞翻人群的“哎呦”聲丢在身後。
“呂尚書!您沒事吧?”
“哎喲我的腰……”
“這是誰家的混賬!”
“輕聲!這是葉家的世子……”
聽到逐漸遠去的哀痛叫聲,葉由心裏更痛快,幾乎要大笑起來。
這幫老古董屍位素餐,每日除了會給父親添堵什麽也做不了,天下動亂,多少是這幫廢物不作為的後果!總有一日他會将這幫老古董真正踏在馬蹄下,踩成一攤爛泥!
“葉由。”
一聲不輕不淡的呼喚,葉由勒馬停住,目光盡處,是葉闞站在那裏。
葉由當然知道葉闞什麽意思,但他全當知不知道,沒有下馬,一聲不吭。
最終,葉闞先敗下陣來:“不讓你去東海,是為你考慮,東海軍情複雜,并非你一人可以應付得來。”
“可東海藏匿私兵,茲事體大,這滿朝堂又有幾個對父親是真的忠心,能将這件事辦好的?這差事非我莫屬!”
葉闞搖搖頭:“你太過魯莽,鬥不過東海二王,這差事我已有了其他人選,這段時日你好好在家讀書,不要再四處亂跑了。”
葉由卻不以為然:“宋晚意和宋朝鳴不過是躲在蠻荒之地茍且偷生的無知小兒,在海上他們或許有一戰之力,但在陸地上,誰輸誰贏還說不準。”
葉闞頭疼,皺眉道:“調查軍情并非上戰場,你性子跳脫,還不到擔大梁的時候……”
“父親總說要我穩重些穩重些再穩重些!如今我已經很穩重了,可父親還是信不過我!”葉由忍不住憤然道,“難不成我還比不過外姓人嗎!我也想為父親出一分力,可父親為什麽總不給我機會!”
葉闞的話堵在喉嚨裏,發不出來,葉由口無遮攔:“我知道,父親因為葉皇後的死心有餘悸,可我不是被困在後宮的懦弱婦人!我有自保之力……”
“葉由!”
葉闞厲聲呵斥,葉由随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抿緊嘴一聲不吭。
葉闞的神情處在暴怒的邊緣,似乎一觸即發,卻最終還是無力地松開雙眉,被回憶一擊即潰,只得深深閉上眼,喃喃得像是說給自己聽:
“她不懦弱。”
葉由咬緊牙關,他太想出頭了。
世人皆知他葉由是葉闞的兒子,可誰知道他也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武功和才幹!這朝堂上的大臣窩窩囊囊,哪有一個能派得上用場?
最終這天下還不是要靠父親一人嘔心瀝血,他不過是想替父親分憂罷了!
汗血寶馬四只雪花般的白蹄原地踏了片刻,葉由才不甘心道:
“父親,您到底派了誰去東海?”
***
東海王府的老王爺早幾年就去世了,按道理,應該是做哥哥的宋晚意承襲東海王爵位,但兩個兒子一直沒分家,都在老府邸裏住着。
宋晚意天生不愛跟在老爹屁股後邊,拿祖業耀武揚威,他喜歡自己掙來的東西。自打十七歲第一次帶兵領隊大敗海寇之後,他便自己向京中請封為琅王,為弟弟請封晉王。
于是東海王的名號就這麽後繼無人了。坊間傳言老王爺怕是被這兩個不孝兒子給氣死的,但王府舊人都知道,老王爺才是最不規矩、最老頑童的那一個。要是知道兩個兒子不靠祖蔭庇佑,為自己掙前途,他怕是能從棺材裏笑醒。
也因着這份前緣,東海王雖然沒了,但東海王府卻屹立至今,後來随着東海擴軍,府中出入的人越來越多,宋晚意幹脆将王府後街的宅子一并買了下來,兩個宅子鑿通,白日裏去隔壁宅子辦公,晚上便回到老王府,只隔了一個花園的距離。
也因此,東海二王彼此之間幾乎沒有隐私,兩人共用同一間書房,常常琅王正和手下談事情,晉王就推門進來了。不過他自個兒公務也很繁忙,很少摻合哥哥的事,即便路過,也不會多留一耳朵。
但今天,兩個王爺不僅都在場,而且臉色都非常難看。
一對如玉君子坐在廳堂上,廳下七七八八坐滿了身披铠甲的武将,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敢先開口。
“奸細呢?”宋晚意将杯口遮住,示意不必再添茶。
副将擱下茶壺,慚愧回道:“手下人沒經驗,沒看住,自盡了。”
宋晚意冷笑一聲:“算他走運。”
宋晚意不嗜殺,也不沒虐俘的癖好,唯獨對內奸除外。一個奸細能颠覆一場勝券在握的戰争,甚至摧毀一個國家。
那種人落在他手裏,弄死了都算他心軟。
“我們捉住他的時候,消息已經送出去了,只怕京城那邊已經知道咱們藏匿私兵,很快就會派人來核查了,若是來的是個軟腳蝦就罷了,若是個難拿捏的,只怕……”
宋晚意想也不想,一雙多情鳳目此刻滿是冰冷:“還能派誰?論邊防軍務,滿京城都拎不出幾個頭腦清醒的,還有誰比他更熟悉?”
