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至死靡它

第21章 至死靡它

◎“你正經一點！”◎

辦公室裏有一瞬間的安靜, 陽光下的跳動的粉塵好像也察覺氣氛不對，自顧放慢了速度。

蘇卿翻文件的手微微一頓，默默調整好呼吸, 才又若無其事地翻到下一頁。心裏的別扭卻無法消退, 剛才應該找個借口出去才對。

“其實你仔細想想，跟我結婚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見傅雪辭沒反應, 林月薇繼續說, “我知道你那方面沒問題，都是借口而已。”

他們這種家庭，婚姻有時候只是一種獲利的手段。接觸的人和事越多，見識過更多人性後, 那些所謂的真感情反而會謹慎的收起來，也許這一輩子都沒有用到的機會。因為你不知道這個人值不值得，會把你的真心當做籌碼, 還是無度地揮霍。

傅雪辭低頭在最後一頁簽下自己的名字，而後将文件推到林月薇面前，“如果你是想聊這個, 抱歉, 我有沒有問題都和林小姐沒有關系。”

“我明白，你只是不想相親。但據我所知傅老物色了好幾個人作為你的聯姻對象。今天你拒絕我，明天還有其他人。”林月薇心有戚戚焉，“其實我也讨厭相親, 不如這樣，我們兩個協議結婚, 婚後可以互不幹涉對方, 過段時間覺得還不合适就分開。最起碼大家耳根都能清淨。”

蘇卿看着文件, 不知怎麽就分神了。聽到這種提議也沒多驚訝, 畢竟形式婚姻在這種圈子也不少見。

對外他們是恩愛的夫妻，關上門各玩各的，甚至有些人還把情人帶回家裏一起享樂。

協議結婚？√×

筆尖在對錯的符號上猶猶豫豫，蘇卿抿着嘴唇，最後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圈。

“我不會跟你協議結婚，以後也不會再去相親。”傅雪辭冷淡的語氣裏已經夾雜了些許不耐，但依舊維持風度把話說清楚，“這是對我未來妻子最基本的忠誠。”

林月薇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又很好笑的事情，先是瞪大眼睛看了傅雪辭一會兒，想從他清冷的臉上找出說謊或者開玩笑的蛛絲馬跡。

“你……”她壓着笑意，清了清嗓子，“冒昧問一句，你該不會還是個處男吧？”

堂堂傅氏集團總裁，一回國就在商圈名聲鶴立。長相俊美無壽，手段狠厲殺伐果斷，這樣的男人三十歲還是處男？

Advertisement

不可思議。

“你确實挺冒昧。”傅雪辭徹底沒了耐心，看向沙發上的蘇卿，她正低頭認真看文件，仿佛沒受到任何影響，意識到這一點，心裏的不痛快又添上一筆，“蘇助理，送客。”

林月薇平生第一次被人掃地出門，本來心裏應該不爽，但想起傅雪辭那張隐忍不發的臉就覺得好笑。

等電梯的間隙，她忍不住跟蘇卿吐槽，“你家老板真是個奇葩。”

蘇卿笑了笑，“是嗎？”

“我已經很少會從男人嘴裏聽到忠誠了。他平時應該很無趣吧？”

蘇卿忽略掉後面的問題，說：“林小姐，我不是你們那個層面的人，但是在我看來傅總那樣的觀念才是正常的。”

什麽時候，忠誠能劃到奇葩那一邊，那才真的是奇葩。

林月薇怔了怔，忽然沉默下來。不能不說一人在什麽樣的環境久了，思維是會轉變的。

電梯來了，蘇卿為她擋住門，客氣地說：“林小姐，您慢走。”

林月薇走進去，看了看蘇卿，而後笑了聲：“你們傅總或許在我面前才是一塊木頭。被他喜歡的人……”

她想了幾秒，才找到一個很合适的形容詞：“應該很幸運。”

電梯門慢慢合上，蘇卿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也許吧。”

光亮的鋼化門映出她臉上的笑。蘇卿看見自己的表情兀自愣了一會兒，然後擺正臉色去了茶水間。

回到總裁辦，方逸行正在彙報工作。蘇卿本打算放下咖啡就走，傅雪辭招了招手，讓她一塊參與。

一邊聽着，一邊端起杯喝了一口，嘗到咖啡濃香的味道後，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蘇卿，“今天是有什麽好事嗎？”忽然給他獎勵。

方逸行以為在跟自己說話，連忙回到：“不知道算不算好事，聽樓下的人說，錢副總在副總裁辦公室吵了一架。兩人好像徹底鬧掰了。”

蘇卿蹙眉，“他怎麽天天在公司鬧，就不怕影響不好。”

