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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喬

昨晚回到家後，喬樂譚點開了平娜的朋友圈——

在此之前，她将平娜的朋友圈屏蔽了。

其實從平娜的朋友圈裏不難發現，她的生活狀态在幾年前就呈現出一種日漸消極的感覺。

很久之前，她發朋友圈的頻率很高，和好友聚餐，看了什麽書，生活中遇上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看到的心靈雞湯……她都會順手發一條。

而從某個具體的時間段開始，她就不再記錄，朋友圈裏一水兒刷下來都是轉發公司公衆號的消息，偶爾會來幾條傷感文字。

喬樂譚發現，平娜的個性簽名都改成了:笑中帶着淚。

很emo，很不符合平娜給自己樹立的女強人人設。

喬樂譚盯着這行字看了很久，最終從平娜的朋友圈裏默默退了出來。

這些年，平娜應該過得很不好。

可能不是從容綏高二時候開始的，而是更早，早到喬樂譚還在上高中的時候。

所以平娜日益尖銳，強勢，将自己的一些意志強硬地套在喬樂譚身上，希望喬樂譚按照她規定的路線去生長。

而喬樂譚此生唯一一次徹底的叛逆——瞞着平娜和喬松朗，偷偷走上了藝考這條路。

其實最初，也不是刻意要瞞着。

只是那時，她的兩位親生父母，都忙。喬樂譚早就習慣了自己拿主意，也便覺得沒必要和他們說，反正說不說結果都不會改變。

從去另一個城市參加培訓，再到去省考，再到一人只身前往北京參加各學校的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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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同學幾乎都是父母陪同而來的，只有喬樂譚，她一直都是一個人。

直到省考成績出來那天。

喬樂譚的班主任覺得這算是好消息，分享給了平娜——她沒想到，喬樂譚的媽媽，居然連喬樂譚是編導生這件事兒都不知道。

這事兒嚴重地觸到了平娜的逆鱗。

她連夜坐飛機，飛到喬樂譚生活的城市找她。在知道編導生的身份一旦确認，就不能輕易轉為文化生後，平娜氣得半天說不出話，指着喬樂譚的鼻子，罵她出息了， “以後有你後悔的。”

在平娜看來，只有成績不好的人才會走藝考的路，明明喬樂譚憑文化分都可以上很好的大學，這麽做就是在自斷前程。

在平娜看來，藝考的圈子肮髒腐爛，喬樂譚以後要踏入電影圈的話，更是要步入一個烏七八糟的世界。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走進這樣一條在家長眼裏“非常規”的路。

最開始，喬樂譚也反思自己，确實是應該提前和平娜溝通一下，告知她自己學了編導這件事。

直到錄取結果出來的前段時間。

喬樂譚才發現，因為她的考試院密碼是學校統一設置的名字縮寫加身份證後幾位，所以平娜輕易登上了她的志願系統，在最後時間，改了她的志願——

把各種招藝考生的985， 211提到了中傳，北電前面。

…

雖然後來，平娜和喬樂譚解釋過，她當時不知道藝考生進校後不能轉到其他專業，她這樣做是為了給喬樂譚留條退路，在綜合性院校讀書，還有雙一流的名號，萬一喬樂譚不喜歡編導了，還能換個專業，出去也好找工作。

要是提前知道喬樂譚不能轉專業了，她是不會這麽做的。

但這又能改變什麽呢。

那個暑假，是喬樂譚有了獨立意識後，最灰暗的日子。

…

有些事情，喬樂譚不會原諒。

但是突然，她不想再恨平娜了。

也許是因為她知道，平娜她過得很糟。

也許是時間沖淡了一切，她對過去也漸漸感到釋懷。

也許是生命中出現了一個人，她的世界就此點亮。

喬樂譚突然，很想很想，去擁抱新的生活。

她要往前看。

…

在說出那兩句話前，喬樂譚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樹。而且，說實在的，她那兩句話都不像是不知結局的表白，更是一種已知道結果的蓋章。

可真正将那番話說出口時，伴随着喉腔的每一次震動，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臉龐灼熱一分，帶着心房劇烈加速。

所幸，說完後，喬樂譚看着季星渠。

就見他拿着手機，目光釘在她身上，巋然不動，也一言不發。

仿佛時間就此凝住。

其實喬樂譚知道自己沒必要忐忑，可偏偏，在這個時間的罅隙，她又禁不住擔心。

最終，喬樂譚終于沒忍住，又開口: “你怎麽不說話。”

一秒後。

季星渠的聲音終于在這片靜谧的空間響起。

他像是在用氣息說話，聲音有些輕，又有些輕顫的意味，有點缥缈。

“我他媽。緊張的要死。”

兩秒後。

喬樂譚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剛剛，季星渠說那話時，試圖用拽拽的臭屁臉掩蓋自己的心境。

可是掩蓋的不成功，馬腳百漏，他的緊張，激動，興奮，不可置信，以及一些羞澀，都暴露得一覽無餘。

“不要說髒話。”

喬樂譚彎着眉眼，手指了指季星渠手上的手機: “還錄着呢。”

