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節目錄

拿喬

原本，容綏和喬樂譚說他高考後就來霖大，喬樂譚以為他只是來參觀，提前感受校園生活。卻沒想到，容綏他們這批靠着競賽保送計算機學院的學生，來學校是來提前上課的。他們在九月前還要完成何班的選拔。

所以，剛入校的容綏比剛考完期末考的喬樂譚還要忙，只有晚飯的時間是空出來的。

其實，喬樂譚和容綏并不算熟，畢竟容綏也只是平娜新丈夫和前妻的孩子，和喬樂譚沒有實際的血緣關系。

小時候，喬樂譚搬去容綏家住的時候，她和容綏的關系也不冷不淡——平心而論，容綏從小就是一個懂禮貌的孩子，雖然表面看起來清清冷冷的，但其實，是你對他一分好，他會回報你兩分的那種。

只不過，平娜的存在一直橫亘其中，影響着喬樂譚與容綏建立友好關系。

喬樂譚是親生的，容綏不是。所以，平娜為了不落得“偏心的壞後媽”的罪名，為了讓別人覺得她公平對待親生女兒和繼子，她采取的方式就是不公平對待二人——

有什麽好吃的好用的，永遠都是第一個拿給容綏;表揚的永遠都是容綏，批評的永遠都是喬樂譚。

最初，喬樂譚覺得容綏長得好看，趨于人類對美麗事物天然的喜愛，一開始到他家的時候，她還主動向容綏示好。容綏這種外冷內熱的小孩，也在喬樂譚的主動下和她漸漸親密，二人有過一段關系很不錯的時光。

直到有一次，喬樂譚把自己的棒冰分給容綏，結果容綏吃壞了肚子。

當晚，容綏的爸爸——也就是平娜的第二任丈夫，連夜開車把自己上吐下瀉的兒子送到醫院後，得知是腸胃炎。一問，才知道容綏吃了喬樂譚送過來的棒冰。

在病房裏，容綏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手中細小的血管牽連着針頭，吊着點滴。他面色青白，唇色和覆在他身上的病床被褥的顏色一樣蒼白。容綏已經拼命抑制了，但總歸當時還只是小孩子，凝在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痛苦的皺眉。

喬樂譚不敢看他。她知道弟弟是因為她分享的棒冰才生的病，讓容綏這個愛幹淨愛體面的小孩受了一晚上的罪。

容綏的爸爸知道是容綏嘴饞吃了棒冰，也沒打算怪喬樂譚。可平娜不是。

平娜沉着臉一把扯過喬樂譚的胳膊，不由分說，朝她的屁股狠狠打了過去。她壓着嗓子，但話裏滿是怒意: “知不知道弟弟身體不好，啊棒冰這種垃圾食品，我一直不讓你吃，你吃就算了，還到處分給別人吃。好了，現在你沒事，容綏弟弟有事，你舒服了”

那一下打得疼，喬樂譚的眼淚立即就鑽出來了。她垂着頭搖頭，淚水順着臉頰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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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下次還吃不吃”

喬樂譚不習慣在燈光裏哭泣，也怕自己的哭聲吵到別人，卻怎麽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她抽泣着，一邊說話一邊大口吸氣: “不……不吃了。”

容綏的爸爸看不過去，過來勸阻。

可平娜依舊不依不饒，拽着喬樂譚的手臂，把她往容綏的病床推: “去和弟弟道歉!”

當時的容綏還沒有她高，平日裏精致文氣的臉蛋如今慘白，小小的一團，縮在床上。

喬樂譚很愧疚，也很委屈。

她也想知道，為什麽腸胃炎的不是她，為什麽躺在病床上的不是她。

那樣，她就不用被平娜罵了。

她埋着頭，直到走到病床跟頭，才擡起自己那張淚水混着鼻涕的臉，試圖開口: “容，容綏弟弟……對……對不起。”

像是山洪冰水一齊壓下，哭聲将喬樂譚的聲音沖破。就連一句對不起，都要分好幾次才能完整說完。

當晚，回到家後，喬樂譚窩在被窩裏，将被子蓋過頂，怕自己發出聲響，她壓抑着聲音，一個人哭了很久，幾欲斷氣。涕淚哽住她的痛感，她終于從被濡濕的被枕中擡起了頭，在淩晨時分給喬松朗打了電話。

