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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林大老爺上值前,與家中妻女說了聲宮裏有夜宴,晚間不回來用膳。

他依稀提到宮宴是為了慶祝虎師班師回朝,這朝裏的事離林如昭太遠,阿爹的話從耳邊滑過就了無蹤影,只等大老爺一走,她就放下吃□□的勺子,宣布午食要用酸辣開胃的涼皮。

大老爺口味清淡,小廚房總要依着他口味做飯,母女兩個早習慣趁着他不在府裏用膳時,偷偷打牙祭,吃點她們愛吃的食物。

林如昭開了口,林大夫人自然同意了,吩咐春玉去告知小廚房。

滿足了乖女的願望,大夫人轉頭就有話要問她:“昭昭,你跟娘親過來。”

母女兩人走到裏間的坐榻上,坐榻中央放着一張酸枝木透雕四角香幾,上面放着博山香爐,裏頭熏着百合片,正袅袅散着香。

在香爐旁,放着薄薄一頁紙,林如昭撚過蒲團,在榻上坐下時随眼掃過,看到紙上寫着鄭玉章的名字。

她便知道大夫人是要問她什麽話了,粉臉上卻沒有小女兒該有的羞赧,反而用鹿眼大大方方地看着阿娘,唇角微勾,露出兩粒精致的酒窩。

大夫人見她這模樣,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原本還想着在林如昭面前擺嚴母的威風架勢,此時也沒了,她倚着香幾:“你喜歡這鄭玉章?”

林如昭與阿娘關系親厚,便是這樣的話題也敢落落大方說來:“若說多喜歡,倒也未必,只是幾次赴宴,女兒遠遠見過他幾次,見他玉樹臨風,模樣與女兒很登對。再加上他二十歲就做了翰林承旨,仕途上也夠配女兒了,因此女兒有幾分欽慕他。”

林如昭這話說得直白又實誠。

本朝雖未有十分嚴苛的男女大防,但也不曾十分放松,林如昭這樣未出閣的小娘子也只能在宴席上與年輕郎君打個照面,就連話都不曾多說幾句,要說什麽情根深種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欽慕只能從皮囊與才華而來。

若論起皮囊與才華,這鄭玉章自然是上京裏最出挑的,林如昭是大夫人如珠如寶養大的寶貝女兒,自然也只肯讓這樣才貌雙全的郎君去配她。

大夫人見女兒也歡喜,便不再多說,只是微有些抱怨:“你既瞧上了他,也不早同阿娘講,你不知那鄭玉章可是百家女求,若非那鄭夫人忽然在席間探我口風,叫我察出端倪來,我還要被你蒙在鼓裏,若是因此錯過了好郎君,我看你如何悔去。”

林如昭也有些詫異:“他竟這般快便與他阿娘提了?”

林如昭的日子過得松快,哪怕到了十七歲,也沒有想過出閣的事,還是那鄭玉章對她一見鐘情,有心偶遇了幾回後,羞着張臉與她來表露心意。

林如昭觑着那張冠玉一樣白的面皮,又想起席間各個小娘子提起這年輕翰林那羞答答的模樣,才勉為其難關心了下自己的人生大事。

她便随口道:“鄭公子有心,為何不叫令尊上門提親?”

鄭玉章還是頭回遇到這樣性子明快的姑娘,一時之間竟沒回過神來,等林如昭拂開柳枝走遠後,他才如夢初醒般循着香蹤追了上來:“林姑娘放心,在下今日回去便向家母禀明心意。”

這算算也不過三日的事,鄭家手腳确實快。

鄭玉章肯将她的話放在心上,林如昭感覺又可以喜歡他一些了。

倒是大夫人想到女兒也到了出閣這日,又喜又悲道:“兩家既有意,便要開始過六禮了,阿娘最多留你到明年,你就要離開阿娘,去做別家新婦了,阿娘當真舍不得乖昭昭。”

林如昭對出閣這件事沒什麽向往,只是覺得到了年紀,她該按部就班地完成這件事罷了。

前些年林家不是沒有替她相看,只是那時大夫人舍不得她出閣,看得都是些可以入贅的郎君。

她聽得大夫人的話,也有幾分惆悵:“誰叫上京沒有個才貌雙全的贅婿來配女兒,否則女兒也不必出閣。好在鄭家離林府相去不遠,女兒還可時時歸來陪阿娘用膳。”

林如昭從榻上下來,走到大夫人那側,大夫人自然舒展開雙臂,将林如昭納入懷中。

林如昭倚在大夫人懷裏,母女兩個又說了好些不舍的話。

*

大老爺既不回來用膳,母女二人自然也不必去上房,二人讓小廚房用午間剩餘的食材又拌了兩碗涼皮,對付了晚食。

大夫人對林如昭道:“你父親今日必然喝酒,要去書房睡,你不如留下陪阿娘。”

林如昭欣然同意。

兩個粗使丫鬟将林如昭的梳妝臺搬來,夏環替林如昭拆卸發髻,正拆到一半,上房的丫鬟如飛出火铳的火石疾奔而來:“大夫人,宮裏來人了,要三姑娘去接旨!”

