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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及至回了洛梅軒,林如昭伏着香幾不肯起,大夫人心疼地坐在一邊安慰她。
才剛挑選好了個情投意合的好郎君,就被一道天降的谕旨生生拆散,被許配了個沒見過面,又大了十一歲的老男人,任哪個小娘子都不會樂意。
大夫人只得安慰林如昭:“先等你阿爹回來,我們細細打聽,或許那陸勁也堪為人夫。”
但其實大夫人心裏也是沒有底的。
陸勁青年有為,卻不意味着他會是個好夫君。
做旁人夫君最要緊的是得知冷知熱,可陸勁二十八歲仍未娶,全心全意撲在收複燕雲十八州,安定北境之事上,不見得願意為後宅分心,何況他早早去了軍營,與一幫粗蠻子混在一處,也很難體貼溫柔。
更重要的是,大夫人擔心陸勁這個年紀還未有妻妾,恐怕有什麽難與外人道的隐疾。
大夫人心焦不已,卻不肯在女兒面前顯露半分,只柔聲安慰她,林如昭原本只是心情低落,卻因得了阿娘的安慰,便漸漸有了幾分委屈,她嗚嗚咽咽地趴在大夫人的膝頭上哭了起來。
大夫人聽林如昭一哭,心也絞痛。
她想到過去的這半生,外人瞧着是鮮花着錦,都羨她好命,卻不知少年夫妻,白頭偕老的背後是夫君心系朝堂,冷落後宅,以致于長子早夭,婆婆刁難,好容易艱難有孕,将乖女如珠如寶養大,卻又落得個姻緣錯過,亂點鴛鴦的下場,她豈能不怨不恨。
過了子時,大老爺好容易回了洛梅軒,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妻女釵環未卸,端肅衣裝坐在春榻上,嬌女困極了,卻仍舊強撐着倚在阿娘的肩頭不肯去睡,而大夫人抱着女兒,對蠟無語垂淚。
大老爺見着這好似在為他披麻戴孝的一幕,驚得差點跌腿,急忙道:“夫人,家中出何事了?”
大夫人正沉浸在怨恨中,聽聞此言便知罪魁已至,一時之間難以抽離情緒,恨恨道:“你還知道回來!”
大老爺平白挨罵,雖不知緣由,但也急忙解釋:“今日實在是陛下高興,強留我在宮中多喝了幾盞酒,一等散席,我便急急忙忙趕回來,路上不肯耽擱。”
又與大夫人邀功:“我剛進了垂花門,就見母親着人在那等我,我想着夫人還在家中等我,于是又趕忙命人退出,繞過半個宅子,從後院偏門而入。”
大夫人冷笑:“你這般做,就是心裏有鬼。”她指着放在堂前書案上的明黃谕旨,道,“關于這賜婚,你有什麽要交代的?”
此時林如昭也已經清醒過來,不喚阿爹,只是低着頭揉眼,橙黃的燭光下,白皙的手指擦過的水痕格外明顯。
大老爺嘆息聲,道:“昭昭,陸勁其人,也算良配。”
林如昭沒說話,大夫人便急急道:“怎麽算良配了,他大昭昭十一歲!十一歲啊!你讓昭昭老去後,誰來照顧她?何況他又是武将,萬一……有個萬一呢?”
大老爺道:“陸勁常年習武,身子康健,比上京那些弱不經風的書生不知能長壽幾許,他又為我朝收回故土,安定北境,身上功德不知幾何,便是菩薩也會保佑他長命百歲。何況,就算不是陸勁,夫人也能保證其餘人不會英年早逝嗎?”
大夫人愣道:“聽你這話裏回護的意思,你是極其贊同這門親事了?”她臉一放,“你從實招來,陛下好端端地怎會想到給昭昭賜婚,這其中是否有你的推波助瀾?”
