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酥瓊葉
酥瓊葉
初冬的濟寧府,濃濃的市井煙火氣中透着一絲涼意。冬至快到了,大街上變得尤為熱鬧。跟着穆紹庭的小厮都是一般少年,免不得好奇市井繁華。
穆紹庭不敢耽誤,催促着小厮一路來到學政衙門,提前得知穆紹庭已在碼頭登岸的王好古早早等候在學政衙門。
故人相見,格外親切。
雖說穆紹庭與王好古算不得刎頸之交,但到底是一對臭味相投的忘年交。
見衙門宏闊氣派,王好古本人面色紅潤,嗓門亮堂,穆紹庭心生羨慕,尋思着到底是官高一品氣勢豪,王好古今日的氣象跟在清安縣衙沒法比。
而見穆紹庭雖說是連日舟車卻無一絲疲怠之色,依舊神采奕奕,顧盼生輝,王好古暗想到底是少年人,這精氣神不是自己這年過半百的老頭子所能比的。
彼此問候,穆紹庭也送上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個箱子的禮物。
王好古搖頭道:“你我認識經年,何必如此客氣。我喊你來,可不是等着你來送禮的。平日裏我是個好說話的性子,若是碰到學問二字,我便是那較真的程咬金,鐵面的包龍圖。”
“如此便是學生的榮幸了。這些個束脩不僅是學生的赤心,更是學生父母的誠意,還望老師千萬收下。若是日後得以榮登天子門,這些個又算得了什麽。”
說“榮登天子門”諸語時,穆紹庭明顯有些信心不足,不過王好古倒也沒注意,他捋須看着眼前的青年,滿眼都是濃濃的喜愛。只可惜自己小女兒年歲尚小,大女兒又早已嫁作人婦,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能嫁給這聰明能幹毫無纨绔習氣的富家公子。
吃過飯,王好古直接領着穆紹庭來到濟寧府官設的紫雲書院,就在學政衙門後門左拐。王好古也想明白了,晨起散步或是晚飯後遛彎,順便就去紫雲書院一趟,便利又高效。
待王好古走後,穆紹庭轉身望向這方小小的院子,院中兩株晚桂,散發着幽幽的冷香。
“這便是我接下來住的地方了。”穆紹庭心想。
“少爺,這院子可真夠寒碜的。”吉祥嫌棄地皺着鼻子。
穆紹庭白了他一眼,穿過小院,跨過門檻,重重地将門給關上。
“這——這——就學上了啊。”衆小厮面面相觑,驚訝無比。
※
自打穆紹庭離開清安縣,蘭伯是長舒一口氣。
既然這小子一年半載未必回得來,他也暫時不打算回錢塘了。
靈珑房裏窗戶上的木板被取了下來,窗戶也可以自由打開,只是河對岸徘徊的少年郎不見了蹤影。
雖說可以随意出入了,靈珑倒是更“宅”了些,終日不見下樓,對窗認真做着女紅。她也知道,女孩子要為自己的婚事準備一身親裁的紅衣。
穆紹庭托人帶給靈珑的信一般由富貴送來,富貴為人謹慎本分,這也是穆紹庭要留他在家照看的原因。
蘭伯知道穆紹庭這小子早晚得回來,據說是去準備科舉考試了,怕是有做官的打算。思來想去,若是要打消這小子的癡心妄想,得去給靈珑介紹一門好婚事。
于是蘭伯為此特地登了藍蝶衣的大門,藍蝶衣心中早有了打算,見蘭伯上門提及此事,自然是滿心歡喜。她決定再用半年時間好好觀察一番蕭青玦,若是沒什麽問題,這事也就定了。
“你啊太固執,玉青玄是我師兄,靈珑喊我一聲姑姑,她的一切大小事我巴不得多照應。”藍蝶衣有些不滿。
“當年從火場中救出小姐,相爺夫人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我親自照看至成家,此外也希望小姐過不被打擾的生活。”蘭伯道。
藍蝶衣有些不屑:“不被打擾的生活?做一名普通農婦?就算是靈珑忙于廚竈,琴棋書畫皆不染指又如何,錢塘踏破門檻的年輕後生還少。就算你帶着靈珑隐居鄉裏,怕也遭人惦記了吧,否則也不會上我的門。”
