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平安

平安

-093725警告重啓。

警告重啓也就意味着他的子女也當上警察了。

楊頌看着李将暮，有些擔心地說道：“你的這個決定，阿姨知道嗎？”

李将暮看向遠方，良久後才道：“她會理解我的。”

楊頌沒在說什麽，畢竟這是李将暮從小的願望。

五歲時，李将暮的願望便是成為一個警察，李父犧牲後，他的夢想從警察變成了緝毒警察。

楊頌陪着他回到家裏，李母正在做飯，看起來她還什麽也不知道，李将暮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快過來洗手吃飯了。”李母招呼着二人。

李将暮停在原地，還在思考如何告訴母親這件事。

楊頌看了一眼李将暮，高興地應着李母。

“阿姨，又做什麽好吃的了。”楊頌跑過去，看着滿桌子的好吃的，立馬忍不住的用手拿了一塊糍粑。

“快洗手去。”李母假意拍了一下楊頌，故意做出一副不開心的表情。

“好。”楊頌抱着李母撒了個嬌才去的。

飯桌上，李母看着安靜的李将暮欲言又止，想問問又覺得孩子大了，被管着應該會不舒服，想了想，還是什麽也沒說。

李将暮扒拉着碗裏的飯，他不知道該怎麽告訴母親，突然他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将筷子一放，随後說道：“媽，我有話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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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吓了一跳，她捋了捋自己的胸口，說道：“有話就說，吓我一大跳。”

“媽，我……”李将暮還沒來得及說，就被楊頌踩了一腳。

“阿姨，他想說今天晚上我們學校有活動，就不回來吃晚飯了。”楊頌給李将暮使了一個眼神，示意他先不忙說。

李将暮雖然疑惑，但還是選擇後面在尋找機會。

“有活動好呀，你們玩得開心點。”李母從盤子裏夾起一塊莴筍說道。

“好，阿姨，我會帶着阿暮好好玩的。”楊頌一邊給李母夾菜，一邊說道。

李母看着面前的青梅竹馬，就等着他們畢業結婚，自己好抱孫子。

*

“你為什麽不讓我說。”李将暮有些怪罪楊頌的意思，他想得是，李母早晚會知道，不如早點說，而楊頌想的，是能瞞一天是一天。

她當初見過李母知道自己丈夫離世的時候，那種樣子，甚至李母花了兩年才走出來，當初李将暮要報警院，在李母門口跪整整一天多，李母才松口，而她的條件是只能做普通警察，如果李母要是知道，肯定會受不了的。

“阿姨本來身體就不好，你想她因為這件事再進醫院嗎？”楊頌也不滿地說道。

李将暮聽後沒在說什麽，因為再過幾天，他就要出任務了，現在和楊頌吵架也是不理想的事。

三年後。

“今天将暮也沒回來吃飯？他到底在忙什麽呀？你幫我問問。”李母一邊吃飯，一邊詢問着楊頌，她很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了。

“阿姨，他可能要升官了，忙點很正常嘛，不要擔心了。”在這三年的時間裏，楊頌已經學會說謊不臉紅了。

李母嘆了口氣，也沒有心思在吃飯。

“我還想着你們快點結婚，我好抱孫子呢。”李母的很低落，身體也一天不去一天了，更嚴重的是，她已經三個月沒有聯系到李将暮了。

她心裏也無法不擔心。

*

“老大，貨又被查了。”一名小弟跑進來顫顫巍巍地說道。

黑哥一聽，立馬火冒三丈。

“這個月都第幾次了，又被查了，你們幹什麽吃的。”黑哥氣的将一旁的一瓶好酒狠狠地扔在地上。

“老大，我們懷疑有內奸！”這話一出，一旁的李将暮眼神閃動了一下，他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黑哥一聽這話，立刻冷靜下來想了想，從上個月開始，不少的窩點被查了，人也被端了，起初他還以為自己運氣不好，現在一想，怕是有內奸。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呢。”黑哥摸了摸上嘴唇，眼神裏露出淩厲的攻勢。

“那黑哥，我們怎麽辦？”小弟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那就把內奸找出來。”黑哥打量了一圈周圍，看着那些人，他的心裏有了無盡的猜想。