廳中之人都想到了同一個人。
副将聞言皺眉:“不會吧?我聽說他和葉闞也不是一條心的……”
宋朝鳴搖頭:“正是不在一條心,才要派他來。”
副将沒聽懂,撓撓腦袋:“啥意思?派誰來啊?”
宋晚意一巴掌拍他頭上:“讓你多讀書!你是不是又偷懶了!”
副将被拍的一個趔趄,嘿嘿笑道:“等有空,等有空的!”
天老爺,世上哪有那麽多文武雙全的人!完美得像晉王殿下一樣的人還不通兵事呢!軍中多的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老粗,反正上了戰場能打仗就行,敵人的刀可不管你會不會吟詩作賦!
宋朝鳴耐心解釋:“葉闞已經知道我們藏有私兵,這次想必會派蕭欽延來,這樣一來,既是拿蕭欽延來試我們,也是用我們來試蕭欽延,看蕭欽延彙報回去的消息和奸細有多少不同。”
宋晚意繼續道:“但,如果蕭欽延按他的意思對東海下手,便是和我們結了死仇。大武朝最鋒利的兩把刀互砍,砍爛了哪把都是他葉闞最得意。”
副将恍然大悟:“好家夥!這是想一箭射倆鳥啊!”
有人小聲糾正:“……那叫一箭雙雕。”
副将:“啊對對,雕,那怎麽辦啊王爺,我們真要坐着等死?”
宋晚意看了眼宋朝鳴,宋朝鳴苦苦思索,卻只嘆了口氣,他向來是做好最壞打算的,于是沉重道:“即使蕭欽延與葉阚不是一條心,他也未必會站在陛下那邊,如實相報,削弱東海,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而我們……我們沒得選。”
“作為武朝人,我也不希望蕭小侯爺出事,否則朔北必要面臨滅頂之災,但東海……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這注定是一場難兩全的局面,東海和朔北,保得了一個保不住第二個。
如果武朝的版圖注定要殘缺,宋朝鳴就要讓東海成為保留到最後的那部分。
他不是皇帝,只能護住這一方百姓,如果海寇想在此肆虐,也得從他的屍骨上踏過去。
只要他二人在一日,東海就有一日的安寧,為此,他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如果有必要,”宋朝鳴終于開口,“保東海為上。”
衆人聞言肅然。
一個副将小心翼翼試探道:“殿下的意思是,要讓那蕭欽延……有來無回?”
