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節目錄
拿喬
聽完歌,二人往回走。
經過音樂噴泉的時候,又被那位賣花的小女孩攔住。她嘴裏叽裏呱啦地說了一堆他們聽不懂的法語,但肢體動作也将她的來意說明得清清楚楚——
又是來賣花的。
喬樂譚看向季星渠: “你剛剛那朵真的是在她這買的嗎她怎麽不知道你剛買過一樣。”
說罷,喬樂譚驀地想到了什麽,笑起來: “還是說你在她的眼裏已經泯然于路人臉了,根本記不得你剛剛買過花。”
季星渠斜睨她一眼,語氣散漫: “見過我這樣的路人臉”
喬樂譚半蹲下身子,先是沖小女孩搖搖她手中的玫瑰,然後用翻譯軟件打出一排法語,給小女孩看: “這位哥哥剛剛在你這裏買過啦。”
小女孩又叽裏呱啦地說了什麽。說着,先是從籃子裏掏出一疊卡片,然後又從花籃裏拿出一朵玫瑰,遞給他們。
喬樂譚疑惑地看向季星渠。
季星渠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喬樂譚又用起了翻譯軟件: “再買一朵玫瑰,你把這疊小卡片送給我們是嗎”
看見這行字,那小女孩趕緊搖頭,用手指比了個“1”,然後取出最上面的一張小卡片,往喬樂譚懷裏塞。
喬樂譚這回懂了。
她仰頭看向季星渠: “我們再買一朵花,她送我們一張卡片。”
季星渠淡淡點評: “好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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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樂譚也意識到這位小女孩的想法實在可愛了。倘若是不想買玫瑰的客人,根本不會為了額外贈送的一張卡片買花。
正想着,原是站着的季星渠突然也屈下身子。他拿過喬樂譚手裏的卡片,兩指夾着卡片,翻轉着看了眼: “這什麽意思”
聞言,喬樂譚湊過去看,發現這紅色的小卡片上印了一句字體漂亮的法語。
她把那行字打進翻譯欄——
coup de foudre
直譯為突然的一道閃電,實譯為一見傾心。
喬樂譚的動作頓住。
一道目光從身側傳來,明目張膽地在她屏幕上看了眼,又輕描淡寫地收回,伴随着季星渠悠悠響起的聲音: “這寓意倒挺好。”
随即,季星渠直接遞出一張紙幣。收下紙幣,小女孩先是想找零,卻被季星渠攔住。他先是說了個“all”,後來反應過來這小女孩可能聽不懂英語,便用目光輕掃她的花籃,示意剩下的四朵花他都要了。
小女孩反應過來,先是對二人半鞠了個躬,然後便脫下挂在手臂上的花籃。
她原是想遞給季星渠,卻又在動作到一半時,很人精地把花籃送到了喬樂譚眼前,讓她把剩下的四支都拿走。
最後,又多給了喬樂譚三張小卡片。
就這樣,來時兩手空空,回去時,喬樂譚的手裏已經多了五束玫瑰和四張小卡片——也正因如此,她才知道了,那小卡片就是個流水線工程,每張上面印的都是“coup de foudre”。
“又不能帶上飛機,買這麽多做什麽。”內心是甜蜜的,但喬樂譚嘴上佯裝抱怨。
季星渠聽出她話裏的口是心非,眼底笑意懶散,語氣舒朗道: “讓小姑娘早收工回家看個動畫片。”
現在的時間不算特別晚,但是樓道裏幾乎沒什麽人了,電梯裏就他們兩個。
季星渠問: “回去怎麽安排”
聞言,喬樂譚詫異地從手中的玫瑰束中擡起頭: “你不準備期末考了”
季星渠微揚眉,也感到一絲詫異。
因為Re的成員不久前都在備戰SC決賽,沒時間準備期末考,所以江平幫他們統一申請,将期末考試移到下學期開學。
又因為剛結束SC比賽,新一輪的訓練也沒有急于展開,江平很大方地給了他們一段時間休息。
所以,等回國後,他應該可以迎來一大段空閑的時光。
他以為喬樂譚他們也會一樣。
其實按理說,喬樂譚也可以申請緩考。只是,和計算機學院不同,傳院的課程,期末考試占比不大,更看重是的學期末上交的小組作業。而小組作業,不可能因為她個人的日程而放慢腳步。
