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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黃金之價

“食物。”阿萊狄攤手，“一路走來，只有汀尼城食物充沛，這可是個極好的補充物資的地方。”

他默不作聲觀察bobbi細微表情，bobbi眼角細紋繃直，沒有顯露出愉悅的神情，阿萊狄明白了，bobbi的生意并不以販賣糧食為重。

“食物……”bobbi不住的點頭，慢慢吸煙，随後鼻根處的皮膚皺起，他扯出一個微笑，“來到我這裏的人，百分之八十都在兌換食物。”

“但是小兄弟，你要明白……”他停頓片刻，将煙盒推到阿萊狄面前，示意他随意自取，“冒昧問一句，你的家鄉在那裏？”

“紮克萊克。”

“哦！”bobbi雙眼亮起，坐直身體，“我去過紮克萊克！雖然只有幾次，就足以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bobbi陷入回憶，在他的記憶裏，紮克萊克處處是富貴。甚至能夠說，這是單獨為富人打造出來的城市。沒有最富，只有更富。他重新打量阿萊狄，試圖在他身上找到一點熟悉的感覺。

有了，優雅端莊的小少爺衣衫整潔，與外頭藏污納垢的人不同。取煙時銀發傾瀉，宛如美麗的瀑布，盛開在下方的眼睛海一般湛藍。他如同畫在宮殿牆壁上美貌純潔的天使，擁有吸引人們朝拜的神聖。

阿萊狄兩頰鼓動，深深吐出一口煙圈。打火機在手裏轉動，“bobbi，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當然。”

“我們需要些方便食用的食品。”阿萊狄手指在桌面點點，“另外還需要一些香煙。”他再次吐出煙霧，指尖在紅唇上揉捏，一根煙絲被随手扔在地面，“這樁買賣，意下如何？”

對bobbi來說，這樁生意實在不算買賣。

他欣然點頭，“能夠滿足，只是不知道兩位給出什麽樣的價格。”

“帶我們來的安迪，說你們講究‘等價’。”阿萊狄做深思狀，“何謂等價？評判标準是什麽？”

他靠着椅背，兩腿自然交疊。仿佛身處阿萊狄莊園，他是主人，坐在辦工作對面的bobbi是客人。

等價的問題bobbi回答了沒有上千次也有上百次。

他再次點煙，打火機在指尖滑動兩次才成功燃氣火焰，話音随着煙霧噴出來，“價格是你我心中的一杆秤，你我都認為公平，就是‘等價’。”

“現在物資短缺，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不過我相信，兩位是帶着誠意來的。”bobbi說，“我也願意給遠道而來的客人一些優惠。我們交朋友，日後就不愁沒生意。”

“這句話我贊同。”

阿萊狄笑了，“有朋友在，到哪裏都餓不死。”

帳篷裏的氣氛算得上輕松愉悅，幾人在等待食物過程中，不免再次談起紮克萊克。

bobbi表示向往，阿萊狄則是懷念與無奈。

家人受難後，他與墨卡索相依為命。

世道艱難，如果不是墨卡索将他護在羽翼之下，想必他已經遭遇不測。

路上阿萊狄已經見過太多殘忍，混亂的環境無限放大人類心裏的惡。

秩序失守，讓惡魔肆無忌憚。燒殺搶掠，毫無人性可言。現在是真正的群魔亂舞。

阿萊狄心知自己不算善人，也曾因為資源與人争鬥。

但扪心自問，他不會因為一根煙而割下對方的頭顱。

談笑間，準備好的物品由專門人員帶上來。

能夠塞滿兩個背包的食物，以及五條煙，這是bobbi手中的籌碼。

“我的朋友，”bobbi起身，他身姿欣長，儀表翩翩，想必平常非常惹人愛，但現在無人欣賞，“來看看這些東西。”

“你覺得他值什麽價錢？”

阿萊狄和墨卡索一一檢驗，确保沒問題後，他身處五根手指。

bobbi不解其意，盯着美人好看的臉，挑高眉頭，“朋友的意思是？”

“你大概很喜歡亮晶晶的東西，”阿萊狄給出自己的價錢，“五顆成色不錯的寶石，這樁買賣你不虧。”

阿萊狄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光屁股小孩，他經歷過比這裏更艱險的情況。雖說亂世中錢已經沒有用處，但人們追逐閃亮珠寶的本性不會變。

鑽石會貶值，寶石不會。

bobbi略顯為難，但還是伸出僅剩的右手，“先讓我看看是什麽樣的寶石。”

阿萊狄對墨卡索颔首，後者從懷裏取出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包，從裏面倒出五顆寶石來。

它們出現的瞬間，紅木辦公桌似乎都貴了不少。

五顆鴿血紅寶石。

無數人一輩子賺不到的無價之寶。

bobbi一顆顆仔細端詳，确認無誤後，笑容更加真心誠意了。

亂世中食物有市無價，能用五顆寶石換取這些寶石已算等價。

兩方都很滿意這樁買賣。

“兩位朋友真心誠意，我也應該有所表示。”bobbi笑容大盛，命人取出一盒點三八左輪适用的子彈，放進了背包中。

“我的朋友，不管你們将要去往何方，祝願你們一路順風，心想事成。”