李将暮心裏有點慌，畢竟他才剛來幾個月，有些害怕懷疑到自己身上。

好在李将暮憑借自己的理智躲過了排查，最終黑哥将內奸定在了另一個身上。

過完了擔驚受怕的一天，李将暮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父親，對于父親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自己甚至沒有一張他的照片，只記得父親高高瘦瘦，笑起來臉上有些皺紋。

父親，曾經你也是這般嗎？

自己不能去祭拜父親，不能給父親立碑，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個英雄，但是他知道，父親是家中的英雄，也是國家的英雄，而自己也一定會成為和父親一樣的人。

想完了父親，突然很想楊頌，他很像見見他，可是他不能，他沒有她的照片，腦海裏楊頌的模樣有些模糊了，只記得她穿着白裙子站在面前對他笑。

想起這些，李将暮這個大男人居然在黑夜裏偷偷落淚，心痛的同時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抓遍天下毒/販，然後和楊頌結婚，生一個像楊頌一樣漂亮的女孩，買個房子，和母親住在一起。

*

夜晚，楊頌怎麽也睡不着，她知道，即便她再想李将暮，也不可以發任何一條消息，稍有不慎，自己就會害死他的。

正傷感之際，楊頌突然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楊頌一下子警覺起來，她翻身而起，埋伏在門後。

“吱嘎”，門突然被人打開了，楊頌轉身出去，想給那人一個過肩摔，但是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來人。

“阿姨，怎麽了？”楊頌看清楚後發現是李母。

“阿頌，你給阿姨說實話，将暮他到底怎麽了？我剛剛做夢夢見他犧牲了，醒後我怎麽也睡不着。”李母說着說着聲音就開始沙啞了。

楊頌趕緊把李母扶到床邊坐下，她思慮了一下，還是覺得一個母親應該知道兒子的事，可沒想到，楊頌還沒來得及說，李母就擔憂的問道。

“将暮他是不是做了緝毒警察，阿頌，你給我說實話。”

楊頌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李母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阿姨，你別怪他。”

“我怎麽會怪他呢，我的兒子，我怎麽會不了解，我就是想騙騙自己，阿頌呀，你告訴我，他還活着嗎？”李母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着這句話。

楊頌的眼淚也跑了出來，三年積累的思念在被人挑出時，眼淚就斷了線，現如今，她也不敢做這樣的保證。

“阿姨，他肯定好好的，你忘了他小時候差點被拐賣，結果自己跑了出來，他很聰明的。”聽見楊頌這麽一說，李母心裏舒服了很多，也堅信自己的孩子一定會平安歸來。

*

李将暮卧底越來越有經驗了，不會再因為一些小事緊張，也不會在別人懷疑他時自亂陣腳了。

“你說我要不要派你去當接頭人？”黑哥掏出一根煙，一旁的小弟立馬給他點上，他猛吸了一口。

“定不會辜負黑哥的信任。”李将暮微微低着頭，聲色淩厲的表達自己的決心。

黑哥看着他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不愧是我帶出來的兵，有魄力，我喜歡。”

李将暮将頭又低了幾分，以表示對他的尊敬，黑哥看着他的行為，對他的滿意又多了幾分。

當初黑哥第一次撿到李将暮的時候，他已經面黃肌瘦，餓的不成樣子了，黑哥欣賞他，所以才将他帶回，一步一步培養起來。

黑哥也不會想到，這一切都是李将暮的計劃。

黑哥第一次派李将暮去接頭，他們就連人帶貨被一口端了，這時黑哥的懷疑對象已然變成了他，只是李将暮很聰明，那一次為了不引起懷疑，自己根本沒有上報，而是讓交易後再去抓人，結果沒想到，一照面就被抓了。

“砰”，黑哥将一旁的名貴物品扔了一地，一旁的小弟都低下頭，不敢擡頭去看，生怕引火燒身。

“阿頌，你說，到底怎麽回事！又被抓了，第一次出貨為什麽是這個情況！”黑哥指着李将暮不解地問道。

阿頌是李将暮的化名，寓意是思念楊頌，只不過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黑哥，我懷疑有卧底。”李将暮為了自保，只能将當初懷疑過自己的人拉出來。

“卧底？那麽多？前不久剛清理了，又來了？”黑哥又将一屋子人看了遍，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只有李将暮是外來的。

