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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冼桐到東海有一陣了。
從過年前開始,她就到東海為研理院招攬人才,将師楊這樣被埋沒的天才送到京城去。
研理院的人才缺口大,直到前一陣研理院去春闱的落榜生裏拉人,才勉強湊夠用。本來這幾日就能回京城,結果因為女學在汝南的反響太好,陛下讓她留下,籌備在東海設立分院的事。
現在查方府的事又落到她頭上,冼桐一個腦袋兩個大。
“十三娘?”冼桐慢騰騰想起來,沒有好臉色,“你找錯地方了吧?十三娘只替東海王府做事,怎麽會來我這。”
“怎麽會找錯,以十三娘的那一身輕功,她不想被人找見的時候,就是東海王也找不到。普天下還有哪兒的消息比天眼更靈通?”
老駱提心吊膽地抓着十七後脖頸,生怕她下一句話是“我不要狗皇帝的人幫我找姐姐”。
冼桐覺得麻煩,天眼和十三娘一向不和,看在東海二王的面子上平時井水不犯河水,萬萬沒想到找人這種事居然還能落在她頭上。
她目光一瞟,瞧見十七。
“這位是?”
老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硬着頭皮:“這是十三娘的妹妹,剛從外地游……游學回來,找不見姐姐,着急呢。”
小姑娘看起來挺乖的,眼角還泛紅,就像走丢了找不着家的小動物似的,看得人心軟。
罷了,十三娘不管怎麽說也是替王爺做事,王爺是替陛下鎮守東海,拐着彎就算幫陛下了吧,冼桐無奈:“我讓浣溪閣的人留意一下。”
“聽到沒有?包你冼桐姐姐身上了,別哭了!”
“你才哭了!”十七惡狠狠的,欲蓋彌彰地抹了一把眼睛。她倒挺恩怨分明,恨皇帝就是恨皇帝,別的人一概不牽連,對冼桐的态度十分乖巧,“謝謝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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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別院告辭,老駱後脊背都濕透了,自覺當初一人單挑一個山頭的土匪都沒今天驚心動魄,一把按住小姑娘腦袋:
“聽着,甭管你姐姐跟皇帝什麽恩怨,你少往中間牽扯,刺殺的事跟誰都不要提,暴露出去誰都保不住你的小命……你瞪我幹什麽!我是好心告誡你!”
“要你管!我只要我姐姐!”
老駱一片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氣極反笑:“你怎麽跟沒長大的小雞仔似的,就認你姐姐是吧?當初還是我讓她去山崖底下把你撿回來的呢!你凍得快死了,裹你的外套還是你姐從我身上扒下來的!你你你還我外套!”
“誰讓你抓我姐姐的!你欺負她,我就讨厭你!”
“我們是各為其主,你姐姐都不記我的仇,你還記着呢?”老駱罵罵咧咧,提着她耳朵,“等你姐回來我非跟她告狀……你看她要是知道你幹了什麽事,是不是也要扒了你的皮!”
十七不吭聲了,自覺這次闖的禍可能有點難收場,嘟嘟囔囔:“我誰都不說就是了……多大點事兒,又沒殺成,你兇什麽兇。”
***
陸仁嘉是個閑人,在東海沙平縣當一個小司民。
這個工作純屬閑差,除了上頭要查人口的時候,需要去自己看管的區域挨家挨戶普查人口,登記造冊,一年到頭,只有年關那幾個月征稅賦、查徭役時,需要繃緊皮做事,平常時候連續幾天不去當值也沒人管。
陸仁嘉生平胸無大志,樂得有個清閑的工作,過了年關最忙碌的那幾個月,閑下來就和幾個狐朋狗友約去酒樓裏喝酒,把工作扔到一邊去。
這天,陸仁嘉和朋友們點了一桌子酒菜,喝到半夜,酒樓裏人丁稀少,只有角落裏還坐着零星幾個人,他們一群酒鬼說起話來不着邊際。
“老蔡,最近忙什麽呢?都沒看見你人。”
“嗨,抓探子咯,海寇的探子又多起來了,根本抓不完啊。”
“又鬧探子了?不會又要打仗吧……這才消停多久啊。”
有人親歷過海寇的可怕,忍不住打一個寒顫。
“怕什麽怕什麽!咱們現在有琅王坐鎮,還當東海和以前一樣好欺負?”
