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慶金枝4

陳釀見她如此,只道:

“你看着我做什麽?”

七娘低頭淺笑,搖搖頭。因還想着趙廷蘭的事,又道:

“說來,也不知他人是否會知曉。”

“笑罵由人笑罵,我行我素而已。”陳釀道,“只要留有一份赤子之心,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赤子之心?那是什麽?”七娘睜大眼睛望着他。

“蓼蓼便有的。”陳釀又揉揉她的頭。

“釀哥哥可有?”

陳釀沉吟一陣,只道:

“如今還有的。”

七娘只偏頭看着陳釀,他似乎想得很遠,是遠到七娘無法觸及之處。

她開始看不懂他的眼神,聽不懂他的話。那都是釀哥哥的心事,那些沉在心底,她看不懂,猜不透的心事。

七娘讨厭這感覺,好似從前那樣,自卑又疏遠。

現下已出來許久,陳釀看看時辰,只道:

“可歇息好了?還累麽?”

七娘只兀自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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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不早了,咱們回去吧!”陳釀起身道,“再晚,你母親該擔心了。”

罷了,琳琅與阿珠扶了七娘起身。

天色昏暗,她撚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下臺階,許是累了,倒不像平日裏淘氣任性的模樣。

時至堂前,只見朱鳳英、許道萍、謝菱正結伴出來。

七娘見着她們,忙迎上前去,喚道:

“表姐,許姐姐,菱兒!”

朱鳳英聞聲看去,果是七娘。她身邊除琳琅、阿珠,卻還跟着一個人。

朱鳳英定睛瞧了,原是那日見過的七娘的小先生。

她上前拉着七娘,耳語道:

“你上何處去了?正要去尋你,白叫人擔心!”

七娘亦笑着耳語回她:

“表姐別擔心,有釀哥哥呢!”

釀哥哥,何時成了釀哥哥?朱鳳英一愣,轉眼看向陳釀,又看看七娘。

只見他一身鴉青衫子,倒是個俊逸郎君,只可惜身為一介商人之子,所謂仕農工商,确是白白埋沒了。

朱鳳英向他行一萬福,只道:

“多謝先生送她回來。”

“小娘子客氣。”陳釀亦作揖。

同行的三位娘子,唯有許道萍,陳釀是不曾見過的,因而多瞧了幾眼。

見她面帶弱質,身量纖纖,獨立似弱柳扶風。也不知是哪家貴女,雖是绫羅滿身,到底可憐了些。

七娘見陳釀看許道萍,忙過去拉着她,笑道:

“釀哥哥,這便是我許姐姐。”

陳釀一驚,原是前些日子住進謝府的許娘子。她才名在外,早聽七娘提起,卻因緣際會,始終不曾見過。

許道萍看着他,只覺陳釀頗是清俊,倒不是與堂中那些小郎君們一樣的人物。

瞧着,七娘又與他很是親近。

許道萍緩緩行一萬福,只道:

“想必,閣下便是七妹妹的先生了。”

她因着久病,說話也輕聲細語的,當真是我見猶憐。

陳釀恭敬作了一揖,應道:

“許娘子有禮。”

眼見着天晚了,幾位小娘子與陳釀別過,便進了堂中。

朱、周二位夫人正與老壽星同桌說話,儀鸾宗姬在一旁相陪。算來,她們趙家人何處又不沾着親?真論起來,儀鸾宗姬還需喚魯國公夫人一聲“婆婆”。

七娘與朱鳳英本就是萬人矚目的,又加上許道萍與謝菱兩位美人,她們一進屋中,魯國公夫人便瞧見了,忙使人喚了來坐。

幾位小娘子與國公夫人行過萬福,也安然坐下。

她瞧着小娘子們,越瞧越是喜歡,只笑向朱夫人道:

“難怪人家說你賢良,當年在閨中做小娘子時,我便知你是個宜室宜家的。如今見着孩子們,養得這般人物,倒正應了老身當年的話。”

“老壽星這是擡舉我呢!”朱夫人笑道。

“我是知道你的。”魯國公夫人拉着朱夫人的手,笑道,“我家孫兒不争氣,雖年歲相當,倒比不上你家小娘子了!到底也不是本性就壞的孩子,如今大了,我想着,總該是找個人管管他才好。”

朱夫人一愣,轉而又笑笑:

“小郎君有先生教導,又是您與國公爺的親孫兒,總會有出息的。”

魯國公夫人亦笑笑,又向七娘問道:

“小娘子方才出去了?可是宴會無趣?”

“您別見怪,”七娘笑眯眯地看着魯國公夫人,“只是屋中有些熱,我出門透透氣罷了。貴府的庭院精致可愛,哪裏會無趣呢?”

“我家七娘一向貪玩,老壽星不理她就是。”朱夫人笑道,滿目的慈母之情。

“小娘子活潑些才好!”魯國公夫人看着七娘道。

朱夫人瞧了魯國公夫人一眼,又看見七娘身邊的謝菱。只見她規矩坐着,颔首低眉,一副不喜言語的溫和模樣。

朱夫人笑道:

“倒是八娘文靜,年紀雖小,性子卻好些。”

魯國公夫人原不大注意謝菱,聽朱夫人一說,便朝她看去。

只見她亦朝魯國公夫人點頭微笑,雙手不露,交疊在五彩裙上,倒也是個禮儀周全的小美人坯子。

只是她小小年紀,便有這般沉穩,反倒落了刻意,失了真性真情。雖不至有甚錯處,也總不大讨人喜歡。

魯國公夫人笑笑,只道:

“你謝家的女兒,總是好的。老身見八娘子年紀尚小,還是孩童心性,伶俐可愛。倒是七娘子已長成了。”

“您別看她年歲長些,卻不如她妹妹省心。”朱夫人故作無奈道。

魯國公夫人又瞧了瞧許道萍,因是未見過的小娘子,遂也多問了幾句。

不多時,天色漸晚,衆人也紛紛散去。國公府的侍女侍兒川流不息,開始收揀打掃,貴人們卻多已入睡。

魯國公夫人折騰了一整日,心力交瘁,倒不能馬上入睡了。

趙廷蘭遂端了安神湯來,他雖纨绔,對他婆婆倒也是真孝順。

趙廷蘭父母去得早,自小是魯國公夫人親自帶大的,總是比其他兄弟親些。又憐他年少孤苦,他婆婆總多疼幾分。

見着趙廷蘭來,魯國公夫人頗是歡喜,忙拉至身旁坐了。

她只道:

“你這孩子,忙前忙後的,歌舞不算,這會子又來讨我婆婆開心。今日可是費盡心思了。”

趙廷蘭撓頭笑笑:

“婆婆大壽,自當盡心了。”

說罷,他又伺候魯國公夫人吃了安神湯。魯國公夫人看他一眼,只問道:

“方才為何去攔謝七娘子?”

趙廷蘭一愣,婆婆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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