大老爺忙辨明清白:“這賜婚之事,我也很意外。陸勁班師回朝後,陛下便獨自見了他,也不知怎麽突然将我從文淵閣值房裏叫走,忽然問了我昭昭可否許人。”
他說到此處,也覺得有幾分殘忍,語氣放緩了些:“昭昭與鄭家那公子還在相看,八字還未合過,我不好回答。”
聽到此處,林如昭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陸勁青年有為,官居一品定北大将軍,又襲了武安侯的爵,比起只是個翰林承旨的鄭玉章,大老爺也更喜歡他,因此才不肯在禦前實話實說。
至于那些女兒家才會關心的是否情投意合,是否體貼人,男兒征戰四方,從不在意這些。
他們眼裏只有赤/裸裸的功績對比。
林如昭失望至極,對大夫人道:“阿娘,事已至此,也難以回轉,時也,命也,女兒都認了。如今時辰已晚,女兒便先去睡了,阿娘也早些安置。”
她起身,對大老爺拜了拜,方才退出了正房。
大老爺轉身叫住她:“昭昭,陸勁當真是佳婿,等你嫁過去你就知道了,阿爹不會害你。”
林如昭淡應了聲,提腳便走,顯然不信。
*
次日,林如昭的手帕交,兵部尚書之女秦月登門拜訪,林如昭才知不過一晚上,賜婚之事已經傳遍了整個上京。
這本就不奇怪,林如昭容顏上佳,又擅書畫,棋藝,從小便名聲顯赫,與忠慶侯之女杜弄玉并稱為上京雙姝。
平日但凡是她用過的首飾,穿過的衣裳,頃刻間就能在上京掀起風潮,如今遇上賜婚這樣的大事,那些好事之徒想必不願放過,聚在街頭巷尾津津有味地議論紛紛。
但依着陸勁的名聲,想來也沒什麽好話。
林如昭沒興趣聽那些唱衰的話,只翻着書冊,挑選做夏衫的新料子。
因林如昭的體質,上京各大繡坊争破了腦袋,都想給林如昭定制衣裳。此時才剛春歇夏啓,就有各大布莊繡坊的掌櫃,親自捧着店裏時興花樣裁剪粘貼的冊子,送上林府,供林如昭挑選。
只要林如昭挑中,連銀子都不用出,但林如昭不缺這點銀子,何況大老爺又官居內閣首輔,行事自然要小心,因此林如昭還是會命人按月付賬。
此時林如昭為了轉移秦月的注意力,就将這本冊子遞給了她:“你瞧瞧,有沒有喜歡的花樣子,看中了我送你。”
秦月沒有挑選花樣。
她很清楚林如昭之所以能在上京掀起風潮,是因為林如昭審美上乘,不像她,捧着整本書冊,看着那些被裁剪得方方正正的花樣子,只覺好看,卻搭配不出所以然來,因此等實物到手後,總是比樣品遜色不少。
于是秦月合上書,道:“不費這功夫,屆時我跟着去買‘林如昭同款’就是了。”
她又把話扯回來:“昭昭,你可知忠慶侯有意把杜弄玉許給陸勁?”
林如昭細眉挑起:“你哪裏聽來的?”
杜弄玉與她并稱雙姝,因此總有好事人将兩人拉到比來比去,其實二者各有所長,林如昭覺得她與杜弄玉是齊放的百花之一,卻不知為何總有人想把她和杜弄玉修剪出同樣的枝桠,委實叫她煩心。
結果現在她才剛被賜婚,就又有風言風語稱忠慶侯看中了陸勁?
這瘋傳之人是卯足了勁,要把她和杜弄玉比較一輩子了。
秦月道:“是誰傳出這風言風語的,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這不是假消息。家父是兵部尚書,平日與忠慶侯有些來往,因此知道些內情,那忠慶侯将杜弄玉耽擱到十七歲還不曾議親,就是為了等陸勁。”
林如昭抿唇:“荒唐。”
秦月搖搖頭:“忠慶侯與武安侯畢竟是世交,當年陸勁主戰,請求出征收回燕雲十八州,忠慶侯是全力支持,想來他很欣賞這位世子。”
林如昭想,大老爺當年也是全力主戰,想必他也很欣賞陸勁。
林如昭覺得沒意思:“竟然他們這般欣賞陸勁,不如他們嫁了去就是。”
“他們?還有誰?你阿爹嗎?”秦月警覺,意會過來,“當年林叔叔就因為全力主戰,才被破格提拔,越過資歷更深的鄭次輔,做了首輔,後來陸勁果然不負衆望收回燕雲十八州,林家與武安侯也算一榮俱榮的關系,也難怪林叔叔會欣賞陸勁。”
林如昭連花樣子都翻不下去了。
秦月道:“說來昨天虎師進京時,我就在酒樓上遠遠看着,終于見到了那傳說中的陸勁。”
林如昭的手指沒有意義地撚着貼得齊整的花邊,道:“他怎樣?”
秦月回想了下。
她去酒樓是為了吃酒,等忽然覺得地面震動,兵戈甲胄之聲如悶雷滾來時,才想起今日是什麽日子,但此時再要換到樓上去登高望遠也來不及了,于是她擠在大堂的窗格子前望了眼。
高頭大馬,威嚴如儀,身形如山,黑漆順水山文甲黑得發沉,兜鍪下眉骨挺立,目光鋒利如刀,被他淡淡刮過,脊骨處就生出冰寒來,蜜色的大掌牢牢牽着缰繩,雁翎槍矛頭泛着嗜血的光。
秦月打了個哆嗦,确信:“很兇,不好招惹,下次我若見到他,大約會遠遠跑開。”
林如昭見秦月心有餘悸的模樣,心裏咯噔:“難道他打死過女人的傳言是真的?”
秦月不确定:“他那體格确實很強壯。”
她看了眼林如昭。
林如昭骨架小,身形玲珑,穿着白藤色團花襦裙,似一束含苞待放的丁香。
秦月含淚道:“昭昭,若他想,似乎好像,确實可以一拳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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