現在錢行大概自己也清楚，地位尴尬，手上沒剩多少權力，底下的人也開始漸漸不服他。這個節骨眼還給自己找事。

“聽說是因為之前鋼材的合作案發生了争執，具體情況也不太清楚。”方逸行解釋。

傅雪辭似乎早就料到，倒是也沒多驚訝。但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管，就怕他們鬧得不夠響不夠大。

“你方才說盛勢醫院和民航的合作，準備找個形象代言人？”

“是的。”方逸行點頭，“據說已經在談了，是一位形象很好，國民度也很高的男演員。”

傅雪辭沉思片刻，沒再說什麽。蘇卿看明白他的意思，這次合作是傅越之促成，他是不打算過多幹涉。而且現在找明星做代言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醫院和航空都是傅家産業，強強聯合沒什麽不好。工作中只要不搞幺蛾子，傅雪辭大多數是對事不對人。

方逸行出去後，蘇卿也打算回自己的辦公室，從沙發上拿起家族信托的文件，想了想又走回傅雪辭面前。

他剛端起咖啡杯，見她去而複返，一臉警惕，“我還沒喝完。”你不要這麽快收走杯子。

蘇卿忽然被萌到，嘴角控制不住地揚起，“別緊張，我又不搶你的。”

“嗯，那說吧。”瞬間恢複高冷。

“我就是想問你一下，之前你讓我查了錢行的資料，你到底準備怎麽做？”

傅雪辭放下杯子，眼裏忽而湧上笑意，“怎麽，坐不住了？”

蘇卿很誠實地點點頭，“是有點。”

其實有了那些資料後，很容易就能查出錢行都做了什麽勾當，但是過去這麽久了，傅雪辭卻一直按兵不動，讓她有點心癢難耐。

“你想知道，我當然願意告訴你。只是……”他微微挑起眉梢，“你拿什麽來換？”

蘇卿驚訝地睜大眼睛，“你這是要趁火打劫？”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遲疑幾秒，她豎起三根手指，“這周三杯咖啡？”

傅雪辭靠着椅背，笑着搖頭。

“那……營養餐減量？”

“蘇助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跟人談判丢出去的籌碼一定要有誘惑力。”傅雪辭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人拉倒跟前。蘇卿跟着上前一步，雙腿抵在他堅硬的膝蓋上。

她居高臨下看着他揚起的睫毛，自然光臨摹他高挺的鼻梁，那雙漂亮的眼睛仿佛帶鈎子，誘她一步步走入陷阱。

“那你想要什麽？”她被蠱惑，問出他期待的問題。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傅雪辭手掌幹燥溫熱，比這還熱的是他專注的視線。像支羽毛在她臉上輕掃，最後落在向往已久的兩片嘴唇上。

蘇卿臉一熱，立刻抽回手往後退了一步，似嗔似惱，“你正經一點！”

談判失敗，對手不上鈎。傅雪辭有些失望，“好的。”

他應了聲，雖然目的沒有達成，但是眼裏的小火苗還在搖搖晃晃，“這周日外公過生日，你會回去嗎？”

蘇卿點頭，“嗯。”

“那你讓我跟你一起回去。這個條件總可以吧？”

不是多過分的要求，蘇卿這次沒再拒絕，痛快點頭答應，“沒問題。”

其實看得出來，外公外婆很喜歡他。每次去家裏比她待遇好多了。

傅雪辭微微彎起嘴角，十分容易滿足，“那就說定了。”

“嗯嗯。”蘇卿着急提醒，“你現在可以說正事了。”

傅雪辭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讓她拉過來，等蘇卿在自己對面坐下，言歸正傳。

“錢行出事那幾天，傅越之不僅沒幫忙，反而落井下石。這大概是今天他們吵起來的原因。”

“你想讓他們起內讧？”

傅雪辭從抽屜裏拿出一顆糖塞她手裏，“這是其一。你覺得錢行跟傅越之那麽久，他們可能不清楚對方底細嗎？”

“所以你讓錢行回來，是想讓他跟傅越之鬧翻，然後借刀殺人？”少了錢行，傅越之就少了一個能辦事的得力助手。就像修剪樹枝一樣，一根一根剪掉分枝，最後再拔掉樹根。

全部鏟除。

傅雪辭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能分解他們，必須要他們之間本身就存在裂痕。我四叔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錢行又把貪字刻在腦門上，他可以當靶子，前提是利益到位。四叔可以給好處，前提是這個人不能有二心。”

總之，所謂的情誼和衷心，都是在沒有利益沖突下。反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蘇卿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忽然想到如果他将這種心思用在她身上，她大概抗不了多久就繳械投降了。