但因為太晚了，喬松朗沒接起電話。

原來，她盼望着的燈火，其實都未燃起過。

那一刻，小學的喬樂譚一個人睡着漆黑的大房間裏，因為哭泣而劇烈躍動的心髒還未冷靜下來，帶着神經有一抽一抽的疼痛感。

她攥着無人回應的手機，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要她了。

直到第二天，喬松朗睡醒後，才回了電話。

酣暢淋漓地哭了一場，又睡了一覺，其實喬樂譚的情緒已經宣洩了不少。但是一聽到聽筒裏傳來的喬松朗的聲音，昨日的委屈與酸澀不容分說地泛上心頭，喬樂譚哽着聲，嗓音沙啞地低聲問: “爸爸，你能不能把我接回家。”

喬松朗聽出她話裏的哭意，以為喬樂譚是想家了，便先安慰了她一番，然後說: “爸爸很忙，沒時間來接你，你回家了，我也不能照顧你，你在媽媽那邊，還有個小弟弟陪你玩。你媽媽也很久沒見喬喬了，喬喬最懂事了，多陪媽媽幾天，好不好”

沉默了幾秒。

喬樂譚将手機放下，昨晚的情緒這次又被推上一個高峰。巨大的悲傷和被抛棄的凄涼帶着喬樂譚的嘴巴微張，但她依舊強忍着不發出聲音，只有幾滴淚無聲地從她臉頰滑落。

最後，她對着話筒輕輕地說了聲: “好。”

其實，她一點也不懂事，她也不想懂事。

可是，她好害怕。

害怕自己沒那麽“懂事”的話，爸爸媽媽，是不是都會不要她，才會像現在這樣把她當作負擔一樣丢來丢去。

…

從那天起，喬樂譚便不再主動和容綏搭話，容綏每次興致勃勃地和她分享些什麽的時候，她都是硬生生地壓抑住自己的熱情，故意用冷淡敷衍的态度回複容綏。。

容綏感受到喬樂譚态度的變化，漸漸地，也不再找她。

再後來，喬樂譚就和容綏斷了聯系。

如今，突然要再次見面，她一時有點僵硬的無所适從，還得假裝和容綏的熟識，不斷地找着話題。

因為容綏提到他要參加何班的選拔，所以喬樂譚就以此為切入點: “我在何班有認識的朋友。”

但容綏對此的興趣顯然不大，只是點了點頭，算作應和。不過，容綏對霖大的校園生活倒是有點興趣，問喬樂譚有沒有學生社團推薦。

也因此，喬樂譚發現容綏在這幾年的變化——

之前，容綏很內斂，和他熟了之後會發現他話還挺多的，但是總是習慣被動地等待別人來開啓話題;而如今，他反倒是主動開啓一個個話題，不過不會聒噪，因為他說話時的态度很沉穩，語速平緩。

看出了容綏這個變化，喬樂譚突然懂了那種長輩看小輩成長的心情。

二人一起去吃了晚飯，剛走出食堂，喬樂譚就發現自己的飯卡落在裏邊了，返回去拿，卻沒想到直接在門口撞上了季星渠和侯奕。

和季星渠的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喬樂譚心底先是慌了一瞬——一種下意識的心虛。

但是，她不能流露出來;而且容綏就在身旁，她就像是所有長輩一樣，很害怕小輩注意到自己的私事。

于是，哪怕喬樂譚的腦子還是處于宕機的空白之中，她的身體就先一步作出了反應，舉起了手，将視線很均勻地分給了侯奕和季星渠，和二人打了個招呼: “嗨喽。”

侯奕也和她回了個招呼。

但是季星渠，卻是一言不發。

當二人目光再次對上的瞬間，他緩緩地勾起了自己的唇角，弧度有點冰冷，眼裏浮上了意味不明的笑:解釋解釋

喬樂譚假裝沒會意，飛快地別開目光。

她當然會和季星渠解釋，說容綏是她弟。

只不過不是在這個場合，這個時機——還有侯奕和容綏看着呢。要她在第三人面前和季星渠來個暗流湧動，她可做不出來，有點別扭。

于是喬樂譚佯裝無事發生一般，鎮定自若地往食堂裏頭走去，拿回飯卡後，侯奕和季星渠已經不在了。

想起自己之前說的話，又有點怕容綏看出來什麽，喬樂譚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容綏提了一嘴: “他們兩個就是你何班的學長。”

