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至死靡它
第22章 至死靡它
◎病入膏盲◎
第二天下午兩點左右, 溫迎和陳尋知前後腳到了蘇卿家裏。
今日要在院子做燒烤,兩人來時帶着大包小包,裏面裝着都是些菜和肉, 還有一盒溫迎秘制的燒烤醬。
蘇卿先把東西都放進冰箱, 随口問到:“你們兩個一塊去逛的超市?”
陳尋知沒來得及張嘴,話就被溫迎接過去, “沒有, 他買他的我買我的。”
說完跟蘇卿一塊去了廚房,将陳尋知晾在一邊。他無趣地摸摸鼻子,自顧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蘇卿洗了一串葡萄,溫迎端在手裏喂她一顆自己吃一顆, 倚着竈臺聊天,“卿卿,一會兒我坐副駕駛行不行?今天有點不舒服, 怕暈車。”
“沒問題啊。要不你先去我房間躺一會兒,走的時候我叫你。”
“不用了。”她不想出去見陳尋知,撚起一顆葡萄塞她嘴裏, 笑眯眯說, “我跟你一起腌肉。”
兩點五十,傅雪辭打來電話,說已經到了樓下。
三人收拾好東西麻利下樓。每個人手裏都拎着不少于兩個大包,有點趕火車的架勢。
傅雪辭打開後備箱, 幫蘇卿把東西放進去。見她手都勒出紅痕,沒忍住上手揉了兩下。
“不知道你們拿這麽多東西。”不然就上樓去接了。
“今天大家想吃燒烤, 他們倆帶了食材過來。”蘇卿不動聲色抽回手, 跟傅雪辭商量, “溫迎暈車, 讓她坐副駕駛可以嗎?”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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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我當然是坐在後面。”
傅雪辭掃了眼站在車邊正努力找話跟另一個女人搭腔的陳尋知,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早知道,就拉她上另外一輛車。
溫迎和陳尋知都是第一次坐勞斯萊斯這種豪車,不免有幾分拘束。謹小慎微的,怕一不小心弄髒或者弄壞了什麽地方,把他們賣了都賠不起。
車內安靜得有些詭異,只有風肆無忌憚地從車窗灌入。
車廂裏混着皮質和淡淡的木質香水味,聞一下就跟吸金差不多。
“這是真皮吧?可真舒服。”陳尋知聲音如蚊蟻,貼在蘇卿身邊嗡嗡嗡,“難怪都想賺錢買豪車。”
一對比,平時坐的車跟三輪也沒差多少。
他正襟危坐,小腿縮得快跟大腿垂直。蘇卿忍着笑,拍了下他膝蓋,“四十多分鐘呢,你受得了?”
“那我往前伸了?”
“伸吧。”
陳尋知伸了伸腿,小聲逼逼,“坐都這麽舒服,這車開起來不是得爽死。”
兩只麻雀在後面叽叽喳喳,聲音雖小,轎廂也就這麽大點地方。溫迎跟陳尋知發生點摩擦,本來心裏有氣,這會兒聽着聽着,笑意就湧上眼底。連坐在傅雪辭身邊的緊張感都慢慢消散了。
“蘇卿。”清冷的聲音,像瞄準枝頭的石子,震飛兩只小麻雀。
蘇卿應聲擡頭,在後視鏡裏撞上傅雪辭平靜的眉眼,“怎麽了?”
“我渴了。”
“哦好。”她從車載冰箱拿出幾瓶水分給他們,傅雪辭這一瓶,她習慣性擰開蓋子才遞過去。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傅雪辭接過水喝了一小口,大概只潤到嘴唇。随手将瓶子放在水杯架上,他偏過頭跟陳尋知說話。
“剩下這段路你來開?”
陳尋知眼睛一亮,手都癢了起來,“真讓我開?”
“嗯。換換手,昨晚沒睡好,有點累了。”
找了個路邊停車,兩人互換位置。溫迎看着陳尋知嘴角快咧到耳朵後面,不忍直視地轉開了視線。
小人得志!