因此,一回到學校,喬樂譚就得開始處理堆積已久的小組作業。
聽完後,季星渠沒什麽情緒地吐出兩字: “這樣。”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喬樂譚住的樓層先到了。
喬樂譚舉着那束花,要往外走,卻又折回,把三張小卡片塞到季星渠手裏。
“花我都拿走了,那卡片我留一張就行。其他都給你——你也不算白買。”說到最後一句話,喬樂譚有些得逞地笑起來。
最後,她走出電梯,在電梯外沖季星渠揮手: “先走啦,晚安。”
電梯門緩緩合上,将她說的最後一個字隔在門外。
電梯內,季星渠看着手中那三張粗制濫造的紅色卡片。
緩慢地,勾起了嘴角。
-
喬樂譚回到房間的時候,陳蘊藻剛結束她一天的冥想——
第一次聽到陳蘊藻的這個興趣愛好時,喬樂譚是震驚的。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冥想是發呆的術語版說法。直到陳蘊藻和她說,這兩完全不一樣,一個是聚集注意力去放空自己,一個是發散注意力。
陳蘊藻把冥想當做自己的興趣,每天雷打不動抽半小時來冥想。
見喬樂譚捧着幾朵玫瑰花回來,陳蘊藻一眼便了然她出去見誰了,再度不冷不淡地開口: “他和你表白了”
喬樂譚默認了。
陳蘊藻的閱歷之豐富,看人之準确,總是會讓喬樂譚意識到,她是跟過專業團隊走南闖北拍片子的人。
陳蘊藻然: “那你現在脫單了。”
默了兩秒,喬樂譚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還沒。”
陳蘊藻: “”
就陳蘊藻這段時間的觀察,她覺得季星渠和喬樂譚也算是暗度陳倉蠻久了,而且看這氛圍,也已經到位了,這還沒在一起,她先是感到意外。
但是,陳蘊藻又立刻想到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哪能總如她想得那般幹脆,便很好地将自己最初的意外掩藏了起來,靜聲問: “那什麽時候在一起”
喬樂譚一時沒說話。她給酒店裏的花瓶灌了水,把玫瑰插在了裏面。
然後,假裝在理玫瑰,沒敢看陳蘊藻,背對着她說: “我有點害怕……和他在一起。”
“喬樂譚。”陳蘊藻的聲音放輕了些,喊她的名字,示意喬樂譚放輕松,循循善誘她說出心裏話。
喬樂譚處理爛桃花很擅長,卻是實打實地第一次處理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情感。
她覺得自己很混亂,很茫然,又無處傾訴,難得陳蘊藻自己先看出了她和季星渠之間的千絲百縷,而陳蘊藻也是個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喬樂譚打算讓她幫忙開導開導自己——
其實,她很想和季星渠在一起,很想很想。
但又會忍不住地往最壞的結果想。
“我覺得季星渠很好。但是他太好了,我就會懷疑我自己——他為什麽要喜歡我,而不是去找一個更好的。”
“他現在喜歡我,所以對我很好。所以,我會很害怕他以後不喜歡我了,我反而貪戀他的好。”
童年時期對人的性格影響很大。和喬松朗鬧離婚的那段日子,平娜的變化與躁郁,喬樂譚已記不準确,但是那陰影卻一直籠在她的心頭。
以及,喬樂譚很害怕,再一次成為被抛棄的那個。
“所以我很害怕。”
喬樂譚的聲音很輕: “我怕因為貪戀眼前的好,将來會抽離不出來。”
房間裏靜了很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蘊藻才慢慢開口: “喬樂譚,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和尤甜兩個人,你想得太多,尤甜又想得太少,得中和一下。”
“明明什麽都沒開始,你怎麽就開始給自己做最壞的設想——既然他喜歡你,那就說明,在季星渠眼裏,你就是最好的哪個。遇到喜歡的人都是會下意識自卑,但是千萬不要把自己低到塵埃裏。我見過的人很多,也正因如此,我可以篤定地告訴你,你是很好的女孩子。更重要的是,你是獨一無二的自己。”