“是麽。”容綏淡淡回道，沒追問。他在感情方面很鈍感，沒感受出什麽微妙的地方。

喬樂譚松了口氣。

“叔叔最近怎麽樣好久沒見了。”快要走到寝室樓下的時候，喬樂譚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缺少了一句問候，便立刻補上。

“我媽上次問我這暑假要不要去你們家住，不過我這個暑假應該沒時間。”

可沒想，容綏在聽見她的話後，止住了腳步，然後俯首，目光微詫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嗎”

喬樂譚: “”

見喬樂譚一無所知的模樣，容綏頓了頓，最後，道: “平阿姨和我爸離婚了。”

這次換到喬樂譚震驚了。

她一點都不知道。就連平娜上次來霖大找她，都沒有透露出任何消息。

喬樂譚問: “什麽時候”

會不會是最近的事情，所以她才不得而知。

可下一秒，容綏平靜的回答就在她的身側響起: “去年。”

-

在回寝室的路上，侯奕先是都沒敢和季星渠講話。

倒是走到一半，季星渠氣定神閑地開了口，和侯奕聊昨天的NBA。

侯奕一邊回季星渠，一邊瞄着，看他的神情。見季星渠神情疏淡，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麽大事，更不像被綠了。于是侯奕将他壓抑了一路的好奇心問出了口: “你和喬樂譚怎麽樣了”

上次慶功宴上，他可是使出渾身解數助攻了。

季星渠淡睨他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 “剛剛那是喬樂譚朋友。”

侯奕的注意力輕易就被他帶偏了: “喬樂譚和你說的”

喬樂譚和他說什麽了

屁都沒說。

季星渠在心底冷笑一聲，但面上絲毫不顯，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嗯了聲。

聞言，侯奕如釋重負道: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喬樂譚養魚了，原來她和你說過了。”

-

回寝室後十分鐘。

季星渠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終于，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和“cookie”的聊天框，沒有未讀消息。

嗯，喬樂譚。

挺牛逼。

他能忍，結果她不為所動。

季星渠放下手機，去幹自己的事情了。

打開電腦，第一次不知道該幹點什麽，最後幹脆又打開了掃雷。

終于，在睡前，季星渠等到了喬樂譚的消息。但是，依舊是只字不提下午那位男生的事情。

[cookie: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季星渠原是想遲一點再回的。

不然顯得他像什麽了，随叫随到。

但是，看眼時間，十一點多，他怕過個幾分鐘，他回複過去的時候，喬樂譚都睡了。

以及，他看着喬樂譚這句話，心中思索着她是不是要約他出去。

嗯。

那也可以原諒。

季星渠心底的煩郁頃刻消散大半。

但是心中又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生氣的。

最後，他只按捺幾分鐘，便有些冷漠地回複了喬樂譚的話: [1]

[cookie:要不我們去水族館玩吧。]

[cookie:玩完後再去吃飯。]

季星渠不知道喬樂譚怎麽突然想到要去水族館玩。

但是吧，這樣子，他和喬樂譚相處的時間就從簡單的一頓飯擴展到了一整個下午加晚上。

而且還是喬樂譚主動提出來的。

他完全将那個男生的事抛在了腦後——

喬樂譚現在不說，他到時候也可以問。

更何況，像邊加淩一樣，也總得允許喬樂譚有異性朋友吧。

男朋友就他一個就可以了。

[X:行。]

而莫名的，在合上手機後，侯奕的那句話突然開始在季星渠的心海盤旋——

“我還以為你被喬樂譚養魚了”。

養魚。

想到這個詞，季星渠的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

水族館裏有什麽

有魚。

所以喬樂譚約他去水族館，是在暗示他。

—— “季星渠，其實你就是我養的一條魚。”

是嗎。

是，嗎

-

因為喬樂譚住在校外，拐着街往外走幾步就可以到地鐵站了，所以二人直接約在了地鐵站見面。

喬樂譚提前了五分鐘到，卻發現季星渠已經在進站口處等她了。

因為今天要去水族館，所以喬樂譚穿了藍色的牛仔短裙。

而沒想到，季星渠今天也走了藍色調的穿搭，上身一件克萊因藍色的短袖——很容易就能聯想到他的頭像。

而除了衣服的顏色之外。

喬樂譚發現，季星渠今天居然還一反他的人設，背了個書包出來。

喬樂譚: “你背書包幹什麽”