傅雪辭坐到蘇卿身邊,修長的腿挨着她的,煙灰色大衣扯出褶皺,姿态很是閑散。
車子重新上路,他收回放在窗外的視線,身子向這邊側過來。仰頭靠着椅背,閉着眼似乎睡着了。
蘇卿将墊在腰後的毯子拆開,輕輕蓋到傅雪辭身上。他卻暗中使詐,趁她不備握住她的手,頭也順勢靠在她肩膀上。
炙熱的呼吸混着木質香調将她包裹。蘇卿心跳忽然失序,側目看他緊閉的眼,想找出裝睡的蛛絲馬跡。
“讓我靠一下。”不麻煩她費神,他直接拆穿自己。
但說是商量,在察覺到她想收回手的時候反而攥得更緊。
“昨晚沒睡好?”算了,抓着就抓着吧。懶得跟他争。
“不是。”他緩緩睜開眼,流轉的眼波像蠶剛吐出的絲纏綿黏軟,長而密的睫毛在她側臉上輕掃,被熱氣拂過的地方泛起一片難以忍受的癢。
蘇卿抖着呼吸轉開臉,卻躲不開他熱忱的告白。
“不是沒睡好,也不是累了。”他輕聲,在她耳邊說,“我就是找個借口想坐在你身邊。”
·
傍晚,蘇家院子裏飄出陣陣煙霧。濃烈的烤肉香随風四處擴散,引得四周的貓貓狗狗齊聚一堂。
原來傅雪辭早就安排好,一早就讓人送來燒烤設備,同時還配了一個專業廚師。
溫迎喜歡自己動手,用小爐子烤肉串,廚師就在另一邊的大烤爐上負責烤牛排龍蝦等一些複雜的東西。
外公和外婆滿面笑容,陪着他們喝了點酒。陳尋知有眼色地将龍蝦肉放進兩個老人碗裏,笑着調侃:“借花獻佛。這輩子沒想到能在咱們院子裏吃到五星大廚做的燒烤。”
“都是托阿辭的福。”外公想起那套金貴的紫砂茶具,更是一臉掩不住的笑意,“以後有時間多回來。”
聽聽,用的是“回來”。就跟讓自家人回家一樣自然。
這會兒酒精已經開始發酵,傅雪辭臉色飄紅,但眼神清醒,甚至還好心情地透着隐隐笑意,“可能要征得蘇卿同意。您不知道,這次能過來吃飯,還是我跟她求來的。”
蘇卿瞪大眼睛,好家夥,什麽時候學會告黑狀了?
“我可沒說不讓你來,別往我身上賴。”
“你的意思是,我想什麽時候來都可以?”
眼看就要掉入圈套,懸崖勒馬就可回頭。然有人下套有人願意配合,無傷大雅。
蘇卿切下一塊牛排放進嘴裏,好吃到眯起眼睛,“記得多帶點好吃的過來就行。”
溫迎和陳尋知都跟着湊熱鬧:“到時候別忘記叫上我們啊!”
“喵——”還有不要忘了還有本船長!
傅雪辭撕下一小塊肉喂給它,低垂的眉眼裏被滿足和笑意填滿。
飯後,傅雪辭和陳尋知陪外公喝茶,蘇卿和溫迎陪外婆打鬥地主。
忽然,有人用力拍着大門,“陳尋知!阿知!”陳母站在門口,聲嘶力竭,“快點出來,家裏出事了!”
尖銳的嗓音混着遠處傳來的狗吠,嘈雜得令人心驚。
蘇卿連忙扔掉手裏的牌跑過去開門。陳尋知不由分說沖出去,急忙拉住母親手臂:“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陳母眼淚嘩嘩往下掉,用袖口抹去很快一張臉又被淚水浸濕,“你爸……你爸被陳三他們扣住了!”
不清不楚說完這一句,陳母忽然捂着臉嚎啕大哭。
溫迎一臉狀況外:“陳三是誰?”