幸虧這人在感情上沒多少經驗，小學雞一個。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辦錢行？”

“放心，輪不到我動手。”一個沒有用又不聽話，還滿手都是把柄的人，傅越之不會這麽傻還留在身邊。

果然七八天之後，錢行當着全公司的人面，以非法洗錢的罪名被警察帶走。

他洗的錢不涉及公司內部，全部來自于爛片投資和書畫拍賣。錢行被架上警車之前，在走廊裏扯着傅越之的名字大罵。

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傅越之當天下午就離開公司，據說躲晦氣去了。

傅雪辭淡定喝完最後一口茶，穿上西裝外套去敲蘇卿辦公室房門。

“蘇助理，跟我出去一趟。”

“哦，好的。”蘇卿将文件全部收進抽屜鎖好，關上電腦，匆匆拿上大衣和包包，“傅總，我們去哪裏？”

傅雪辭接過包，示意她先穿上外套。她的頭發又長了一些，已經過了腰線。光亮柔順，像上好的緞面一樣。

一下就想起前幾年十分流行的一句話：待你長發及腰回眸一笑，願我執你之手白頭偕老。①

見他忽然笑，蘇卿從風衣口袋裏掏出鏡子照了照，“沒問題啊，你笑什麽？”

他搖搖頭，說：“走吧，給咱外公買禮物去。”

“什麽咱外公。”蘇卿從他手裏拿回包，一本正經拍拍他肩膀，“是我外公。”

“嗯。”

是我家蘇卿的外公。

.

外公喜歡喝茶，蘇卿本來打算去挑一套好點的茶具，結果傅雪辭讓她換個禮物。

“家裏有套新的紫砂茶具，明天我帶過去就行。”

他家裏的東西，一般都是市面上買不到的。價格想也知道不會便宜。

蘇卿說：“別拿太貴的，不然外公會有壓力。”

傅雪辭理所當然地說：“茶是入口的東西，好茶具泡出來也不一樣。總之你就不要管其他，買你自己的禮物就行。”

蘇卿默默吐槽，我本來就是買茶具啊。現在讓你截胡，還得重新想。

聊天工夫，車子停在盛勢百貨正門。夕陽的光染紅高樓的玻璃窗，商貿街人來人往，傅越之從一旁的茶樓走出來，跟随的男人殷勤為他點煙。

可能是今天錢行的事造成不好的影響，傅越之臉色很冷，擰着眉頭，看起來心情就不好。

他身旁站着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一身黑色大衣，倒是和顏悅色。說話間見傅雪辭迎面走來，怔愣之後，露出一絲尴尬神色。

“阿辭，早就知道你回來了，一直想去老宅拜訪你。”

傅雪辭停下腳步，清冷目光淡淡掃過兩人，沒有言語。

程仲霖倒是不介意，笑了笑繼續道：“聽小瑤說前幾天在游輪上遇到你了。”

“是嗎，沒注意。”應付了一句，傅雪辭将話頭對準傅越之，“今天四叔倒是有閑情逸致出來逛街。”

“跟着優秀的領導，我當然有閑情逸致。”傅越之眼神幾分陰郁的邪氣，說話也別有深意，“傅總下班了還霸占助理私人時間啊？蘇助理要不要考慮到我這裏來？我可把每個手下都當成自己人。”

蘇卿也只當他在開玩笑，“多謝副總裁擡愛。”

傅雪辭上前一步隔開他的視線，冷淡地說：“四叔好好享受私人時間，我們不打擾了。”

巨大的LDE屏幕投出變幻的光，漸漸吞沒那兩道身影。

看着他們走進商場，傅越之視線還沒有收回來。沉吟片刻，他問身邊的男人，“你說小瑤在游輪上遇到阿辭了？”

“是的。”不過據程兮瑤所言，傅雪辭态度十分冷淡，一句話都沒跟她說，比陌生人還不如。

“那他身邊當時帶着別人嗎？”

“這……”程仲霖搖搖頭，“就不太清楚了。”

傅越之開門上車，回憶起方才傅雪辭的舉動，不明所以地嗤笑一聲。

沒了父母，看起來多了別的軟肋啊。

商場裏燈光明亮，照在傅雪辭棱角分明的臉上更顯清冷。他忽然變得有點安靜，好像自從進門後就不太對勁。

“剛才那個男人……是誰啊？”蘇卿一邊挑選羽絨服一邊問。

傅雪辭回神，發現她已經走出幾米遠，提步跟上去，“我爸以前的朋友。”