宋朝鳴垂目不語,宋晚意也不加反駁,低着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若是他們不先下手為強,錯失先機,就會任人魚肉。
但若真的殺了蕭欽延……這局勢就真的難以挽回了。
說來真是可笑,原本應該是同仇敵忾的一國武将,若逢盛世明君,說不定回京中述職時還能共醉一場,笑談邊疆風月,如今卻要刀劍相向,自相殘殺。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沒再多言,心裏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
烏雲遮月,最後一縷光線沒進黑暗,蕭欽延擡頭,只能聽到昏鴉低鳴,像生滿鏽的鋸子反複鋸扯陳年朽木,一聲、一聲,撕扯不盡的荒涼。
冼桐在前帶路,她進長樂殿沒多久,已經将附近摸得很熟了,哪條路人多,哪條路人少,什麽時候有誰值守,比自個兒名字記得還熟。
“這條路靠近冷宮,傳言死的人多煞氣重,尋常宮人不愛從這裏走,半夜更是人跡罕至,你矮些身子,不會叫人發現的。”
蕭欽延嗯一聲,跟在她後邊。
冼桐悄悄回頭看這位武朝最年輕的侯爺。
蕭侯爺的名聲有點差,宮中都傳,他常年在戰場上殺人飲血,養成一身的煞氣,連疫鬼都躲避不及,這宮中瘟疫屬他離得最近,但一點事沒有。都說此人貌如夜叉,滿嘴獠牙,形容可怖,但其實真見到才知道,蕭侯爺樣貌生得極好,天生一雙含情眼,即使不茍言笑,對視起來也讓人平白心跳快幾分。
難怪陛下喜歡。
說來,陛下也是神仙般的樣貌,兩個人極為相配,冼桐越想越覺得自己像話本子裏偷偷幫自家小姐約會情郎的丫鬟,心中憑白多出股壯志豪情。
四下寂靜,她聽見蕭欽延問道:“陛下這兩日身體可好?”
冼桐想了想答道:“還是同往日那般,看書久了就乏,午睡要久一些,進食也比往日少了點,或許是節氣緣故。”
蕭欽延點點頭,這些情況也正常,宋然身子不好,比尋常病人更虛弱難養一些。他怕的是戒藥會産生嚴重反應,看冼桐答話,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看來,改過的藥方确實已經沒有原來那般藥效激烈了。
只是不知道毒症什麽時候發作,只希望侯太醫開的藥方能拖得再久一些,至少拖到他回到京城。
遠遠的,星雨站在殿門口四處張望,瞧見冼桐的手勢,立刻會意,甜聲甜語拉着值守小太監陪她吃酒去,空出側門的缺,兩人趁機進入寝殿。
寝殿中,龍涎香濃郁得要化不開,熏得人昏昏欲睡,宋然一襲黑衣,側倚着翻書,等候良久。
蕭欽延一推開門,被香氣熏得皺起眉:“今日怎麽熏香了?”
他沒記錯的話,小皇帝最厭惡熏香,一熏就要打噴嚏。
宋然懶散道:“南嘉熏衣服呢,手下沒個輕重,香料加多了,夜裏風涼,我這身體又不能吹風見涼,你且忍忍吧。”
蕭欽延聞言頓了頓,在門口散了一會兒身上的冷氣才上前:“我剛得的消息,葉闞遣我去趟東海,三個時辰後便動身。”
因為時間緊迫,蕭欽延才在不當值的日子冒險進宮一趟,讓宋然知情。
宋然臉色凝重起來,他點點頭:“看來東海有人走漏消息了,多半是屯兵之事,你意下如何?”
蕭欽延:“我與東海二王沒有交情,只怕他們先一步将我認成敵人,此事沒有讓我轉圜的餘地。”
這也是宋然最擔心的事:“無論如何,總要試試,你一會兒出宮去東街一趟,帶個人去東海。”
“你對東海也有布置?”
蕭欽延幾乎有些意外了,小皇帝看着病恹恹的,但心思比誰都缜密,一步步的安排環環相扣,到如今,宮中主要的勢力在葉闞眼皮子底下被洗去一半,京城外的布置也有條不紊進行着,顯然籌謀已久。
諸多種種,靠的不過是一介病軀。
宋然面色蒼白,閉起眼睛,眉眼如墨,一時間蕭欽延有種他受傷的錯覺,就聽見人語氣如常,很快答道:
“布置暫且沒有,但你去就有了,此番離京變故很多,朕身在京城,遠水救不了近火,諸事還要靠你自己。朕只有一條要你做到的,就是保全你自己的性命。”
哪怕與東海結仇,哪怕被雍王忌憚懷疑,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畢竟,蕭欽延在,朔北就在,北蠻不敢南下,武朝就有一日喘息之機。
“我此次赴京述職從朔北帶了三百精兵,駐守在城外,調了二十人前去接李老大夫,還剩二百八十人,就守在京城外,葉阚有任何動靜,你随時出城,他們會負責接應你。”
宋然皺眉:“不必,若是你走了,兵卻沒走,葉阚反而會懷你我之間的關系,那樣我更危險。這些人你盡帶去東海吧。”
“二王将東海把守牢固,輕易撼動不得。如果他們鐵了心要反,這些兵馬帶了也是白帶,我可以讓他們隐匿形跡,給你留一枚聯系的煙火。”
“只身入東海,蕭将軍對自己的身手真是自信,”宋然毫不客氣道,“如果你死了,你以為朕能活多久?就靠你那兩百個兵?”