蘇卿沖她搖搖頭,示意不要問那麽多。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給他錢嗎!”陳尋知氣得雙目通紅臉色發青,急速起伏的胸腔像快速充脹的氣球,幾乎要爆炸。
外公拍拍他肩膀,沉聲說:“有什麽事,先把你爸弄回來再說。”
陳尋知咬着牙,扭頭就沖出去。傅雪辭拉住他,“我陪你去。”
陳三那幫地痞流氓在鎮上出了名的橫行霸道,據說在局子裏都有人脈,輕易沒人敢惹。
蘇卿扯扯傅雪辭袖子,眼中是隐藏不住的擔心:“那些人不好惹,看着點陳尋知別讓他再惹事。”
“好。”
“你也一定要小心。”
傅家掌權人,出了什麽岔子,她可賠不起。
傅雪辭嘴角微彎,親昵地揉她腦袋,“放心吧,知道了。”
兩人出門後,外婆把陳母帶回客廳,安慰了好一會兒,直到情緒穩定才讓她回家。
從她們的聊天中蘇卿才知道,原來前幾年陳父染上賭瘾,陳尋知拍短劇賺了不少錢,都拿去幫他還賭債了。
溫迎聽得愣神,讷讷說:“他瞞得真深,我們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
外婆嘆息:“家醜不可外揚。”
尤其像陳尋知那種自尊心強的人,更不可能把這種事拿出來說。
蘇卿說:“我這裏有點錢,等他回來我問問他。”一塊長大的朋友,總不能看着他為難。
夜裏十二點,萬籁俱靜。鎮上家家滅燈早,外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過分安靜中只聽得見偶爾從遠處傳來的狗吠。
蘇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就像被捆住吊在半空中搖晃,怎麽也落不了地。
一束光穿透未拉簾的窗戶,引擎聲由遠及近愈漸清晰。蘇卿一下坐起來,随手套上風衣跑到院子裏。
傅雪辭安然無恙地從車上下來,身影在黑夜中有些模糊,棱角分明的臉染着深秋的冰涼,莫名讓人安心。
蘇卿疾步迎上去,急切地看看他的臉,又瞧瞧他身上,确定沒事後終于松了口氣。
“怎麽去那麽久?都解決了嗎?”
傅雪辭幫她攏住大衣領口,擋住風寒,“你怎麽還沒睡?”
“你們兩個去見那種人,你覺得我睡得着嗎?”
說話間,蘇卿不知不覺跟到他房間。進門前,傅雪辭停下腳步,深黑的眼看着她。
“不要跟了,回去睡覺。”
“可是……”
他眼中透出些微疲憊,“我累了。”
算起來,這一天他好像都沒怎麽休息。開車,安排廚師,臨了還去幫陳尋知解決問題。
蘇卿心頭發軟,低聲說:“那你好好休息。”
“嗯。”
還未來得及轉身,電話鈴聲自大衣口袋裏傳出。來電人是陳尋知。
蘇卿接起,問他情況怎麽樣,含糊幾句被他随口帶過。
陳尋知聲音有氣無力,好像累到極點,“傅雪辭背後挨了幾棍子,你記得幫他擦藥。”
蘇卿一愣,“他挨打了?”
“我們和那幫人起了點沖突。很晚了,你們先休息,明天再說。”
難怪,傅雪辭今天反常的趕她走,連門口不讓進。
來不及收起手機,蘇卿直接伸手去掀他西裝,“哪裏傷了,讓我看看。”
溫熱柔軟的手掌貼上來的瞬間,傅雪辭眼色一沉。
蘇卿見他不動,有些着急,“傅雪辭,我在跟你說話!”
他呼吸亂了節奏,嗓音沉到在空氣中下墜,“好,給你看。”
門咔噠一聲被推開,他像放風筝的人在收線,微一用力将蘇卿收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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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昏暗,如水的月光映出一雙緊貼的影子。蘇卿被傅雪辭抵在門板上,手臂穿過縫隙禁锢住她的腰,一呼一吸之間的氣息都灑在她纖細的脖頸邊。
蘇卿感覺自己像一塊架在火上的黃油,随着熱度上升慢慢融化成液态,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
心髒在劇烈跳動,她卻小心翼翼放輕呼吸。怕太明顯,秘密都給他窺了去。
“蘇卿。”傅雪辭啞着聲喚她名字。
感覺腰上的手臂正在收緊,她應得提心吊膽,“怎、怎麽了?”
月光下的影子微微晃動,是傅雪辭往前邁了一步。身體嚴絲合縫貼在一起,空氣仿佛被擠出去,變得更加稀薄。
蘇卿被他勾住手指,鑽進西裝外套。指尖在他勁瘦結實的腰線流連,越過堅硬的皮帶,一點一點抽出襯衫衣擺。
這塊被烤化的黃油支撐不住,妄想收手。可炭火越燒越旺,只好讓她在懷裏融化,蒸發。
指尖貼上後背時,兩人同時一顫。像油淋在炭上的瞬間,竄起高聳的火苗。
傅雪辭喉結滾出沉悶的聲響,身體壓得更低,意圖讓她以這種方式擁抱自己。
“傅雪辭……”蘇卿咽着喉嚨,聲音在抖。
她摸到了幾條凸起的痕跡,像被棍棒敲打,又像被極細的那種鐵條抽的。
“疼嗎?”他什麽時候遭過這種罪。
“疼。”他另一只手也抱住她的腰,臉埋進她肩頸處,低聲裝可憐,“可疼了。”
到地方之後,陳尋知痛快還錢要求他們放人,并且警告那些人以後不要再跟他父親賭錢。結果惹怒對方,話不投機,争執不休之下就動起手來。
傅雪辭自小練散打練防身術,可一拖二還是吃了虧。
蘇卿嘆氣,任由他抱了一會兒,“站夠了就去床上坐着,我去拿藥過來給你擦。”
他擡起頭,眼睛浸着濃厚的夜色,幽深炙熱,“你不親親我嗎?”