幾十年的朋友，說生死之交也不為過。只不過人心難測，在他父母出車禍去世後，這個人就再也沒有主動登過門。後來再見面，他跟傅越之成了至交。

他父親的朋友，現在跟傅越之走那麽近……

蘇卿感覺到他不想多說，有眼色的沒再追問。很快買好衣服，坐上扶梯時，剛好看到一樓新開的奶茶店在排長隊。

蘇卿扯扯傅雪辭袖子，“我請你喝奶茶好不好？”

“你想喝什麽，我去買。”

“請你喝，當然是我去買。”蘇卿将碩大的紙袋遞給他，掏出手機說，“我去掃碼下單，你要什麽口味的？”

四十八樓的茶水間請了可以做奶茶的咖啡師，主要是給其他員工謀福利。傅雪辭幾乎沒有怎麽喝過奶茶，也就知道那麽一種。

“我想要啵啵。”想起什麽，他話一頓，耳尖有點紅，“啵啵，奶茶。”

蘇卿說了聲好，但是又告訴他：“每家口味不一樣，可能沒有這種。”

“無所謂，跟你喝一樣……”他改口，“跟你喝不一樣的就行。”

蘇卿比OK的手勢，讓他找地方坐着等自己。

隊伍很長，人擠人跟不要錢一樣，連掃碼都差點擠不進去。蘇卿翹着腳去掃二維碼，舉起的手機忽然被人拿走。

以為是傅雪辭在開玩笑，蘇卿哎了一聲：“你別……”

擡起頭卻看到章時桉的臉，話就這麽卡在喉嚨裏。

“喏，幫你掃好了。”他今日穿得休閑，飛行夾克配黑色長褲，頭發比上次短了些，更顯臉上棱角。

遲了一秒，她接過手機，讷讷道謝。

章時桉姿态自然，“這麽巧，來逛街？”

蘇卿點點頭，目光浏覽點餐頁面，心不在焉地應着，“來買點東西。”

周圍人擠人，下單的等單的，還有研究喝哪一種好的。章時桉拉着她胳膊躲開人群，見她捧着手機不自覺地跟着走過來，不由得彎唇笑。

“一個人嗎，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我一個人……”點完餐，蘇卿思緒歸位，連忙說，“我跟朋友在一起。”

她環顧四周，卻沒看到傅雪辭身影。

“不好意思，先不跟你說了，我去找人。”

寒暄就這樣中斷，晚飯當然更沒辦法一起吃。

章時桉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眸光暗下去。想當初，她也曾這樣興匆匆的奔向自己。

人大概就是反骨，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時選擇跟蘇卿在一起，更多是覺得大學時光無聊，而她是一個不錯的戀愛對象。

沒覺得投入多少感情，所以在她提出分手的時候可以維持紳士風度，幹脆利落地退出她的生活。

只是沒想到在異國他鄉，紙醉金迷的生活裏最念念不忘的卻是相處兩個月的她。而她，也許早就忘記他這號人物，甚至可能當初在一起時也未見得有多喜歡。

不，至少她說過，很喜歡他的眼睛。

蘇卿在商場的環形扶手邊找到傅雪辭。他穿着煙灰色大衣，手上拎着剛買的羽絨服袋子，身姿挺拔，只看背影都能感受得到矜貴的氣質。

他故意找人少的地方打電話，蘇卿也說不清為什麽在沒看到他那一瞬忽然感到慌亂。

大概，是這個場景在夢裏出現過太多次，而每次的結局都是她再也沒能找到他。

奶茶沒有啵啵，只有一杯草莓一杯香芋，今日新店開張，第二杯半價。

“聽說是馮清悅代言的，難怪人這麽多。”

“奶茶店找大明星代言，看來這老板賺很多。”

排隊很枯燥，別人閑聊的話傳進蘇卿耳朵裏，頓時覺得有點掃興。

“買好了嗎？”傅雪辭不知何時走過來。

算了，買都買了，不跟自己的錢過不去。蘇卿嗯一聲，問他：“香芋和草莓的你要哪個味道？”

“你先選，我都行。”

“那我要草莓的好了。”蘇卿将另一杯遞給他。

傅雪辭插好吸管，将香芋奶茶遞到她面前，“你嘗一嘗。”

“不用了，我……”喝這一個就夠了。

“反正有兩種味道，都試一試。”

吸管已經伸到她嘴邊，拒絕的話說不出口，蘇卿低頭含住吸管。

傅雪辭喉結微動，目光定在她的紅唇上，眼色一點一點加深，“好喝嗎？”

芋頭香味過于濃烈了，好像太甜了，“一般。”

蘇卿記得他不喜歡甜的東西，想了想把自己手裏這一杯給他，“要不你喝這個吧。”