蕭欽延立刻意識到自己關心則亂了。
的确,東海不像朔北,港口通商極為便利,即使反了也不用擔心缺糧少藥,可以直接乘船從其他洲島國家運貨。
如果他們真的要反,蕭欽延此趟去就是羊入虎口,輕則東海內亂,重則武朝就此四分五裂。那宋然這個皇帝也是名存實亡。
“無論如何,總要做好最全面的打算。這樣,你我各退一步,我留一半人下來,易裝喬扮守在宮城附近,如若葉阚發難,你只需用煙彈聯系他們,保下性命綽綽有餘……”忽然,蕭欽延的話音止住,陡然變冷,“哪來的血腥氣?”
南嘉眉梢一跳,立刻上前:“侯爺莫怪,我手腳毛躁,摔了盞杯子,不小心劃破手,這才有的血腥氣。”
說完,她将手翻開,掌心包着一塊白繃帶。
蕭欽延不疑有他,點點頭:“下次多小心。陛下愛赤腳在殿中行走,記得将碎瓷掃幹淨。”
南嘉連忙稱是。
宋然和蕭欽延一個常年困于深宮,一個自小長在在千裏之外的朔北,對東海的了解實在不多,僅憑着一些似是而非的傳言,即使籌謀,內容也有限,宋然又不願給蕭欽延壓力,只簡單交代幾句,蕭欽延便告退。
直到人影離開,宋然才支撐不住,悶咳起來,冼桐連忙上前,發現宋然的袖口一片血紅。
“陛下!您咳血了!”
冼桐愕然,她終究是個小姑娘,摸着滿手血跡不知所措,正要大聲喊人,宋然一把按住她的手,安撫地低聲道:
“無妨……咳,戒藥的後遺症罷了,你去太醫署,看看今夜值班的太醫是誰,若是侯太醫,就請來,若是旁人,便不要做聲,只當沒去過……等等,等侯爺出宮了再去。”
南嘉憂心忡忡:“陛下,我先為您上藥吧。”
她挽起宋然的袖子,只見手臂上有幾道深刻抓傷,血跡滲透出藥粉,順着白皙臂膊滴下來。
這是宋然忍痛時留下的痕跡。
戒藥的過程比他想象的更可怕。
五髒六腑溫燙,好像要燒起來,宋然呼吸有些艱難,這是要發作的前兆。
皮膚底下像有千萬小蟲啃咬皮肉,順着血管往心髒裏鑽,痛苦非常人所能忍,讓他恨不得将皮膚剝下來,一點點刮幹淨。
宋然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嵌進肉裏,抓的血肉模糊,才能掙回纖若游絲的一分理智。
依憑着這點理智,他仿佛置身狂風暴雨的一葉小舟,風卷浪濤,大腦昏沉,恍惚間分不清今夕何夕。
甚至有時候,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就像靈魂出竅一般,看着自己的軀體喪失理智,情緒失控如同瘋子,卻無可奈何。
宋然憎惡失控。
尤其在這樣三方勢力暗中角力的緊要關頭,根本容不得半點閃失,他只能讓疼痛能帶來些許清醒。
于是他抓起茶碗摔破,哐啷一聲,冼桐來不及阻止,宋然将一塊碎瓷重重劃下,血汩汩向外冒,在宮女的驚呼聲中,他閉上眼,感覺體內火燒般的溫度有了緩慢下降的趨勢。
血腥氣更加濃烈,香薰再也遮掩不住。
“陛下!”
似乎有什麽打翻在地的聲音,又好像是他自己倒在地上,意識混亂間,宋然看見門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還好,人已經走遠了。
此去一趟危險重重,蕭欽延需得全心全意應付可能出現的各種局面,倘若挂心京城,很可能害他分心而身置險地。
如果不能幫他,至少不能拖他後腿。
這是宋然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想法,随後陷入一片黑暗。
冥冥間,蕭欽延似乎察覺到什麽,驀然駐足。
小徑蟲鳴星稀,回首遠處,巍峨宮廷隐沒在晦暗夜色中,燈火微茫,杳無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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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