“哎!你們不怕,是因為沒見過海寇殺人,當初鬧得最兇的時候,真是血流成河……”
”怎麽沒見過,老李不就是海寇殺的嗎?“
這話一出,大家都安靜下來,氣氛沉悶,沒人說話。
寂靜之中,陸仁嘉沒頭沒尾來了一句:“你們說,當初老李是被海寇殺的嗎?”
“官府都說了,就是海寇,那樁案子真是慘……老李連全屍都沒留下來。”
“可我覺得……未必呢。”陸仁嘉猶猶豫豫還是開了口。
其中一人開口道:“你怎麽跟老李的遺孀似的,她一直覺得不是海寇。但是官府已經敲定結案了,琢磨那麽多,有什麽用?”
陸仁嘉支楞起腦袋“遺孀?”
“就十三娘嘛。”
陸仁嘉咂摸咂摸酒,趁着醉意開口:“可你說,我們跟老李這麽多年交情,他的死如果真有隐情,咱們是不是得做點什麽?”
“你能做什麽?你有證據嗎?”
“我們這兒前幾天新來一小夥子,用老李生前的那張桌子,我給他收拾東西的時候,翻出來一張信……“話說一半,陸仁嘉又不肯吭聲了,悶頭喝了一碗酒,幾個兄弟面面相觑。
“什麽信?”
“哐!”
一聲震響,一群酒鬼扭過頭去,看見是隔壁桌的客人打翻了酒壺搞出來的動靜,小兒忙不疊去收拾,客人扔了幾塊碎銀匆匆離開,他們又把頭扭回來繼續講。
“嗨……不提了,人都走了,說這些……”
老蔡卻有了興趣:“十三娘為甚會覺得不是海寇?”
“聽說老李被殺的時候,她也在現場,說不定還真不是呢。”
“嚯,你到底翻出了什麽信?不給我們,也該給十三娘啊!”
“啊……難道真是冤案?!”
“噓!”有人還沒被酒灌糊塗腦袋,斥道,“冤不冤案豈是你我說了算的?”
“還是不要去找罷……那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山匪出身!後來不知道怎麽願意回家洗手作羹湯,也沒安穩幾年,在李廣宣死後又去殺海寇,短短幾年內混到與屠四爺平起平坐,若不是被王府招安,只怕都成地方一霸了,那可不是能輕易糊弄的主!若追究起來,怕是要把咱們也連累的不得安寧了!”
有人念着情分想幫忙,又不想攪合渾水,心裏過意不去:“唉……老李本本分分一個好人,能得罪誰呢?死得這麽慘……”
“別說了。”有人推他一把。
酒會散盡,陸仁嘉懷揣心事回到家裏,卻發現家裏被翻得亂七八糟。
“家裏進賊了?!快!快報官……你是誰?!”
書桌前坐着一個身影,就着昏暗的燈燭,仔細讀一封信。
那分明就是老李留下來的信!!