這人,到這時候還在惦記這種事。
蘇卿好氣又好笑,伸手推他肩膀,“我親你,你的傷就能好?”
“嗯。”他垂下眼眸,虔誠地盯着她兩片紅唇,仿佛這是他一生需要跪拜的聖地,“上次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
蘇卿忽然覺得,好像做不做他女朋友只是一種形式。他的心态和做法,明顯已經完成了自我攻略。
所以現在,她也搞不清楚,他和傅雪辭到底算怎麽回事。似乎,正常的情侶相處模式也不過如此。
她轉開臉沉思,恍然中一張俊臉湊近,認真研究她的表情。
“蘇卿。”這兩個字仿佛永遠叫不膩。
“……你到底要不要上藥?”語氣不耐煩,卻已經配合地閉上雙眼。
“要。”他傾身吻住夢寐以求的柔軟,話淹沒在唇齒間。
她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藥。
夜深人靜,有人在睡夢中,有人在熱烈糾纏。
有了蘇卿默認的許可,傅雪辭更加放肆。壓着她在門板上親夠了,就将她抱在腿上親。
緊閉着雙眸一臉沉醉,自始至終雙手老老實實緊緊擁着她,沒有任何越雷池的舉動。
而且他無師自通,技巧明顯越來越好。蘇卿的體驗感直線上升。
嗯,如果他的小兄弟也一樣聽話就好了。
在瀕臨窒息前,傅雪辭将空氣還給她。下巴颏抵在她肩膀上,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蘇卿也不遑多讓,雙唇像草莓果凍一樣潤澤,杏核眼水光潋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也比不過她。
“你……緩一緩?”她試着動了一下,想從他腿上下去。
傅雪辭搖搖頭,柔軟的發絲擦過她頸邊,“你不要動,這樣就很好。”
他的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
蘇卿忍了忍,頭靠在他肩膀,小聲抱怨,“可是好硌。”
話很正常,但此刻氣氛暧昧,有人還在極力忍耐,聽在耳裏說不出有多撩人。
傅雪辭身體緊繃,呼吸明顯重了幾分,“你讓我再抱一會兒,一會就好了。”
深夜會将一切暧昧放大。這種話題再進行下去就不安全了。
蘇卿老老實實坐着,手指無聊撥弄他後腦的短發,關心到:“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傅雪辭默了默,擡起頭看她,眼裏散發着期待的光亮,“你要幫我嗎?”
“如果不舒服,明天我們去一趟醫院。”
“……你說這個。”他抿了抿唇,重新抱住她,“不礙事,擦點藥就行。”
看他前後态度的轉變,蘇卿忽然意識到兩人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她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手指戳他肩膀,“你別太過分。”
還想讓她幫忙?!
傅雪辭迷戀地嗅着她發香,聲音悶悶的:“那在一起後你可以幫我嗎?”
這種事情要她怎麽答?男女在一起講究一個水到渠成,時機到了,氣氛有了,該發生的自然會發生。
說不幫,難保她以後不會被他誘惑。說幫,好了,接下來肯定沒有消停日子過。這人一定抓準一切時機來研究這個事。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傅雪辭,你在商場上和感情上怎麽差別這麽大啊?”
一邊腹黑心機,殺伐果決。一邊是個戀愛腦小學雞。真怕不是人格分裂吧。
傅雪辭蹭了蹭她的側臉,因為我怕你會害怕。
她大概不知道,現在她在他懷裏,以後哪怕死,他也不會放手。
“蘇卿,我喜歡你。”他真誠地向她表白。
蘇卿彎了彎嘴角,提醒他:“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上一次在醫院裏說等了十年,不就是在變相告白。
他嗯了一聲,又搖搖頭,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到:“這一句是十年前的。”
當年走得太匆忙,甚至連一句再見都沒來得及說出口。那一天跨過四十個漫長的春夏秋冬,如今在他心裏仍舊沒有褪色。
那天蘇卿去參加同學的升學宴,他則無所事事在家裏逗船長玩,像塊望妻石坐在院子裏一動不動地等她回來。
太陽越爬越高,陽光也從溫和變成毒辣。到了下午,依然沒等到蘇卿回來,反而等來傅家的人。
來時是大伯傅清聿送他過來,回去時也是大伯來接。卻不比那時從容,着急忙慌跟外公外婆做了道別,将傅雪辭塞進車裏就離開了。
沒給他道別的機會,甚至連手機都被沒收。
傅雪辭向來尊重大伯,那次卻急了,怒火中燒地讓他送自己回去,并試圖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搶回手機。
大伯無奈,只好告訴他真相:“那場車禍好像不是意外。”
他一下愣在那裏,整個人呆若木雞。車子急速行駛,他只能感覺到偶爾的颠簸。過了很久,他好像才找回理智,顫抖着聲音問:“幕後是誰在操控?”
