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方府。
方夫人憂心忡忡,婢女見狀安慰道:“夫人,少爺剛走不久呢,您急什麽?少爺走之前叮囑了您要午休,等睡醒了,少爺就回來了。”
方夫人慈眉善目,說話也輕聲細語,處處流露着溫柔賢惠,不知是不是被寵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她看上去很年輕,只有眼角有一些皺紋,預示着年紀已經不小了。
方夫人還是不安心:“偏在這個節骨眼兒,朝上對峙正激烈着,若是蕭侯爺一言不合……他們朔北人,蠻子一樣的性格,他一個文人,哪裏打的過?”
婢女道:“夫人,這兒可是京城,蕭家再大的靠山也不敢輕舉妄動的!”
方夫人卻喃喃道:“往日的京城或許如此,今日的京城卻未必,否則去年中秋,老爺也不會突然消失一夜了。”
方省是個把事情都憋在心裏的人,失蹤一夜,回來後什麽都沒說,但是她能感覺到,但方夫人敏銳地嗅到風向不對,出門時常常能感覺到窺伺的目光。
婢女沒聽清:“什麽?夫人?”
方夫人壓下心中疑慮,勉強笑道:“年紀大了,稍微累着就頭疼……我去躺一會兒,知吾回來,一定要叫醒我。”
“安心睡吧夫人,我去後廚給您拿安眠湯。”
時候剛過午飯,下午貴人們還要用一些甜食,後廚的廚子們還沒休息,見到院裏停一輛車,張口招呼:
“送菜來了?”
“唉!今日新鮮的菜,第一批我就給貴府送來了,半天沒敢耽擱,就怕誤了您的事!”
方府是清貴中的清貴,主人是享有當代半聖之稱的方省。連方家的下人都不比平常人家的下人,個個眼高于頂,對外擺出一副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模樣,連後廚的夥夫都拿鼻孔瞧人。
夥夫鼻子裏哼出一聲嗯,就當回應了,又覺得不對,多問一句:“我記得以前送菜的不是你?”
Advertisement
孫二一拍腦袋:“嗨!看我忙的,忘了和您招呼。從前送菜的是我二叔,勞您惦記,他年紀大了,昨日摔壞了腿,我就替他來了,他要知道您記着他,肯定高興得巴不得明天就爬起來送菜來!”
奉承的話聽得就是舒心,夥夫掩飾住心裏的得意,擺擺手,沒追究下去:“行,菜放這吧,走之前去記下帳,上個月的錢給你結了。”
“得嘞!”孫二得了準許,路過廚房時沒急着離開,和人聊着閑話:“哎呦,什麽味兒這麽香,這是做的什麽菜啊!”
夥夫自得道:“這是我們方府的獨門菜式,別的地方都沒有,你也就在這兒能聞見了。”
孫二珍惜地又聞了幾下:“真是,這味道嘿,要是能吃上一口,這不得快活似神仙了!”
夥夫撇嘴:“做夢吧你!這是專門給夫人準備的,老爺特地遣人從東海運來的魚,一路保鮮,十條裏還是死了九條,就一條活着的,旁人一口湯都喝不着,還想吃肉?”
孫二探頭探腦:“這麽珍貴?什麽魚啊,咱們京城沒有?要大老遠從東海運!”
夥夫道:“這叫曙東魚,在東海最邊境,靠近海界的地方,每日淩晨,晨昏交接的時刻才會浮到水面上來,平時都藏在深海淨水裏,不是尋常人能捉到的,咱們老爺疼夫人,為了弄到這條魚,廢了不少勁!”
孫二在心裏記下來,附和道:“這麽貴重,夫人知道了肯定高興吧?”
夥夫道:“可不是,夫人從小在東海長大,愛吃這種魚,可惜嫁進了京城,京城裏哪來的海魚啊?也就咱們老爺願意一直慣着夫人,流水似的往府裏運,一車一車不停的,只要夫人想吃,後廚随時能做。”
孫二聽的咋舌:“這得費多少錢吶!”
“錢還是小事,”夥夫道,“夫人的習慣多着呢,老爺樣樣都順着,要不怎麽說呢,讀書人啊,就是會疼人!”
孫二立刻嬉皮笑臉,一副打聽八卦的樣子:“我聽說隔壁呂府家的大夫人每晚睡覺前都要喝一碗燒刀子才能睡得安穩,那個寧家大夫人,挑奴婢侍女時一律不要青州籍,你說這大家的夫人,是不是多少都有點怪癖?”
夥夫說到這就來了興致,柴也不砍了,跟人念叨起來,“他們東海人啊,毛病真是多!但是我們老爺都順着她,一路走到今日,感情真是深厚。你就是找遍了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個少年夫妻,結婚幾十年,膝下子嗣單薄還堅持不納妾的人了!”