她的本意是跟他換，但傅雪辭好像誤會了。深黑的眼睛看了她幾秒，直接低頭咬住吸管。

淺粉色液體順着吸管往上爬，垂着的睫毛像一把小小的扇面。

他擡起頭，眼眸晶亮，“很好喝。”

蘇卿忍着咚咚心跳聲，問他，“那要不要換一下？”

傅雪辭看了眼自己手裏的，小聲說：“可是我還沒喝到這個。”

成年人不做選擇，都要是吧？

蘇卿感到幾分好笑，算了，不換就不換吧。反正不好喝他自己會扔掉。

可是臨上車，傅雪辭也沒扔掉奶茶，還時不時抿唇笑。

“你笑什麽呢？”她倒是好奇了。

他降下車窗讓她看外面，“那對情侶也像我們這樣換着喝。”

蘇卿：“……”

這種事，值得高興成這樣哦？

“傅雪辭，你……”她斟酌着找出最不傷人的問法，但是好像怎麽問都差不多，索性打直球，“交過女朋友嗎？”

他靜默一瞬，問：“沒約過會沒牽過手，只有親吻算嗎？”

蘇卿一瞬間心好像被海水泡過，有點潮濕。後悔了，不問就好了，“……親都親過了，你說算不算？”

“不過好像，”他擰起眉頭仔細算了一下，“五天後你就把我甩了。”

親完後傅家來人接他回去，然後那通電話之後他們就失去了聯系。

哪有這麽甩鍋的。蘇卿失笑，“什麽啊，那也能算？”

傅雪辭一口咬定，“是你說算的。”

蘇卿無語，喝杯奶茶莫名其妙多出一個前男友，而她本人并不知道這回事。

秋天日照變短，窗外已是華燈初上。霓虹點亮街景，馬路上人潮湧動。

車子安靜地向明富山居行駛。傅雪辭看着蘇卿精致的側臉，回想起買奶茶時那個男人的背影。他們看起來很熟，那男人的身影好像也有點眼熟。

匆匆一瞥，老院長打來電話，提起爺爺的病情。等電話結束，那個男人已經走了。

電話鈴聲打破沉默，是溫迎詢問蘇卿明天幾點出發。吃火鍋那天，她和陳尋知就定下，會一起回去給外公過生日。

蘇卿說：“下午吧。”

她問傅雪辭，“我們三點出發可以嗎？”

他回過神，淡淡應到：“好。”

溫迎記下時間，又聊了幾句便去忙工作了。

也就是這一通電話，蘇卿才想起來坐車的問題。他們三個是熟到不能再熟的發小，就是怕傅雪辭不自在。

“之前我的兩個朋友約定好一起回去給外公過生日，所以明天我們會開一輛車走。”她試探地問，“你是跟我們一起，還是讓司機送？”

傅雪辭毫不猶豫，“我跟你們坐一輛車。明天我會開車到你家樓下，到時候再去接你的朋友。”

“不用這麽麻煩，我讓他們直接到我家來等。”

說話間，車子已經停在明富山居外面。蘇卿拿上東西道再見，卻被傅雪辭有力的手握住手腕。

“蘇卿。”昏黃的街燈灑進來，将他眼眸染成漂亮的琥珀色，也柔和了臉上鋒利的線條。

可蘇卿仍舊因為這低沉的聲音而心頭一顫，“怎麽了？”

不知為何，莫名生出一絲寒意。

“那你呢，你交過其他男朋友嗎？”

忍了一路，他還是把這個問題問出來。

安靜的車廂內仿佛被抽成真空，蘇卿胸腔鼓噪，後頸冰涼。像有一把鋒利的刀懸在半空，随時都會掉下來。

“我……”

傅雪辭臉色前所未有的認真，眼裏像浸着一層霜，冷靜與癫狂都藏在冰霜之下。

分別十年，他們也沒有過多的牽扯，蘇卿可以理直氣壯告訴他：交男朋友是我的自由。不管你的事，你也無權幹涉！

可面對此時的傅雪辭，卻莫名的有些難以啓齒。

“其實我……”

“算了。你當我沒問。”他笑着松開手，主動幫她打開車門，“上樓吧，明天三點我來接你。”

蘇卿長長吐出一口氣，拎着東西下了車，“那、明天見。”

“好。”

看着她走進大門，直到完全消失，傅雪辭才收回目光。

靠向椅背，擡手捂住眼睛。

他不敢聽。

只是問，心裏已經難受得像被幾萬只螞蟻啃咬。他怕控制不住強烈的嫉妒，更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作者有話說：

①源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