林如昭扭頭,與大夫人對視一眼,又驚又疑。

林如昭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宮裏能有什麽旨可以下給她?

還是大夫人先穩下心神,她起身,握了握女兒的手,給予了些許力量:“不要慌,阿娘換了衣裳陪你去接旨。”

大夫人轉頭指點夏環,林如昭未出閣,也沒有诰命在身,妝扮只求端莊得體。

等母女二人都換好了衣服走到上房,老太太,二老爺,二夫人,二公子,四姑娘都已在陪着宣旨的大太監了。

林如昭見那大太監滿臉笑容,上房內氣氛輕快,便猜得不是什麽禍事。不是禍事,那就是喜事了,難道又是父親做出了什麽成就,惹得陛下興起來封賞她?

林如昭跪下接旨時還帶着幾分期待,結果那旨意越聽,讓她的心越沉,直至最後都快沉進了冰湖底,心墜得僵冷。

大太監宣完旨,笑着道:“禦賜良緣,三姑娘可喜可賀啊。”

周圍的人都起了聲,應承的歡聲笑語适時響起,唯獨林如昭的膝蓋仿佛黏在了冰涼的地面上,沉得她擡不起身子。

大夫人從橫刺伸來手,将她扶起,又疊起笑對大太監道:“多謝公公,女兒家面子薄,還請公公體諒。”

她邊說,邊遞過去金線繡的錦囊,錦囊在大太監手裏被沉沉地掂了下,叫那大太監的笑意更深了。

他道:“陸将軍戰功顯赫,年紀輕輕就官拜定北大将軍,又襲武安侯之爵位,實乃天縱英才,與大姑娘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啊。”

林如昭想她笑了沒有。

大抵是笑了的,這樣熱切的祝賀,背後又有皇帝的旨意,她不敢不笑。

等大太監回宮後,林府大門重重合上,林如晚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嘲笑聲就起了,但她沒有和林如昭說話,而是故作不解地問親兄長林如景:“哥哥,陸勁是不是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鬼夜啼?”

林如昭緩緩咬緊牙關。

林如晚的聲音刺耳至極:“我聽說他可怕得很,茹毛飲血,生剝鞑靼的皮,還将他們的頭顱斬下來,壘成京觀當椅子坐!他對女人更是粗蠻無比,兇狠至極,打女人打到北境都沒有好女兒肯嫁他,他的名聲早就在北境臭完了,才要在上京尋妻。”

說完這樣一大段的話,林如晚才後知後覺地捂着嘴巴,做作地泫然欲泣:“三姐姐要嫁他,豈不是幾年就要香消玉殒?”

“林如晚!”大夫人厲聲,她寒肅着臉,氣勢威嚴,“朝中大臣也是你可以随意品頭論足的?”

直到此時,老夫人才出聲:“老二媳婦,管管你女兒。”

二夫人忙歉聲道:“對不住嫂嫂和昭昭,如晚這張嘴,遲早要倒大黴。”她轉過頭呵斥林如晚,“回去罰抄一百遍佛經,不抄完不許出屋!”

不等林如晚哭,她就命丫鬟把林如晚帶回去。

處理完不懂事的女兒,二夫人又來和林如昭道歉,林如昭沒有心情理會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她搖搖頭,大夫人忙道:“阿娘帶你回屋。”

又命春玉在外院守着:“老爺回來,叫他即刻來見我!”

等大夫人帶林如昭匆匆走了,老夫人握着拐杖,站在廊檐下,道:“瞧瞧這李氏姿态端得高,就連她女兒也跟她一樣,心都比天高,那陸勁嗜血啖肉又如何?那可是定北大将軍,是能襲爵的武安侯!她夫君勞心勞力一輩子,也就掙了個一品大官,給她弄了個诰命當當,封爵,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林如昭年紀輕輕就能做了侯夫人,那是她的造化,還有什麽能叫她們挂着一張喪臉的?”

二夫人攙扶着老夫人,道:“嫂嫂也是愛女心切,那陸勁名聲委實不好,上京都在說他這樣的高位,二十八歲了房裏還沒有妻妾,都是因為早年打死過女人,名聲敗壞了。”

老夫人冷笑:“林如昭就算被他打死,也是以侯夫人的身份去的,也算是為林家掙了段姻親,是死得其所,不枉林家養她一場,偏她母女沒有這個覺悟,陛下許了這樣好的婚事,還當是欠她們的。”

老夫人想到大夫人平日裏對大老爺那呼來喝去的樣子,越想心越不順,道:“生不出兒子的東西,倒是有手段,把我那不成器的大郎治得死死的,偏我那大郎,做着說一不二的內閣首輔,面對李氏,骨頭卻軟得要死,說出去都丢人。”

老夫人有意與大夫人怄氣:“你叫人去前頭截下大郎,就說他的老娘有事找他,讓那對母女等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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