孫二聽了啧啧稱奇:“是啊……方太傅和方夫人真是伉俪情深,這麽說,他們是娃娃親了?”
夥夫四處瞅一眼,見到沒人在,才開口:“若是有人我可不敢和你說,背後嚼主子舌根要被拖出去打死的……你別亂傳!”
孫二趕緊點頭,一副想聽故事的樣子,夥夫吊足了胃口,才慢慢講道:“我們老爺和夫人是指腹為婚,可惜沒等出生,夫人一家遷到東海定居,這才自小兩地分隔,後來夫人家道中落,我們老爺信守承諾,把夫人接到京城來成婚,這幾十年我們做下人的都看在眼裏,老爺對夫人真是沒的說,多年如一日的好,真是羨煞旁人,可惜……”
孫二一聽有轉折,連忙問道:“可惜什麽?”
“你們幹活時候嚼什麽舌根!”一聲厲呵,婢女走過來,“若讓管事的看見,少不得要抽掉你的皮!”
夥夫吓一跳,話也不敢說了,趕忙作揖讨饒:“姑奶奶,我錯了,這也沒說什麽,饒過這一回吧!”
婢女哼一聲,眼神刀子一樣剜向孫二:“你哪兒的人?打聽我們主子做什麽?!”
孫二一個激靈,不敢多呆,打哈哈道:“哪裏有打聽!我們做活兒累了,說說閑話罷了……”
“方家的閑話不是你能說的!快走!下次不準來了!我們換一家一樣買菜!”
孫二讷讷應下,心裏可惜,只能轉身離開。
***
青麓藏書閣很快開張了。即使規模已經遠超京城所有書鋪,人依舊擠不下,排隊的讀書人從路這頭排到了路那頭,還有半大老頭子拉着娃娃的手,也往書閣去。
“唉!大爺!你家孩子識字嗎就帶他去書閣?”
大爺樂颠颠道:“裏正說了,青麓書閣每日都有掃盲的課,可以旁聽,我帶娃娃去長長見識!”
問話的人聽見也來了精神:“誰都能聽?”
大爺高聲:“那當然!裏正跟俺們拍胸脯保證的!”
問話的人又有點猶豫:“可我啥也不會……能聽懂嗎?”
大爺道:“裏正說掃盲課不難,講的都是俺家娃娃們都會唱的農歌還有厘語,簡單得嘞!”
問話的人連忙道:“那我也去聽聽去!”
看熱鬧的人來得多,只要不破壞上課秩序,一律不趕人。上課的地方就在書閣後頭的大院子裏,“學生”們自己搬着小馬紮,還有的席地而坐,認真點的手裏拿只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不認真的聽着打瞌睡,念到繞口令的時候才感興趣地睜開條縫,挨不了多久又合上,聽一上午學會“幾”“個“一類的字,就着急回去炫耀。
啓蒙掃盲教育,來者不拒,教的內容也都是最簡單的鄉間民歌,貼近生活,字也是平時用的到的字,老師講法生動,好學的,不管牙牙學語還是七老八十,都聽的津津有味。
百姓們都好奇自己平時下田幹活時哼的那些歌到底怎麽寫,農閑時來看上一兩個時辰的熱鬧,也能學幾個字回去賣弄,裝半個文化人,比看村頭的唱戲還有意思。
一來二去,青麓書閣的課就傳開了,人越來越多,書閣外頭開始擺小攤賣吃食和筆墨,連外地人來了,都要慕名來瞧上一番,回去後寫了好長一篇詩歌流傳開,贊頌此舉功績可名留青史。
有人誇也有人罵,青麓學宮忙着的時候,也有許多太學學生斥責的折子遞上宋然的案頭,說法都差不多,無非是說此舉壞聖人學問,使農民不務農,工人不做工,讓聖人之道變得廉價如同市井戲曲,師道輕浮不再受人敬重,久而久之國将不國。
這些罵聲不僅皇帝聽得見,新上任的進士們也聽得見。作為皇帝親自點進來的一批學生,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的靠山在哪邊,當即在這場罵戰中擔任了前鋒的角色。
于是,上朝這麽久以來,宋然總算體會了一把挨罵時有人幫忙還嘴的感覺。
他穩穩坐在皇位上,聽下頭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徹底感受了一把不用自己親自下場的快樂。
等下了朝,天眼的人來回消息,情報照舊只有薄薄一張紙都不到。
“方夫人是東海人……這不需要特地查,方家沒有對外瞞過這件事。”
此時孫二一改在方家點頭哈腰的谄媚模樣,腰背挺直,肩頸板正,眉眼冷靜堅定。
“屬下無能,方家防的嚴,能打聽到的就這些。”
宋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明明他已經将方省逼到了死角,可最後一步始終都邁不出去。
他不由得有點焦躁:“只有這些了?”