“你也別因為帶着濾鏡,把季星渠想得十全十美了,是人總有缺點,只是可能他的光芒太盛,讓人忽視了他的小毛病。”陳蘊藻想了想,說: “其實我覺得他有點太臭屁了,稍微幼稚了點,我是不喜歡這樣的——當然了,你喜歡就好,我沒有說他壞話的意思。”
原先的心情一直是沉重的,被陳蘊藻這麽一說,喬樂譚又突然想笑。
陳蘊藻: “我就是想告訴你,別把對方擡得太高,把自己擡得太低。”
“以及,關于你害怕季星渠會抛棄你這事兒……雖然我可能沒有你那麽了解他,但是有件事兒,我知道,你不知道。”
聞言,喬樂譚擡眸,望向陳蘊藻。
陳蘊藻坐在床上,依舊保持着她剛才冥想的姿勢。她神色平靜,緩緩道: “我的履歷其實根本不差拍學校紀錄片這一個了,拍這個紀錄片于我而言也學不到什麽更多的東西了。但我還是來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的就是季星渠——你放心,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陳蘊藻說,她大四的時候,喬樂譚和季星渠那屆剛剛入學。
霖大給編導專業的資源很少,保研率在校內倒數。那會兒正是争保研名額,僧多肉少,許多人開始打歪主意了——
當時,很多人都聽說新升上來的大一裏面,有一個靠臉靠成績爆紅的學弟。于是,有人蠢蠢欲動,打算賭一把,想去找季星渠做點合作,萬一在這個瞬息萬變的互聯網時代就火了,那保研的面試優勢會大大增加。
畢竟,和其他專業不一樣,在這個新媒體是時代,編導和新傳這類專業,很看中個人的網絡影響力。
當第一個人開始吃螃蟹,其他人便都蜂擁而上。
“因為我保研基本是穩了,所以沒怎麽關注這些,只知道季星渠那時候應該是被我們專業的人煩慘了。”陳蘊藻說, “反正他最後終于煩不勝煩,告了當初找他找得最兇的一位同學——也就是我那個朋友。”
最後,季星渠是勝訴了。
但是,當他及他的家人知道,陳蘊藻那位朋友,正處于保研出國的升學節點時,便在判決書出來前主動和解了。
“你知道我那位朋友叫什麽嗎”陳蘊藻不緊不慢地報出一個名字。
喬樂譚微怔。
那是去年在海外騰空出世的一位中國新人導演,像是一匹黑馬,銳不可當,席卷了多項國內外大獎。
“沒有季星渠的原諒,就不會有我朋友的醒悟,更不會有她今天的成就。”
“而在她火了之後,季星渠也沒拿這個去說事——大家都知道他曾經告了一個編導專業的學生,但是是誰,一直沒人知道。因為他想給我朋友留個體面。”
“所以,我的朋友找到我,幫她和季星渠轉達抱歉和感謝。”
正因此,陳蘊藻來到了這個紀錄片項目。
也因此,她格外關注季星渠,于是早早注意到了他和喬樂譚之間的情緒湧動。
最後,陳蘊藻頓了下,說: “喬樂譚,我看人很準。”
“其實我不應該和你保證什麽,但是,我相信,季星渠是個好人。所以,你的一些憂慮,不用套在他身上,也更不要套在自己身上。”
最後,她又繞了回來,用她慣有的看透紅塵的語氣說: “再說了,反正就是談個戀愛,又不是談婚論嫁。在這個階段,不要考慮太多,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你們就是天生一對,般配。”
…
這是第一次聽陳蘊藻說這麽多話。
喬樂譚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在朦胧間,她從大腦中扯出了一條逐漸清晰的線索——
倘若沒有陳蘊藻這位朋友,季星渠便不會對她們這個專業抱有偏見;倘若季星渠沒有對她們這個專業抱有偏見,她也不會固執要加上季星渠的微信。
源頭似乎都不太美好。
可是,結局卻又如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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