蘭伯聽藍蝶衣如此說,倒覺有些道理,便道:“不瞞您說,确實有個鄉裏少年對靈珑小姐糾纏不清,好在這人出了遠門,小老兒怕日後靈珑小姐受此人的蒙騙。”
“哼,所以說,靈珑早該跟着我,深宅大院裏面待着,誰能來打攪,這才是真正的平靜生活。算了,這都過去了,關鍵是以後。你盡可放心,靈珑的婚事自然是包在我身上,我藍蝶衣的眼光向來都不差。”
見蘭伯一臉信服,藍蝶衣心中頗有些得意,遂又問道:“只是這個少年人品如何,若是靈珑中意,可以帶來我看看。不拘品第門戶,重要是對靈珑要好。”
“一個目光短淺,見利忘義的市儈罷了,勝在一張騙人的油嘴,不提了。”蘭伯搖頭道。
藍蝶衣見蘭伯如此說,自然也就不再問,心中想着有機會得喊靈珑來晚照谷住一段日子,好好教她一些為人妻、為人母所應該知曉的東西。
※
遲遲沒收到靈珑的來信,穆紹庭心中疑惑,不過這并不影響他讀書應考的進度。王好古列出的書單足有一人高,目前他已經看了一半,另外每日還要作詩數篇、賦一篇、策問一道,算下來除了睡覺三個時辰,習武兩個時辰,剩下的時間全放在應考上了,真正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即便是這樣,王好古還有所不滿,總覺得穆紹庭比古人的頭懸梁錐刺股還差了那麽點火候。
雖說投入的時間上,王好古很是不滿意,但對于學習的成效,王好古是暗自驚嘆。穆紹庭讀書極快,悟性也高,半個月功夫便可将一部論語倒背如流,這不由地讓王好古扼腕嘆息,雖知道這小子聰明,卻沒想到如此聰明,若是早點拉他上道,如今怕也是一方鴻儒。
事實上,穆紹庭厭惡透了這詩賦經義,特別是古人寫的這種策論,看似是救世良方,實際上按上述方法躬行,莫說治國,做生意怕都虧得血本無歸吧。
反正腐儒寫的經義跟自己的觀點風馬牛不相及,眼下若不是為了入仕途,腦子抽風才會閉門讀書。
為了縮短痛苦的時間,穆紹庭才如此專注,若是一次性考上,也就不再受二次傷害。不過就是這次沒考過,他也沒有心力再去備考。
幹老營生,娶靈珑,生幾個孩子,把孩子好好培養一番,一個做官,一個做生意,一個仗劍四方,豈不快哉。
邊讀書邊走神,靈珑溫柔嬌俏的面龐在自己眼前影影綽綽,讓自己逐漸脫離這番枯燥乏味的境遇,進入一方身心順暢的天地。
夢裏他吻了靈珑,她害羞又順從的模樣激起了進一步的欲望,他去尋她的腰帶,卻不是很熟練,小心試探間聽到了吉祥的聲音。
吉祥在門外喊公子,攪醒了穆紹庭午後好夢,他懊惱不已。這麽久的時間,好不容易在夢中見到了心上人,差不多都快那個了,雖然自己從來沒有實踐過,但至少聽過,書上見過,這下好了。
穆紹庭凝神屏息,想借着殘留的困意再續美夢,雖然吉祥不再喊他,自己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穆紹庭氣勢洶洶開門,卻見吉祥坐在臺階上剔牙。
“你剛剛嚎哪門子的喪,爺好不容易睡個囫囵覺全被你攪和了。”
吉祥的右耳被穆紹庭提溜着,痛得嘴都歪了:“少爺別氣,尋常事我不敢打攪少爺。剛剛招財被賭坊老板給扣下了,說是沒有三千兩銀子,別想領人。”
“你們去賭博了?”穆紹庭問。
吉祥戰戰兢兢回道:“少爺您成天讀書,我們幾個也沒啥事,想着去賭坊消磨時間。哪曾想——”
“哪曾想被人下套了是不是。”穆紹庭搖頭道:“先讓你們嘗點甜頭,等養肥了再狠狠宰一刀,這個路數都不清楚?你們白跟我這麽久。”
“主要是之前招財看上了一個姑娘,可這姑娘的爹說沒有五千貫彩禮別想來娶,所以招財才急着找錢。”
“也是笨蛋一個。”穆紹庭伸了個懶腰,踏步往外走。
“公子這是去哪裏?”