居然連天眼都滲透不進去,方省究竟是怎麽做到将阖府上下把守的這麽嚴密的?
“如果方知吾想瞞着方省私通外寇,至少也會有人在府中給他打掩護才對。”宋然撚着珠串,仔細盤算,“會不會方夫人偏愛獨子,甘心為他遮掩?”
不是沒這種可能性。
“沿着方夫人的線索查下去,她去過哪些地方,做過什麽事,還有生平經歷每一處細枝末節全部查清楚,查不出方省,就查他的身邊人,總有蛛絲馬跡能讓他原形畢露。”宋然敲定主意,“這段時間周公子不在京城,孟管事也忙研理院的事,天眼上下辛苦你了,牽涉到東海那頭的事就交給冼桐吧,她在東海,許多事做起來更方便。”
孫二應道:“是。”
***
東海。
“老駱!有人找你!”
樹下頭躺椅上正在醒酒的老頭兒聽見喊聲,不慌不忙拿起手邊酒葫蘆又灌了一口,擺擺手:“知道了——”
話說完,又想起來:“誰啊?”
傳話的人已經不見蹤影,老駱拍拍屁股站起身,嘟囔了幾句。
日頭正盛,天邊陽光不要錢一樣往地上撒,這才剛進春天,就已經最好了入夏的準備似的,風吹起來帶着海邊特有的淡鹹氣息。
老駱伸個懶腰,就往後院走,沒走到門口,看見一個身形瘦長的女子,頭戴帷帽,手上拿着一把形制古怪的長刀,登時暗叫不好,轉身就要跑,但是已經晚了。
只見女子腳步微動,身形瞬間不見,下一秒,老駱的脖子邊就出現一道細微血痕。
老駱嘆一口氣:“小十七,你好容易回來一趟,偏來難為你駱叔做什麽?我年紀大了,腿腳比不過你們這幫年輕人……快把刀拿開,駱叔給你倒壺酒喝。”
十七冷聲道:“老滑頭,你把我姐姐藏哪去了?”
“啧,話說這麽難聽!”老駱不滿,“我好歹也是看着你長大的,這麽久沒見,就這麽招呼長輩?”
十七不吃他這套,刀鋒逼近老駱脖頸:“人呢?”
“哎哎哎!”老駱手指捏着刀背,臉糾成一團,“小心點小心點,刀劍無眼……我可沒動十三娘,她早就回去了……是她自個兒不願意出來見人,你姐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比你還頑固!”
看得出老駱沒騙她,十七松了刀,摘下帷帽,露出一張格外年輕的臉龐,眉間隐隐有愁容:“我見不到她,她也不回我的信。”
老駱摸摸自己脖子,真沾着了幾滴血,氣得吹胡子瞪眼:“活該!”
十七焉了,抱着刀坐镖局門口,悶悶地不吭聲。老駱看她這模樣,忍不住又多管閑事:“喲,姐妹倆吵架了?因為什麽啊?”
十七還是孩子心性,說到這開始委屈:“姐姐想殺皇帝,我去替她殺了,她卻生我的氣,這是什麽道理?”
“确實是她的錯,你只是想殺……等等等等等,什麽?你想殺誰?!”
十七越說越難過,開始抹眼淚:“狗皇帝真難殺,耽誤我這麽長時間,現在姐姐也不理我了,寫信都不回我,定是怪我自作主張了。”
老駱覺得眼前陣陣發黑,有種熊孩子出去玩結果把天捅破了的錯覺:“你不是……你不是出門歷練了嗎?怎麽跑去殺……皇帝了?”
最後幾個字壓低了聲音,說完四下瞅了一圈,生怕被镖局的人逮着,立刻當做天眼內奸處理。
十七惡狠狠:“狗皇帝不得好死,我是替天行道!他害我姐姐家破人亡,我外甥屍骨無存,天若有眼,定不會讓這種衣冠禽獸……”
老駱心髒都快被小孩兒吓破了,趕緊把她嘴巴捂上:“哎哎哎說話悠着點,別這麽大聲,啊,那什麽……這裏頭肯定有誤會,叔帶你去找你姐姐!咱把事情都說清啊,走走走,快走!”
十七憤憤還想說什麽,被捂着嘴拽離了镖局。
兩人來到一個別院外頭,站住了腳。
天眼在東海有很多布置,其中就包括這套院子,是無名別院在東海的駐地之一,明面上的镖局和暗地裏的浣溪閣的人都是這兒培養出來的。
若論找人,還是天眼最方便。
但是這樣貿然拜訪……帶着一個刺殺過皇帝的人找一個想殺皇帝的人,老駱心虛。
不知道怎麽開口敲門的時候,別院側門吱呀一聲開了。
裏邊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看了一眼老駱:“你怎麽來了?”
老駱也愣了一瞬,緊接着驚喜道:
“哎呀,冼桐姑娘!”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