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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九章：Baby Hugh

迫于Diamond組織淫威，汀尼城比其他城鎮和平一些。

路上随處可見穿着相同的人，阿萊狄心想bobbi的生意真夠大的，都可以稱為土皇帝了。

數不清的人在槍口下屈服，或帶着目的前往交換倉庫。

越野在他們中逆流而上，顯得與衆不同。

向着前方行駛兩天一夜後，三人抵達了汀尼城與弗格城之間最後一個城鎮——橡樹鎮。

橡樹鎮風景優美，不怎麽受汀尼城氣候影響。天氣較初秋暖和些，卻不至于像夏季末尾。在這裏還能看見綠油油的樹、平整的草坪以及嬌嫩的花。只是這裏生活的人并不多，許多房子荒廢，院子裏野草雜亂生長。

阿萊狄等人打算在這裏停留半日。

一條清澈見底的河水将橡樹鎮鋸成兩半，蜿蜒奔向遠方。阿萊狄一眼愛上此地，打算久違的游泳放松。

越野停靠在河岸邊，成為最好的掩體。

阿萊狄褪下衣衫，僅着短褲，朝着河流走去。

腳尖輕輕觸碰水面，整個身體沒了進去。水溫并不适宜游泳，阿萊狄還是舒服地眯起眼睛。暢快地吐出幾個泡泡，猛地将腦袋彈出水面。

“萊恩，你也來。”

墨卡索坐在草坪上，單膝曲起，背後倚靠着越野。

小汀尼在他腳邊玩耍，經過幾天相處，這個失去父母的孩子不再小心翼翼，似乎也明白再也回不到從前。他手短腿短，笨拙地蹲在岸邊，小手伸進水裏試圖抓住漂浮物。

“不了。”墨卡索拒絕。

日頭很烈，他眯着雙眼靜靜打量阿萊狄。單薄但不瘦弱的身體均勻覆蓋着水珠，在陽光下映出柔軟的金光，銀發竟似乎與他潔白的皮膚融為一體，緊緊貼在阿萊狄肩頭——想要修剪了，墨卡索想。

水中如魚得水的阿萊狄，在原地轉了幾圈。他裸露上身，雙腿消失在水面之下，真像誤入淺灘的美人魚。

他用濕漉漉的藍眼睛望着墨卡索，發出美麗動聽的聲音，如同海妖塞壬，“萊恩，別害羞。”

墨卡索：“……”

他站起身，随意拍下沾染的土，神情冷峻，“我去那邊看看。”

墨卡索轉身朝着不遠處的樹林大步離開，風衣飒沓，黑靴在石子上發出整齊劃一的聲響。

“他絕對害羞了。”阿萊狄對什麽也不懂的汀尼喃喃自語，目光緊緊盯着墨卡索，恨不得與他寸步不離。

他翻身上岸，不顧沙土，白皙柔嫩的背部與它們親密接觸。日光暖暖曬在身上，他能感受到水分在慢慢消失。

這樣的靜谧，已經很久未曾享受過了。

依稀記得，父母身死，是個安靜的天，他和墨卡索決定離開紮克萊克，仍舊是安靜的天。

阿萊狄偏首看向北方，直勾勾盯着與他眼眸一般湛藍的天，悠然的雲倒映在他雙眸中。聽說玻璃城建造在玻璃穹頂中，高不知幾何，寬不知幾何。四季如常，資源充沛，是人類最後一片淨土。

如果一切順利，再有四五天時間，他們便能穿過弗格城，抵達玻璃城腳下。

希望那時，迎接他們的是好運。

阿萊狄忍不住想象在玻璃城的自在生活，他要把房子建造在水岸邊，房前種花，房後種樹。沉默寡言的仿生人不喜歡陌生人造訪，這樣可以隔絕大部分人。

他們還需要養幾匹馬，阿萊狄馬術一絕，時常犯瘾，跑上兩圈才舒服。對了，還有小汀尼。阿萊狄打算将他帶到玻璃城後，将他送給正常家庭。他和墨卡索，一個仿生人，一個自己都不會照顧的閑人，實在不适合照顧孩子。

他将日後生活一一設想，真切希望玻璃城就在眼前。

“站住。”阿萊狄忽然出聲，睜開雙眼，看向右手邊蹑手蹑腳出現的三個人。他們穿着淩亂，短袖搭配棉褲，棉褲下又是露趾涼鞋，一時分不清他們到底是冷還是熱。不過他們手上明晃晃的一把刀和兩把黑壓壓的槍說明了來意。

見被識破，三人放心大膽走上前。

面對手無寸鐵的男人，毫無威脅的孩子，他們想要得手輕而易舉。而且……這個男人可是難得一見的尤物。

三人對視一眼，沒想到他們從弗格城回來，竟然能夠遇上天降好運。

真是老天開眼。

“嗨，美人，一個人游泳嗎？”為首的拉裏上前，在阿萊狄三步之外蹲下，槍口上下來回點點，“還有……你的孩子？”

拉裏看看阿萊狄，又看看小汀尼，兩人相貌并不相同，黑發灰眸和銀發藍眸怎麽看都沒有血緣關系。

“是啊。”阿萊狄起身，擄起長袍穿好，攏了攏頭發，随口說，“孩子像他母親，有什麽不對嗎。”

