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3

☆、chapter 3

3、

飛艇是自動駕駛的，奇牙設好了目的地坐标，兩個小時後便開始了降落。

阿特米西亞已經看出來目的地環境：“這是一個島？”

“沒錯。”奇牙操縱表盤讓飛艇停穩，走到艙門邊。艙門打開的瞬間，海水的鹹味島上特有的念力波動往日揮汗如雨在這裏嬉鬧的片斷全部順着海風吹進了飛艇，撲了奇牙滿臉。

數年未曾舊地重游，在這個突然的午後卻突然重新踏上這片土地，縱使有過心理準備，他還是感覺到鼻子一陣酸脹，幾乎有落淚的沖動。

“我們叫它貪婪之島。”奇牙說。

這裏是“一坪的海岸線”曾經所在的港口城市。唯一的通關獎勵已經被小傑領走，現在這個游戲裏已經不剩多少玩家了，還留在這兒的除了無法獲得“離開”卡的弱者，就只有看守人磊紮和載入載出界面的雙胞胎姐妹。

飛艇是相當顯眼的目标，奇牙剛把阿特米西亞抱下飛艇，一道白光便降落到他們面前。

來人非常驚訝：“……奇牙？”

“你居然還記得我。”奇牙緩緩露出笑容。他已幾年不曾有如此放松而欣慰的感覺，“磊紮，好久不見。”

“哈哈，通關者的名字我怎麽會忘呢。”磊紮迅速收起了驅逐卡，和奇牙握手，同時自然而然地問起來，“怎麽有空回到這裏？小傑還好麽？”

大概磊紮是唯一不知道小傑情報的人了。他如此自然而然的語調讓人眼睛發燙。奇牙勉強笑了笑，試圖一語帶過：“小傑他去了新的地方冒險，又找金去了。”

“哈哈哈……這對父子永遠是這樣。”磊紮開懷大笑。他的笑容讓奇牙感到濃重的酸澀，在他身後的阿特米西亞敏銳感知到什麽，上前小步，輕輕握住了奇牙的手。

溫暖柔和的觸感讓他一愣。

“哦？這位是……”磊紮這才注意到少女，“奇牙，你是通關者，從外界來這裏我也不好阻攔你，但這位小姐，好像是非能力者？你帶她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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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她不是來游戲的，她也并不知道GI的存在。這裏對她而言就是一個普通小島，okay？”

說服磊紮沒花多少力氣。大概沒有玩家以後，磊紮就失去了盡職看守的意義。更重要的是，這時的奇牙比起十二歲強大了太多太多，他想要特權，磊紮也無法阻止。

直到磊紮走後，阿特米西亞才松開奇牙的手，好奇打量起周邊的環境。

“剛剛那位看來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她說，“土褐色，是經歷過漫長時間的孤獨才會形成的顏色。但他的色調一點都不悲傷，看來他一個人也能自得其樂。”

“……你是不是經常把看到的顏色說出來給旁人聽？”奇牙忍不住問她。

“因為很漂亮啊。”她滿臉理所當然，“如此漂亮的景象，自然想說出來和別人分享。”

于是奇牙勸告的話語，諸如“不要再輕易開口這樣會為你招惹禍端”之類的句子，就都說不下去了。

他帶着阿特米西亞在小鎮的街道上随意漫步。午時的太陽微微刺目，街上明敞敞的不見影子。酒館都是夜晚才開，此刻緊閉着門，非常安靜。

“這裏，有你和那位’小傑’的記憶？”走了一會兒後她突然問。

真是問的直接而毫不留情。

奇牙緩慢點頭，盡量平緩地承認了。

“那時候我們都只有十二歲。”最單純最熱血滿心懷着夢想的年紀，“我和他在這裏進行過特訓。有一個很好的師傅教導我們，無憂無慮，除了變強不需要考慮其他事情。”

“我感覺得出來。”阿特米西亞微笑，“你來到這裏以後，顏色變得柔和多了。我就知道，真正的你是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人。”

是誰也說過類似的話？

依稀有聲音在耳畔回響。吶，哥哥，其實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不要因為我的緣故，把這份溫柔丢掉，好不好？