真是一樁雙方滿意的買賣。

阿萊狄輕聲道謝。

正要離開，身後房門倏地被大力破開。

他神情一凜，手下意識要放在腰間槍上，被墨卡索不動聲色阻攔了。

下一秒，他聽見來人說話，以及混亂的嗚嗚哼哼聲。

阿萊狄轉身，藍眸裏染上些驚訝，被五花大綁，幾把槍抵着腦袋推進來的，竟然是“熟人”——進入倉庫之前見到的那對夫妻。

兩夫妻雙手反剪，嘴巴被膠帶緊緊粘着。

他們的灰眼睛孩子不見了。

手下帶着他們進來，與阿萊狄兩人擦身而過。

夫妻倆與他短暫對視，那兩雙眼裏盈滿淚水，寫滿恐懼與絕望。

他們與阿萊狄一樣，擁有藍色眼睛。

墨卡索的眉頭皺起來。

阿萊狄心知不該多管閑事，他拎起背包，和墨卡索要走，迎面對上另一個手下。灰頭發的孩子在他手裏，像是雞崽子一樣。

灰撲撲的，瘦小如柴，沒有半分生機。

“big daddy，這些人是卑鄙的小偷！”最後進來的這人惡狠狠将孩子扔在地上，那對夫妻痛苦掙紮起來，“該怎麽處置？”

“這些小事不需要來問我，”bobbi啧出聲，“沒看見我這裏還有客人嗎！”

他甚至不問兩夫妻偷盜了什麽，打開抽屜，取出左輪，“砰砰”兩槍，那對夫妻應聲倒在血泊中。

他們腦袋上的彈孔像是眼睛，死不瞑目。

而他們灰眼睛的兒子，抖如篩糠，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的雙親，死在了惡魔手裏。

bobbi的槍口指向孩子的後背，手指搭上扳機，即将按下的瞬間，被打斷了。

“bobbi，我的朋友，我這裏還有一樁生意，要不要做。”

bobbi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過來，手垂下去，指尖離開了扳機。

“抱歉，我的朋友。”，他聳肩，“有時我太過急躁，這是我的錯誤。為了安撫你受驚的心靈，我再送你一盒子彈。”

“不必了。”阿萊狄說，“先來聽聽生意吧。”

“好。”

阿萊狄上前一步，墨卡索堅定站在他身後，就像古希臘戰士盾牌後最鋒利的矛。

無論阿萊狄想做什麽，他永遠是他的底氣。

“這個孩子，”阿萊狄聲音雖輕，但是異常堅定，“我要了。”

“什麽？”bobbi懷疑自己聽錯了，眼前弱不禁風的小少爺和他令人厭惡的仿生人手下驚人要買屁用沒有的孩子！

“My god!”bobbi拎着搶原地轉了一圈，槍口斜指着孩子，“你竟然要買他？！”

“小少爺，聽我一句勸，這是我作為朋友的忠實勸告。”bobbi皺眉，“眼下的世道，別讓自己被所謂的善良拖累！”

“謝謝你的勸告，”阿萊狄微笑，“開個價吧。”

bobbi單手叉腰，胸膛起伏，緊緊盯着阿萊狄，氣氛逐漸凝結，“既然你堅持，剛才的五顆寶石顯然不夠，因為他是個活生生的人。”

“還是由你來出價。”

“好，”阿萊狄颔首，他從懷裏摸出一樣東西扔給bobbi，“你的打火機太難用了，換個新的，更符合你big daddy的身份。”

bobbi摸着手中沉甸甸的純黃金鑲嵌寶石齒輪打火機，心滿意足。

這樁買賣他賺翻了。

“克裏，”bobbi指揮手下，“去給這孩子找一件适合的衣物。”阿萊狄給墨卡索眼神，讓他同去。

“答應你的子彈，我不會忘記。”他親自将點三八子彈放進阿萊狄手裏，“現在我們是真正的朋友了。”

bobbi笑容滿面，“不過，我還是要勸告你一句，前方路長，不要因為自己的善良葬送性命。”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謝謝。”

阿萊狄轉身要走。

“還有，”bobbi神色晦暗不明，拂過自己的肩膀和空蕩蕩的左袖管，“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哪怕是編入程序的忠誠，仿生人鋼鐵身軀裏的心髒，永遠只是擺設。”

“他們會欺騙。”

阿萊狄腳步停頓，卻沒有回頭。

他身姿挺拔，是與相貌不符的強硬，“我不能保證所有仿生人都忠誠，但我可以保證，墨卡索永遠不會欺騙。”

“若他欺騙于我，即是世界走到盡頭那日。”

他邁開腳步，“再見bobbi，祝你擁有好運。”

身披暖光的聖者消失在門外，bobbi用槍口撓了撓額頭，輕笑出聲。

所謂的年輕人。

呵。

阿萊狄找到越野，墨卡索和孩子已經在等了。

一大一小，全部是黑發灰眸，真像父子。

阿萊狄覺得救下孩子離不開這份私心，他不能想象若是墨卡索落入這般境地會怎樣。

是否有一個如他這樣的人拯救。

“萊恩，原諒我的任性。”阿萊狄擁抱墨卡索，腦袋埋進他的肩頸。阿萊狄會好奇，為什麽墨卡索身為仿生人，身上沒有金屬的味道，反而會散發着淡淡香味，“你的負擔加重了。”

“休，”墨卡索靜靜擁着他，“你很強大，從不是我的負擔。”

“我相信，沒有我在，你依舊能夠生活的很好。”

阿萊狄笑笑，心想再抱下去感情會穿幫，便後退一步離開了墨卡索的懷抱。

他蹲下，與小孩平視，

孩子雙眼麻木，緊緊揪着墨卡索的褲子。

“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愣愣不回答。

“不記得不重要，”阿萊狄在他腦袋上揉了揉，“從今往後‘汀尼’就是你的名字。”

“牢記這份屈辱與悲痛，他會讓你無比強大。”

“好了，小汀尼。”阿萊狄擡頭，對上墨卡索向下的視線，“我們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