拉裏呆愣片刻，意識到自己被阿萊狄牽着走了。有些不爽，槍口立刻抵在了阿萊狄額頭，白皙的皮膚瞬間紅了。白皮紅痕，拉裏一陣心猿意馬。他喉嚨滾動，“兩把槍指着你，你沒有任何勝算，想要活命就按照我們說的做。”

阿萊狄心不在焉，垂眸看着小汀尼。或許是經過驚吓的原因，孩子只是眨着灰撲撲的眼睛靜靜看着，不哭不鬧，甚是讓人心疼。而且這副模樣，與沉默寡言的墨卡索十分相似。

這一瞬間，阿萊狄打算推翻剛才的想法，把孩子留下也不錯，他可以教孩子知識，墨卡索可以教他防身之術，他們兩個未必不能把汀尼培養成擁有健全人格的人。

“喂！”拉裏用力抵着他的頭，十分不悅，“我在和你說話，別不把我放在眼裏！”

“抱歉，”阿萊狄與他對視，“能在重複一遍嗎？”

拉裏憋住一口氣，語氣不善，“我們有三個人，如果你不聽話，你和這個小崽子都活不下去！”

“現在，舉起你的雙手站在那邊。不許動，我不保準槍會不會走火。”

拉裏揮手，示意另外兩人去搜車。

等到那兩人背對他們，阿萊狄偏首看向樹林，一臉驚喜，“你回來了！”

“誰？”拉裏猛然受到驚吓，轉頭瞬間眼前一黑，緊接着手腕傳來劇痛——被擰斷了。他最後的感覺是胸口火辣辣疼痛，血不要錢似的流走了。随後又是砰砰兩聲，世界徹底安靜了。

阿萊狄仍在原地，眼眸裏滿是緩緩走來的墨卡索。他沒有騙拉裏，是真的有人來了。

天氣漸暗，霧藍色在他身後綻開，深綠樹木連綿成片，偶爾白鳥振翅翺翔。冰冷中似乎彌漫着草地香氣，他漫步走來，衣擺微揚，逆光裏他的面容并不清晰，卻能夠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墨卡索是那樣英俊筆挺，融合在背景裏，宛如一幅世紀名畫。

墨卡索收起手槍別在腰間——他打死了另外兩人。

“我不該離開這麽久。”墨卡索懊惱，視線觸及阿萊狄額間的紅痕時，眉驟然緊了幾分。他擡手撫上，冰冷的觸感讓阿萊狄打了激靈。

阿萊狄：“沒事。”

“用你交給我的招數，對付他們輕而易舉。”

言下之意，你不在時，依舊能夠保護我。

墨卡索眉眼果然柔和下來，指尖留戀阿萊狄的下颌，輕輕捏住，随後向下掀開自己的風衣，露出風衣下的東西。

一束缤紛明媚的花。

它們剛被采摘，嬌豔欲滴，團團簇簇十分嬌憨可愛。在紮克萊克的房間裏，阿萊狄桌上永遠擺放着最新鮮的花束。他喜歡花，愛它們美豔自在，更是因為那日動心，墨卡索的手邊有朵迎風擺動的雛菊。

“離家半年，你長大了。”墨卡索将這捧花放進阿萊狄手中，“你已不是青澀之鳥，今日亦能展翅翺翔。阿萊狄，你是天上最亮的星，亦是日後最雄壯的鷹。”

墨卡索垂眸，他自出廠便跟随阿萊狄，在他程序裏，刻有最深的印痕——忠于休·阿萊狄。

他為阿萊狄誕生，今後亦為阿萊狄死去。

他的使命，是保護、是忠誠、是勇氣，是阿萊狄身前最穩重的盾，身後最鋒利的矛。他所生之日，阿萊狄不必受風霜雨雪，不必徘徊萬難。

墨卡索是阿萊狄最忠誠的勇士，永恒不變。

“願上帝降臨，”墨卡索灰眸裏閃着光，“給你最深的祝福。”

阿萊狄癡迷的瞧着，風掠過他的脊背，仿佛天使為他穿上一層紗衣。他恍惚的想，今天是什麽日子？難道是世界末日？

墨卡索上前一步，虔誠垂首，在阿萊狄額頭印下冰涼一吻。

他在心裏唾棄自己，他背叛了忠誠。

玻璃城将近，與阿萊狄的分別之日就要到來。他怎能因自己讓阿萊狄流離失所，凄慘悲苦。

他要拼盡全力，将阿萊狄送入玻璃城，人類最後的避難所。然後，在永恒之間等待他歸來。

可惜無人能夠聽見墨卡索，這位沉默寡言的仿生人的心中所想。

他不是人類，沒有信仰。所做所行皆因程序，但他足夠聰明，十分不幸的擁有思想。他知道自己對阿萊狄不單單是忠誠。

人們将這無法自抑的感情稱之為愛。

“休·阿萊狄，”墨卡索将他擁在懷裏，“生日快樂。”

“勇敢的鷹、健壯的獅子，今後勇敢的飛翔咆哮吧。”

墨卡索奉上了由衷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