“廢話,領人啊。”
來到濟寧府最大的賭坊,穆紹庭帶着的幾個小厮還沒進門就嚷着要見賭坊的老板。
老板王貴是本地人,生得人高馬大,從二樓圍欄往下一掃,只見三四個小厮圍着一個衣着光鮮、面色冷峻的公子。
王貴很是不屑,心想也不是随随便便什麽阿貓阿狗我都要去見的。
賭坊夥計得到示意,沖着穆紹庭嚷道:“你們都是啥人,一進門就想見我們大掌櫃,告訴你們,大掌櫃忙着呢。你們以為這是你們那鄉野關撲攤子。”
穆紹庭俊眉微挑,不甘示弱道:“我的一個小厮被你們綁了,我是來要人的。”
夥計道:“我們是正規店,可不是黑店,這位少爺可要把話說清楚了,我們只是暫時扣留,一手交錢,一手自然還人。”
“本少爺即将出發去京城,手頭也沒有三千兩銀子。這樣吧,我也來搏一把,若是我輸了,奉上雙倍的銀子,若是我贏了,你們就把我那小厮放了。”
夥計見穆紹庭一臉篤定,心下也沒個主意,便将穆紹庭一行人迎到內廳喝茶等候。
大掌櫃王貴也不是吃素的,打聽得穆紹庭是從學政衙門出來的,而且又聽穆紹庭在內廳跟其中一個小厮說什麽回衙門跟大人說一聲,不用等我吃飯了。既然是衙門貴客,雖是外鄉人,自然也不好怠慢。
正當穆紹庭等得焦躁時,門口出現一張職業化的笑臉,大掌櫃王貴對着穆紹庭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穆紹庭冷笑道:“我那小厮素來實誠,如何在你們店裏欠下三千兩的賭資。”
聽穆紹庭如此說,大掌櫃王貴忙喊夥計去翻賬本,繼續堆笑道:“少爺,我這邊一筆一筆都記得清清爽爽,我們是正規店,可不是黑店。您去打聽打聽,就知道我們店在這濟寧府名聲多好。”
穆紹庭聽都不愛聽,把面前的賬本往外一推道:“本少爺也沒時間看賬本了,就按照我剛剛說的,賭一把。”
大掌櫃王貴笑容依舊不減半分,但是該說的卻一點也不含糊:“按照少爺的意思自然是可以,可本店也有本店的規矩,博戲雖說帶個戲字,卻是軍事決鬥演化而來,軍令如山這一句可不是游戲二字可以敷衍的。”
“你到底要說什麽?”穆紹庭問。
“小的是說沒有賭籌可是不能上賭桌的。”
“去你的,按你這說法,我家那小厮怎會欠上三千兩。我從江南路清安縣負箧求學于貴寶地,這箱子裏自然裝的是書,哪曾帶那麽多銀兩,再說我吃住在學政衙門,花不了幾個錢。你是怕我賭不起那區區六千兩?你剛剛還說你們店在濟南府名氣響當當,怎麽六千兩就把你難住了,沒見過那麽多錢?”
穆紹庭那傲嬌的模樣可把王貴氣壞了,心中狠狠罵道,賭就賭,讓你知道爺爺的厲害。
賭之前,穆紹庭簽了契約,白紙黑字紅手印,王貴心想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若是個賴子,學政衙門還在那裏呢。
扔骰子,比點數大小,一把定勝負。規則一出,衆人驚詫,六千兩就在這眨眼之間易主,要不怎麽說玩的就是心跳呢。
穆紹庭先扔骰子,他扔得随意,三個骰子下了桌翻動到停,衆人一數,五、六、六,倒也是個好數字,只是到底有一點的不足。幾個小厮都暗暗為穆紹庭捏一把汗,但穆紹庭本人卻是一點都不急。
王貴冷笑,今天就讓你這初出茅廬的小痞子知道本萬年老千的厲害。王貴粗大、青筋暴起的手好似有特別的魔力,那三枚骰子無比乖巧,停止跳動後,齊刷刷皆是六點。
穆紹庭這邊的小厮懸起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回頭望向在一旁喝茶的穆紹庭。
王貴撥開衆人,請穆紹庭看最終的點數,得意之形漸露。
“願賭服輸,穆公子,您是付銀票還是回去取現銀。”王貴道。
穆紹庭拿着剛剛簽好的契約緩緩說道:“白紙黑字寫了,公平較量。”
王貴接話:“自然是公平的,在場的諸位便是見證人。”
穆紹庭騰地一下站起,拿起桌上剛剛王貴投的三個骰子,放到耳根前聽了聽,又放到桌上輕輕敲了敲,放到骰盅裏随意搖了搖,那三個骰子下了桌竟然全是三個六點,穆紹庭連續三次都扔,依舊是三個六點。