大伯說不知道,只查到他父親去世前接到過威脅電話。但是無法追蹤號碼來源。
傅清聿摟住他肩膀,聲音有些哽咽:“你父母死得不明不白,老爺子怕你再出什麽事,決定先送你出國。”
至于去哪裏,除了他們三個人,誰也不知道。
當天傅雪辭連老宅都沒回,直接被秘密帶到大伯家裏。他理解他們的擔心,只是想在離開前給蘇卿打一通電話。
必須要說點什麽,他不能就這麽不清不楚的離開。他拜托傅思珈把手機借給他,對方溫柔地揉揉他腦袋,笑着問:“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他搖搖頭,“幾點都無所謂,我只要打一個電話。”
“你不休息,難道人家就不休息?”傅思珈好聲給他分析,“你不告而別人家已經夠生氣,結果三更半夜還要被你騷擾,罪加一等啊知不知道?”
傅雪辭最終被說服,答應明天再聯系蘇卿。
結果第二天在電話裏,他說明情況後,問蘇卿能不能等他回來時,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她說:“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回來,怎麽等?”
他緊緊握着電話,告訴她會盡快,“等有些事解決了我就回來。”
電話裏的人不吭聲,只有清淺的呼吸萦繞在耳邊。
傅雪辭緊張得喉嚨發癢,“那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在那邊上學無論是環境還是條件都更好,你如果同意,我可以讓爺爺現在就幫你辦手續……”
“傅雪辭,你覺得我們已經熟悉到這個程度了嗎?”她像是忍無可忍,厲聲打斷他的話,“你不會真以為我會找一個瞎子談戀愛吧?”
小房間拉着厚厚的窗簾,隔絕了一切能透進來的光線。反正那些東西可有可無,他根本看不見。
可是在這一刻,他是感覺那股死寂的黑蔓延到了心裏。化作一根尖銳的針狠狠戳進去。
腦中一時空白,他瞪着空洞的眼睛,幹巴巴問她:“你、你不喜歡我嗎?”
電話那端的人輕輕笑了一聲,像在譏諷他的自作多情:“想多了,從頭到尾我只把你當成一個需要照顧的麻煩精。英雄情結又不只是你們男人會有。”
他麻木地眨了眨眼,下一瞬,聽筒裏響起忙音。恍然回神,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挂了電話。
每一個字都像一個巴掌,甩到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難堪。
沒過幾天,他被傅秋序秘密送到法國。那裏是煥然一新的環境,有管家有看護還有家庭醫生全力配合照顧他。沒有外公外婆,沒有船長,沒有蘇卿,除了手腕上那串騙來的沉香珠,和臨走前跟外婆要來的蘇卿照片,他孑然一身。
在法國那一年他開始學習盲文,為眼睛永遠好不了做準備。也開始學習用盲杖,用導盲犬獨自出入各種場合。
終于在一年後等到了合适的眼角膜。恢複視力之後,他第一時間回到宗城去找她,不是求和好,不是因為想見她,而是想要向她炫耀,他的眼睛好了,任何醜陋的東西都看得見。
他不辭辛苦找到她所在的大學,尋遍整個校園,終于在湖邊的一棵槐樹下看到她。
她在哭。
夏日昏黃,草長莺飛。她一個人坐在樹蔭下偷偷抹眼淚。
他停下腳步,只感覺到跳動的心髒在隐隐作痛。
那一刻他意識到,其實他從來沒有停止過喜歡她。
他喜歡蘇卿,沒有理由,病入膏肓。
“蘇卿,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從很久很久之前就開始喜歡。可能會持續很久很久,久到黃土白骨。久到傅雪辭離開這個世界,他濃烈的感情會在這世間獨自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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