看到陸仁嘉回來,賊人收起信,端坐道:“抱歉,我聽到你們談話便一時情急,唐突了。“
陸仁嘉眯起眼睛,辨認出來:”你是……十三娘?“
***
“弟妹,你也知道,我和李廣宣是同僚,我們一起做事好幾年了,只是我這人懶散,不是年節的時候,十日裏有八日都不在官府,平日裏點卯都是老李替我點,他出事前,我連接幾日都不在,知道的時候,他人已經沒了,”陸仁嘉搓搓手,有些局促不安,“後來官府給定性是流寇作案,我便一直以為是老李命不好,直到前兩日看見這封信,才覺得不對勁。”
十三娘記得丈夫生前最後一段時光的事。
那段時間,海寇之亂還沒完全平息,偶爾還會有流竄的海寇打家劫舍,四處作案。十三娘武藝高強,不怕這些,就留在家裏照看剛滿月的孩子。她一門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忽視了丈夫身上的不對勁,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李廣宣早出晚歸,似乎心事重重。
以他的職位,不該那麽忙碌才對。
“我知道,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查什麽事,但是具體是什麽事,我卻不清楚。”十三娘捏着手裏的信,“現在,我總算知道了。或許就是這件事給他招來的殺身之禍。”
“若真如此,殺他的人必定位高權重,這若是追究下去,可是一樁大案子!”陸仁嘉道:“唉……原本我不該給你這封信的,你如今被王爺重用,日子過的很好了,若是因為這封信把你自個兒賠進去,我百年之後到地下都無顏面對老李啊!”
“放心吧陸大哥,”十三娘最後回頭,留下一個有點苦澀的笑,“我知道有個人是可以幫我的,那麽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才行。”
***
東海王府。
天空一道驚雷,霎那間風起雲湧,樹木迎風震顫,枝柳撲面狂舞,平地飛沙走石。
“要下雨了。”
宋朝鳴加快腳步。烏雲越來越濃稠,像是浸滿了水的棉絮,風一吹就往外冒涼氣,冷飕飕地往人衣襟袖子裏鑽。
最先響起的是樹木頂冠枝葉承接雨水的噼裏啪啦聲,聲音微細,幾乎難以察覺,逐漸越來越大,漸有瓢潑之勢。
“糟了……”
就在大雨傾盆而下的前一秒,一把傘撐在他的頭頂。
“王爺若是改不了不愛帶傘的毛病,也該讓下人帶着。”
晉王回眸一看,溫和笑道:“十三娘,許久未見了。”
十三娘略一點頭,她知道晉王注重禮法,男女有別,便将傘遞給人,自己另撐開一把:“我可否問王爺一個問題?”
暴雨隔絕了外界一切想要窺探的目光和耳朵,潑天雨幕模糊了兩人的身影,兩把傘像狂風中屹立的青色樹苗,細得不堪一折,又久久巍然不動。
“我原本有個丈夫,還有個孩子,不再摻和那些打打殺殺的事,王爺是知道的。”
晉王點頭:“是,父王生前同我說過,王府能夠順利剿滅恒雲山山匪,你功不可沒,但是山匪剿滅之後,你就歸隐田園了,父王特地叮囑過讓我們無事不要驚擾你。”
從前的事十三娘不想多提:“後來我的家人都死了,王爺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嗎?”
這他自然知道,李廣宣死後十三娘重新幹起老行當,為了招安她,琅王費了不少力氣,晉王不明白十三娘為何有此一問:“聽說是遭遇流寇,不幸遇難,請節哀。”
“我一直不認為流寇,總想着如果找到新的證據,就可以揪出殺害我家人的真兇。”
“你找到新證據了?”
十三娘拿出一封信:“這是我丈夫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封信,是給王爺你的。”
***
暴雨如洗,樹木新發的枝芽在重雨洗禮中堅韌生長,冼桐站在屋檐下,心裏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春季雨水格外多,像攢了一個冬天似的。
大雨如注,遠處一個身影緩緩步近,晉王手執一把青色油紙傘,從雨幕中踏出來,他半邊衣裳都濕了,一絲不茍的束發泛着生冷水汽,頰邊有水滴沿着下巴滴下來。
“冼姑娘,我要去沙平縣調閱一家人的戶帖,勞煩姑娘同我一起去一趟。”
這雨太大了,什麽戶帖值得這樣大動幹戈?叫官吏調來不就是?
冼桐問道:“誰家的戶帖?”
晉王抿了抿嘴唇,眸色露出幾分猶疑:“方省之妻的父族,何氏一家在東海的戶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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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