吉祥立馬反應過來,指着王貴的鼻尖大聲嚷道:“你耍老千。”
穆紹庭推開吉祥,嫌他多事,盯着王貴道:“不瞞大掌櫃,我也是做生意的,但絕不涉獵賭場,原因就在于我讨厭這種擺不上臺面的規則。我不管你們怎麽經營賭坊,如今我只要你把人給我放出來,至于那三千兩銀子——”
想到穆紹庭身後有官府的力量,特別是看這小白臉有些功夫在身,是個狠角色,王貴略微遲疑一下,滿臉堆笑道:“穆公子裏面請,有事都好商量,你也是生意人,也該知道我們做生意的難處。”
……
從賭坊出來,招財跟在後面,吉祥問穆紹庭,密室裏面王貴都說了啥。
穆紹庭懶得回答,不意一個少年從後撞了一下他,差點讓他踩空幾步石梯。
小厮們嚷道,嘿,這人,沒長眼睛。
穆紹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帶,雙魚玉佩丢了,這玉佩是老娘千叮咛萬囑咐請他務必攜帶,說是可以保佑平安,雖然穆紹庭不信這個,但至少也是母親的東西,不敢随便就丢了。
穆紹庭一個跨步上前,抓住那少年的肩膀,誰知少年很是油滑,順勢從穆紹庭的腋下逃走,像一條游魚瞬間消失在人來人往的街巷中。
幾個小厮想去追,路不熟悉,站在街口都不知道往哪條道去尋。
雖說是玉佩丢了心中有萬分懊惱,但還是得趕緊回紫雲書院,畢竟也耽誤了大半天,況且是偷偷溜出來的,不曾知會王好古一聲。
到了書院,繼續讀聖賢書。傍晚王好古都會來檢查讀書情況,這次還和穆紹庭一起吃晚飯。
其間,王好古突然問穆紹庭:“你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穆紹庭正大口扒飯,聽到此,愣住了。
“我且問你,你下午可曾出過門?”
穆紹庭見藏不住,忙笑道:“老師,學生确實出了一趟門,主要是我那些不着調的小厮惹了一些事。”
王好古不滿,吹着唇上的兩撇小胡子道:“是你的仕途重要,還是這些奴才重要,若真是十萬火急,你也要先知會我一聲。舉頭三尺有神明,君子講究一個慎獨,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應該感覺到老師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你也別怪我小題大做,豈不聞無規矩不成方圓,這次我要罰你,明日你的功課要加倍,此外你的那些個小厮,既然無所事事,就幫着去刊印我最近寫的一本書,也省了我的人工錢。”
穆紹庭問:“老師出書了?”
掩不住的得意,王好古道:“都說我們王家治家有方,四世同堂,五族共居,文友們老讓我出一本家訓,我想着自己才疏學淺再加上案牍勞形,一直沒理會這個事。如今我在學政衙門謀事,出一本治家小冊子,也算是分內之事,畢竟對于天下學子來說,一屋不少何以掃天下。”
穆紹庭抓住機會就是一陣猛誇:“放眼天下,我穆紹庭最佩服的人,一是唐朝杜甫,二便是老師您了。杜甫先師已然作古,老師您便是活着的聖人,那份憂國憂民的情懷豈是漫卷詩書喜欲狂所能描盡的。”
穆紹庭知道王好古最推崇杜甫,果然王好古聽得眉開眼笑,一掃剛剛的鐵面,很是和藹地說道:“待付之梨棗 ,我必須先送你一本。你家境富足,年少有為,将來必定是妻妾兒女成群,加上你們穆家本就是清安大族,先不說治國,你這理家的壓力可不小。”
妻妾成群,穆紹庭倒沒想過,此生若是能迎娶靈珑,他穆紹庭算是無憾矣。
“學生一定細細研讀。”
送王好古出門的時候,王好古沒從前門走,而是挑了後門。跨過門檻時,王好古擡頭掃了一眼屋檐,輕笑道:“你看這只蜘蛛,真夠勤快的,這才幾個時辰,又織補好了。”
穆紹庭循着王好古的眼光望去,可不是有一只花蜘蛛守着一張老大的蛛網,難道——
“你那院子離後門最近,這後門又偏僻,平時書院學生們都是走正門,仆從們走正門旁的偏門。我不用派人監視你,只消看這張蛛網是不是完好的,就知道你有沒有出門。”
“老師怎麽知道學生會走後門?”