黑哥強忍着怒氣，又看向李将暮說道：“他們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信他們會背叛我，反而是你。”

李将暮沒想到會引火燒身。

“黑哥，我沒有！”李将暮明白想這種人都是喜怒無常的，稍有不慎，真的會丢命，他曾經親眼目睹黑哥殺死一個“卧底”，那種手法，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也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但是從李将暮選擇警告重啓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結果可能是屍骨無存，但是他也毫不後悔。

“你怎麽證明自己的清白？”黑哥很明顯是在試探他，其實他也不是懷疑他，只是對他的忠誠有一種懷疑的态度。

李将暮腦袋快速的轉了一下，他突然說道：“昨夜我看見阿卡昨天夜裏跑起來偷偷去打電話了。”李将暮直接指着那個人，那個人可能沒反應過來。

黑哥目光直接鎖向他，然後饒有趣味的看着他道：“是你嗎？”

“黑哥，我沒有，天地可堅。”阿卡堅毅的目光讓黑哥心裏泛起了嘀咕。

“黑哥，若是你不信，可以查看他的手機。”經過李将暮這麽一說，黑哥直接看向他，示意他把手機拿出來。

阿卡連忙慌亂的掏出手機，為了自證清白。

黑哥拿過手機，打開一看，又打開了信息，發現确實有一條類似摩斯密碼的信息，是由手機主人發出的。

“這個是什麽？”黑哥将手機屏幕轉向他，放到他的眼前。

阿卡驚慌失措的想要解釋，有人已經提前破譯了。

“黑哥，這個意思好像是今晚八點行動。”一個小弟沖上去說道。

黑哥的目光開始變得有趣，他一腳将人踹倒。

“敢背叛我，想好自己的結局了嗎？”

黑哥直接将人扔進了水泥裏，李将暮看着那人漸漸沒了呼吸，我沒有任何表情，他知道，任何一個不合時宜的表情可能會讓他丢掉性命。

*

楊頌正上班呢，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顯示是一個未知號碼的信息。

楊頌打開一看，屏幕上只有“平安”兩個字，這是幾個月以來，她第一次收到了李将暮的消息，看到這個信息，他心裏有萬千的思念，最後也只能化做靠近心髒的手機。

平安就好。

為了保證李将暮的安全，他們倆連一張合照都沒有，李将暮甚至連一張正式的照片都沒有，楊頌只能将他學生證上的照片剪了下來，偷偷放在床底箱子裏，夜深人靜時，她也會偷偷拿出照片，趁着月光再看看他的臉。

平安就好這是楊頌對他的祈願，以前楊頌是唯物主義，從來不信神佛這些，直到有一天，楊頌有了欲望，踏進了神聖的大門。

後來楊頌隔三差五的就去寺廟祈願，每一次她都将許願牌高高抛起，以為神佛可以先看見他的願望。

直到有一天，楊頌求簽求到了一個下下簽，經過大師的解答，發現自己身邊可能會有大禍。

楊頌下意識想到了李将暮，她問大師：“有什麽辦法化解嗎？”

大師笑了笑：“施主有些東西過分強求，也許會反噬自身，既然選擇了路，怎麽都會有泥濘，施主，随緣便好。”

“大師，我不怕反噬，我只願他平安。”楊頌心裏的害怕到了極點，她明白的，即使她和李将暮歲歲年年不見，她也只願，她歲歲平安。

“施主，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大師說完便離開了，楊頌愣在了原地，離開寺廟時，她又去了那棵許願的大樹，無意間卻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她慌亂地跑過去，一把抓住那個許願簽，只見上面寫着：聽楊頌的碎碎念，和楊頌的歲歲年，李将暮。

她記得，這是李将暮警號重啓的前一天，李将暮硬拉着她來的，那個時候，楊頌是唯物主義，根本不信這些。

她的心裏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也許她早該知道這樣的結果，可是臨近時，她還是心痛到無法呼吸。

她不是沒有想過，阻止李将暮警號重啓，阻止他成為警察，甚至是緝/毒警察，可是她又覺得自己這樣做不人道，成為警察是李将暮從小的願望，她又怎麽忍心讓他放棄夢想，只為了和自己厮守。