奇牙心中一痛，想從阿特米西亞的目光中逃開。

亞路嘉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正在被自然法則之力從所有人的記憶中一點點拔除。就連他這個哥哥也很久沒有回憶起妹妹的模樣了。也許再過不久，他将會完全忘記亞路嘉和不明物的存在。

“阿特米西亞。”奇牙突然說。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叫畫家的名字。

少女愣怔後很快反應過來：“怎麽了？”

“你在我身體裏……”奇牙明顯猶豫了，但他很快堅持問下去，“除了屬于小傑的黃色，還有沒有感受到其他的顏色？”

阿特米西亞敏銳捕捉到了他神色裏藏起的惶恐。

這個強大而冷漠的殺手，世人皆怕他的名諱。可是在她面前，那些隐藏在淩厲眼神下的脆弱溫柔掙紮混沌種種情緒，全都無所遁形。

她嘆了口氣：“你莫非，忘記了什麽人？”

奇牙确定他在這聲音裏聽出了悲憫的味道。

他沒回答，沒有被觸怒，也沒有被勾起濃重的悲傷，相反只有被撫慰的釋然。阿特米西亞的聲音像一劑藥，幫助他點出了他不願承認的事實，然後輕輕将心靈空虛受傷的地方包裹起來。

确實是忘記了。

“別說這個了。在我身邊站好，我帶你去附近的城市。”奇牙調整好情緒，變魔術般翻出一枚造型古怪的戒指戴上，一個響指，“Book。”

“這是什麽？”阿特米西亞非常配合的抛棄了剛剛的話題，好奇探過腦袋，注意起面前的書。

“魔法道具。等會兒會有些許失重感，不用怕，很快就會結束。”奇牙一邊說一邊熟練地從書中拿出卡片，“還好自由口袋的東西都還在。”

“同行，前往瑪莎多拉。”

阿特米西亞對于這種新鮮的旅行方式充滿了好奇，不過到達瑪莎多拉沒多久她就将神奇魔法抛在了腦後，而是着迷地盯着城市的街道行人，看了許久許久。

“奇牙，這裏充滿了陳舊而暗啞的顏色。”她說，“就好像整座島嶼都被世界抛棄了一樣。這裏沒有流動的時間，只有過去。”

奇牙為少女的感知力暗暗心驚。但表面上他不動聲色：“看上去這座城市非常普通啊，你看，街道上很熱鬧，商店也都開着。”

“可是為什麽……”阿特米西亞歪着腦袋似乎不确定自己的判斷，“這座城市裏，除了我們，沒有活人呢？”

這句話背後所帶的蒼涼和孤獨感讓奇牙脊背發寒。

少女說的一點沒錯，貪婪之島剩下的只有過去，他生命裏最燦爛自由的一段過去遺留在這裏。

可是遺留之物帶不走，收不回。奇牙·揍敵客的人生不知為何走到了這個地步，他珍惜放不下的，全都只是回憶而已。

以前不敢深入思考，少女卻一句話全點明了。

來日已不可追。

“你的感知沒錯。這些大街上行走的，都不是真人。”

內心的餘溫和色彩斑斓的懷念都伴随着這句話飄散在空氣中消失了。奇牙突然感覺很疲憊很哀傷，仿佛自己是秋天裏幹枯墜落的樹葉。他收回手中的集卡書，突然什麽也不想幹，只想遠遠離開這個地方，然後回到枯戮戮山的家裏，将身體埋進冰涼的床鋪。

“但我們兩人是鮮活的。”可是阿特米西亞突然說，“這裏除了過去，還有我們兩個人的色彩，奇牙，我們的色彩和陳舊的顏色混合，好像是久藏的美酒終于開了瓶，空氣都在流淌……”

奇牙麻木地擡起頭，看着少女美麗的綠色眼睛：“可是你還有兩天就将被我殺死。”

屆時沒有了畫家的帶領，殺手将無法獨自看到鮮活色彩鋪出的路。

“我說了會送你一幅最好的畫。”阿特米西亞笑了，“我會把你的樣子畫出來的，這樣即使我不在，你也聞到流淌的美酒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