雖然他背書包的樣子很帥。

但不過太乖了，趕緊不是季星渠的風格。

季星渠冷酷地吐出幾個字: “裝東西。”

喬樂譚: “什麽東西”

“不知道。”

“……”

地鐵上，喬樂譚主動扯着話題。

她也很快就發現，季星渠今天有點端着。喬樂譚也隐隐能猜到，是什麽原因。所以她不着急去開脫。

而是等到了水族館。

因為是工作日，所以館內人不多。

一進門，光線就立刻暗了下來。經過短暫的漆黑後，一片幽藍降落下來，淺淡的藍色光線将游人籠罩，仿佛置身海底世界，又像是踏入了一片虛無幻影。

隔着玻璃，是輕盈流動的水和各類水生生物。

二人走到了一片水母牆之前。

光影明暗交錯，水母在深藍之中伸展身子，水母須随着水波流動的方向飄動，像是綿綿軟軟的柳絮，又像是一頂頂漂浮的蘑菇。

而頃刻，這些水母開始變化色彩，由幽藍變為淡粉，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喬樂譚哇了聲，而後心頭一動，她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季星渠: “季星渠，你幫我拍個照。”

但那部手機就這樣僵在空中。

喬樂譚疑惑地看季星渠一眼。

幾秒後，這位少爺終于扯了下他繃直的唇線: “我拍不好看。”

他的語氣很淡定，但是，說話時的神情語态卻有着不易察覺的尴尬——像是在為自己的拍照技術而不好意思。

喬樂譚生生壓下自己想笑的嘴角，然後說: “那你就錄視頻，我從視頻裏面截圖，肯定會有好看的，畢竟我長得漂亮。”

如是，季星渠總算是有點不情不願地接過手機。

不過，嘴上說着不會拍，臉上寫着不樂意，季星渠在接過手機後也算是履行了自己做攝影師的職責。他把書包放到一旁，還學着其他人拍照那樣調了下角度，将人像框定在畫面中心，自覺這個構圖還算挺不錯之後，和喬樂譚說“可以了”，示意喬樂譚可以開始擺姿勢了。

季星渠的目光凝在喬樂譚的手機屏幕上，努力将人像對準鏡頭中心标注位置的黃線。

卻忽地，聽見喬樂譚的聲音響起。

“季星渠。”

喬樂譚的聲音很輕。

但是念得清晰，有力。

在這個只有他們的海底隧道，像是一道畫外音，提醒畫裏的人，醒一醒，往外面看一眼。

她喊他的名字，就像是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攥住了季星渠的心髒。

他擡眸，目光亦不自覺地放輕，往喬樂譚看去。

鏡頭裏，原是背對着他，專注看着水母的喬樂譚轉過身，目光直直投射過來，不是看鏡頭，而是在看他。

柔情的水光透過玻璃，在喬樂譚的面龐上流轉，淡化了她五官的棱角，給她鍍上了夢幻與溫柔。她的眼睛流光潋滟，此刻，正看着他。只看着他。

季星渠漏了一瞬的呼吸。

他聽見喬樂譚開口: “季星渠，昨天那個男生，是我弟弟。”

“他的爸爸，是我媽媽的第二任丈夫。”喬樂譚語速如常地把這句話補完。

她的聲音化作水母漂浮的須，在他的心海裏游動，變化色彩。

季星渠知道，這番話的份量。

喬樂譚在把自己最不願觸碰的內心世界，翻出來，給他看。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站正身子，手無意識地扶着手機，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喬樂譚身上。

半響後，季星渠松了眉眼，故作散漫地揚了揚嘴角: “嗯，所以你比他好看很多。”

說完，他透過手機屏幕，看喬樂譚被放大的五官，以确認，她是笑了。

鏡頭裏，喬樂譚的一颦一蹙在變化。

頃刻間。

說不清是現實生活中的幻聽，還是視頻錄像的轉播，将現實化為虛境，将夢境掩為真實。

虛實之間，喬樂譚的聲音緩緩響起，在這海底隧道裏，被暗湧的空氣撞成了季星渠內心世界無限放大的回音。

“季星渠，我們在一起吧。”

“和你喜歡我一樣，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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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小季包裏是什麽=v=

讓大家等了一天，今天評論都發紅包，聊表歉意，也聊表對小情侶的慶祝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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