李将暮，是不是我自私一點就好了，如果我硬要把你留在我身邊呢。

*

“阿頌？你騙我騙的很苦嘛。”黑哥一把抓住李将暮的頭發，李将暮被迫的擡起頭，往日帥氣的臉龐早已鼻青臉腫，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黑哥見李将暮還是一副絲毫不怕的樣子，便向旁邊的小弟使了一個眼神，小弟立馬心領神會，用鉗子活活地拔下了李将暮的指甲。

李将暮吃痛仰着頭，但他還是将嘴唇咬的很緊，硬是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那名小弟還想拔，卻怎麽也找不到指甲了，因為十個指甲都沒有了，全是血淋淋的手指頭，但是李将暮沒哭，他從小可怕痛了，打針都害怕。

黑哥見他剛硬的态度，心裏的興趣多了幾分。

“是條漢子，我沒看錯你，可惜你走錯了路。”黑哥走了出去，但是接下來，李将暮的十個腳趾甲也沒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他們将他的皮膚劃開，結痂後又扣開，就這樣，李将暮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

他的左眼早已經看不見了，李将暮心想應該是眼球碎了，因為他的右眼看見他們将一個東西塞了進去，接下來就是劇烈的疼痛，痛了多久他早已忘記了。

突然之間，他很想回家，想看一看自己的母親，也想看看楊頌，好像很久沒有見她了，他已經忘記了她的聲音，記憶裏的臉也越來越模糊了。

楊頌，你會忘記我嗎？應該不會吧。

李将暮蜷縮在一個籠子裏，空間及其狹小，他只能像狗一樣縮在裏面，外面透進來了一點陽光，照在了李将暮布滿血痂的臉上，他吃痛地擡起頭，看着晃眼的陽光，他又被拉了出去。

全身的骨頭，皮肉像碎了一般疼痛，他想，在折磨一次，他應該就要死了吧。

彌留之際，他又想起了楊頌十八歲的樣子，穿着白裙子傻傻的對着他笑。

他也笑了，笑的同時他流下了一滴眼淚。

粉身碎骨我沒哭，楊頌，唯獨想到你，我忍不住了。

楊頌，我就要死了，我好想見見你，好想聽聽你的聲音，好想看看你，楊頌，你還好嗎？

李将暮死得那一天，是楊頌通過緝/毒警察考試的那一天。

她終于可以離他近一點時，卻收到了她的死訊。

“警號093725再次封存。”接到這個消息，楊頌愣在了原地，她的眼淚先奪眶而出，作為他的妻子，他的家人，她不能給他立碑，不能去祭拜他，甚至不能讓任何知道他的消息。

看着警察內部的消息與照片，楊頌無法想象她經歷什麽樣的痛苦。

看着那件內搭，楊頌的心情一下子崩潰了，那件白色內搭的下擺處，有一朵白色的小花，那是七裏香。

那是李母樓下有一片，每次三月底，他們從一片雪白的世界裏走過，李将暮在菲律賓當卧底的時候，附近也有這種花，每次在很遠的地方都能聞到他的香味。

傷心到無法呼吸，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因為剛來緝毒大隊，被吓到了，只有她知道知道，死的那個人，是她喜歡的人，是她一生想要嫁的人。

李将暮你答應過我，你會回來娶我的，李将暮為什麽你一句話撒了兩個謊。

後來，楊頌也死在了五年後，被黑哥發現了，一直以來，黑哥都在調查李将暮的家人，直到查到楊頌頭上。

楊頌也被折磨的很慘，和李将暮一樣，在彌留之際，她也很想見見李将暮，她的一生像電影一般倒放，直到停在了七歲那年。

“李嫂，我們倆都要出緊急任務，所以阿頌，就拜托你了。”楊頌膽怯的站在父母身後，她偷偷側頭看了一眼面前的李嫂和那個站在她旁邊的小男孩，個子很高，眼神很複雜。

後來她才知道，她的父母和李将暮的父親是戰友，小時候的李将暮一直以為楊父他們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直到李将暮長大後才知道，在戰場上犧牲是必然的。

楊頌只有自己了，她唯一愛着的人也死了，李母也在接到李将暮死後不久離開了。

她沒有牽挂了。

李将暮，我來嫁你了。

這一次，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