季星渠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手上還有一部手機。他垂着目光瞟了眼，又不甚在意地擡起頭，揚着眉，笑意放肆地望着喬樂譚: “那重錄一遍。”

他得寸進尺道: “剛剛的話，你也再說一遍。”

喬樂譚的嘴角揚起，她昂了昂下巴，學着季星渠平時，裝出一副拽拽的模樣: “傻，只說一遍。”

說罷，她回過頭，佯裝去看水母。

她能感受到身後的人在步步走近。

喬樂譚依舊不回頭，但嘴角卻是愈翹愈高。

季星渠的氣息逐漸逼近她，帶着不容拒絕的風，霸道地将她包圍。

終于，她落在身側的手被輕輕捏起。

季星渠的聲音從她的頭頂落下: “喬樂譚。”

”那我們就在一起了。”

“是吧”

最後兩個字，明明是問話的語調。

卻藏着點潛意識，不能說不是，仿佛如果喬樂譚敢說不是的話，他指不定會怎麽樣。

喬樂譚心底覺得好笑，又覺得有絲絲縷縷的甜蜜。

她輕輕地嗯了聲。

被輕輕牽起的手，當即覆上了另一只手的溫度。

他們掌心相扣，十指交叉相握，傳遞着彼此的溫度，貼合着彼此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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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在水族館裏的時間，季星渠都緊緊地牽着喬樂譚的手。

最開始，喬樂譚還有點害羞，卻又甜蜜地感受着二人間的肢體接觸。可是到後來，喬樂譚愈發覺得這限制了她的行動，于是委婉提醒道: “季星渠，我手心都要出汗了。”

季星渠淡淡睨她一眼，然後松開手，走到喬樂譚身子另一側: “那換一只。”

喬樂譚: “……”

見季星渠不懂裝懂，喬樂譚才把話敞明了講: “今天牽很久了，可以不牽了。”

“不可以。”季星渠的語速如常，話裏卻帶着點不由拒絕的意味。

他斂眸看向喬樂譚，喬樂譚居然從他的眼底品出一點委屈的意味。

季星渠: “從SC回來，到現在，都十六天了。”

他等了那麽久，才等到正式蓋了章。

喬樂譚現在居然連牽都要給他限制時間。

喬樂譚聽懂了季星渠話裏的小抱怨，覺得好笑，又覺得這樣子的季星渠有點可愛。

于是喬樂譚最終又默許季星渠牽她的手了。

“你看這個魚。”經過一個展窗的時候，季星渠突然頓住腳步，散漫悠閑地來了句。

喬樂譚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聽見季星渠不緊不慢地補完了未說完的話: “好醜。”

喬樂譚: “……”

又在下一秒，聽見季星渠不太走心的提議: “你要不要和它拍張照。”

“為什麽”喬樂譚問， “因為它醜”

季星渠眉眼微揚，垂眸，看向喬樂譚，嘴角挂着似有若無的笑，慢條斯理道: “以此來襯托你的美麗。”

“我的美麗還要襯托嗎”喬樂譚假意要生氣。

季星渠對上她的視線，懶洋洋道: “怎麽會，我們喬導天生麗質大美女。”

随機，季星渠又緩緩道: “只是我想給你拍個照。”

說話時，他的目光就直直地落到喬樂譚的眼裏。

季星渠的眼睛深邃，黑白分明，因為沒近視，眼神澄澈有力，如今帶着炙熱望向她，明明是多情的眉眼，卻給人以深情的感覺。

雖然不是第一次和季星渠對視了。

但是每每要與季星渠的目光交鋒時，喬樂譚都會覺得自己的心髒要漏個一拍。

這人，沒事長得那麽帥做什麽。

而如今，季星渠維持着那樣的眼神，看着她，說要幫她拍照，喬樂譚便也同意了。

沒想到，不過十幾分鐘，季星渠就開始試着從抗拒拍照轉向指導喬樂譚調整姿勢了。

他讓喬樂譚側過身，去看魚，而非看鏡頭。他等下從背面繞到側面，都給她拍幾張。

喬樂譚想看看季星渠能拍出個什麽來，便照做了。

餘光瞥見季星渠的手中舉着什麽——應是手機，向她緩慢靠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将喬樂譚籠住。

喬樂譚收回自己的餘光，裝作自己在專心地看魚。

藍色的玻璃罩着斑斓的夢境。

游魚是從電影屏幕裏跑出來的，鑽進這個巨大的美夢。

它們和海草一起搖曳着身子，将光線攪得粼粼，星星點點地投映在喬樂譚的面龐上。

就在同一瞬。

一副頭戴式耳機覆在了喬樂譚耳朵上，用溫暖将她耳垂包裹， 《Reality》的音樂從中流瀉而出，在喬樂譚的耳畔響起。

“Dreams are my reality/A different kind of reality”

“I dream of loving in the night/And loving seems alright/Although it's only fantasy”

…

她下意識地回頭。

藍色的光影沒有界限。

在蔚藍之中，她對上季星渠的目光。

他凝視着她。

像是夢境，所幸身處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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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lity》是他們之前看的那部電影《初吻》的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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