“你避人耳目溜出去,自然走後門。”
“老師實在是見微知著,學生佩服。”
“你啊,別在心裏罵我老狐貍才好呢。不過現在這招也不管用了,我也不稀罕找人監視你。好在這幾個月你都在刻苦研讀,這半日算是放放風,只是此後要加倍努力才好,留給你的時間可是不多了。”王好古意味深長地說道。
銅壺滴漏,光陰逝水,轉眼便是來年二月。這個冬日宋國普降百年難遇的大雪,雖說是瑞雪兆豐年,但極低的氣溫讓河水斷流,道路結冰,為各地舉子趕赴京城增加了不小的繁難。皇帝體恤舉子艱辛,廣示天下,科舉考試推遲一月,改為四月。
天下舉子稱頌皇帝英明,唯有穆紹庭氣得跳腳,他深知自己這樣的水平,多一個月少一個月其實意義不大了,無奈王好古盯得緊,自己也只好再耐着性子苦撐了一個月。
待到啓程上京都的日子,穆紹庭早早打點行裝,一刻不想耽誤,不像平時跟王好古寒暄,盡扯些連篇廢話,這次他話都不多說一句。
王好古哪知道這青年人的心思,只當他是考前緊張,遂滿面春風地拍着穆紹庭的肩膀說:“放輕松,別着急,年輕人,你的路還長着呢。”
吉祥插嘴道:“大人,路既然長,還不着急上路,怕是趕不上考試了。”
穆紹庭拍了一下吉祥的後腦勺,罵道:“多事。”
趕到碼頭,正待上船,卻聽見一陣激烈的拳打腳踢的聲音。循聲望去,卻見幾個兇神惡煞的漢子正踢着一個瘦弱的少年。那少年蜷曲成一團,好似一只将死的耗子。
招財眼尖一下子認出那少年便是出賭坊那日,摸走玉佩的小賊。
本來穆紹庭不準備搭理此事,聽到招財如此說,駐足不動。
會意的吉祥趕緊上前,拍着一個漢子的肩膀嬉笑道:“大哥有事好商量,怎麽就打人了,這是我同鄉的兒子,是個老實人。”
“啊呸——”為首的漢子吐了一口唾沫到少年身上,“去他奶奶的老實人,敢在我的地盤上偷,瞎了眼的賊骨頭。”
吉祥一陣打圓場,花了一兩銀子才把這夥人打發走。少年靜靜看着一切,默不作聲,當他見到穆紹庭向自己走來,身子微微一怔,亮亮的眼睛卻毫無懼意。
幾個小厮都圍過來,雙手抱胸,特別是招財,手關節捏得咔咔響。因為他,少爺丢了玉佩,這下子可把受氣包尋到了,今日不打他個腦袋開花,他招財就要改名要“棄財”了。
令人沒想到的是,也令少年沒想到的是,穆紹庭伸出手,意欲拉少年起來。
少年也不客氣,在小厮們仇恨的目光中扶着牆慢慢站起,滿不在乎地抹去留在臉上的唾沫。
“叫什麽名字?”穆紹庭問。
“淩峰。”少年答道。
“倒是好名字。”穆紹庭輕笑,攤開手掌,是五枚金瓜子,“拿去做點正經生意,光靠挨打,幹不長久。”
這下子又所有人都愣住了,穆紹庭也不多言,轉身而去。
說實話,這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根本就不是穆紹庭的風格,他是個冷面冷心的人,就算是良人遇難他未必肯幫,更別說一個小賊了。
借着風力,大船揚帆起航,站在船頭的穆紹庭看着遠去的濟寧,倒有些感慨,來這麽久,也沒好好逛逛,如今遠遠觀去,只覺這座黃河邊上的古城有一種靜穆之美。
“少爺,那小子可是偷了你的玉佩啊。”招財以為穆紹庭看走眼,不死心地提醒。
“欲仁得仁,誠如斯言哉。”穆紹庭向着船艙走去,腰間內袋中那枚雙魚玉佩已經安然物歸原主了。
幾個小厮聚攏,竊竊私語,進寶感嘆道:“原來讀書讀多了,惡霸魔王也會變呆子啊。”
這下輪到吉祥去拍了一下招財的腦袋:“瞎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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