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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喜娘催妝三次後,便由林如景将林如昭背上花轎。

林如昭罩着蓋袱什麽也看不清,坐在花轎裏只聽得轎外鞭炮聲鳴天,喜樂聲聲,俄而花轎便被擡了起來,吹打彈拉開道,林如昭漸漸離家遠去。

及至到了武安侯府,由出轎小娘子打起簾子,輕輕拉了林如昭三回袖子,林如昭才起身随她出轎,等她踩上鋪着紅色地衣時,那喜慶的喧鬧聲差點沒歡騰地将她的魂給吓掉。

喜娘扶着林如昭過了火盆,便要入了青廬拜堂,陸勁是早等在那了,因為林如昭看到同樣紅色的袍角與她的裙邊挨到了一起。

她盡量讓自己忽略了這一角紅色,鎮定地拜完堂。

接着便有一雙少年少女手捧着龍鳳雙燭引着新郎新娘入洞房,林如昭照舊看不清,只能低着頭注意腳下的路,但有蓋袱遮着視線,她也委實追不及引路者的腳步。幸而手裏握着的紅綢繩張弛有度,替她緩緩把控了方向。

等入了洞房,喜娘便攙着林如昭坐下,還沒等她松口氣,慰勞番被翟冠壓得酸疼的脖頸,便聽新房裏傳來叽叽喳喳的祝賀聲,林如昭一僵,知道這是來鬧洞房的夫人小姐們。

很快,喜娘捧來系着紅綢帶的秤杆遞給新郎,笑吟吟請他掀起新娘的蓋袱,直到此時,林如昭心知完了。

全福人替她絞完臉後沒多久,她便哭得不能自己,臉上根本沒來得及施脂粉,之前還有遮掩倒也罷,如今卻要把蓋袱掀了,她肯定要露餡了。

眼看那秤杆已經挑起了蓋袱下擺,林如昭的‘稍等’還沒喊出口,眼前便盈入刺眼的光亮,林如昭下意識眯起眼,還沒等瞧清楚屋裏的都是何人,便聽到一陣陣倒抽氣聲。

喜氣洋洋的新房裏,揭開蓋袱看到的卻是個眼睛哭成核桃腫的新娘,任誰都會多想。

林如昭微啓的唇瓣迎着那些微妙的目光也僵住了,她根本不敢去想此時的陸勁又是什麽神色,只能硬着頭皮解釋:“我實在舍不得離家,昨夜才抱着阿娘哭了一宿。”

便有三三兩兩的聲音來應和她,都道林家寵女是出了名的,完全可以理解林如昭的不舍之情。

但她們的眼神告訴林如昭,她們并不是這樣想的。

林如昭閉目,有些自暴自棄。

喜娘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她做了幾十年這行當,還是頭回遇到哭成這樣的新嫁娘,那新郎看上去也不像是個好招惹的,她當真害怕新郎也發了脾氣,把喜事搞成鬧劇。

這般擔憂着,喜娘便仰起脖子去看新郎,新郎自揭了蓋袱後,便垂着眼睫看着林如昭,他的神思都被斂在高挺眉骨下的眼眸裏,喜娘只能看到他冷硬的面部輪廓。

就在她忐忑不已時,新郎将秤杆遞給她,走到床邊,與新娘并肩坐下:“繼續。”

喜娘看到新郎坐下後,新娘還頗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可惜她垂在床上的袖子被新郎不客氣地坐住了,她根本沒有機會挪開身子,于是只能繼續挨着新郎,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睫,繼續做乖巧狀。

喜娘唯恐拖延下去生事端,忙端上合卺酒,新郎先拿起一盞,卻是拿去遞給新娘,新娘似有詫異,卻還是接過,新郎方才拿起他那一盞。

合卺酒是要喝交盞,新娘恐是心中有愧,積極了些,主動去與新郎交臂,新郎意外地多看了她一眼,只她生得矮,新郎也不曾多說什麽,将腰彎下來,遷就着她飲完了這盞酒。

喜娘又遞上剪子,剪下新郎新娘的頭發,用紅綢緞綁在一處,新郎忽然出聲問:“這頭發你要送到哪裏去?”

新娘忙笑道:“取個匣子放在新房裏。”

新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是撒帳,喜娘抓起一把幹果,裏面是桂圓、荔枝、核桃、栗子、蓮子皆有,邊說着吉利話,邊往帳子裏抛去,這是在祝新婚夫婦早生貴子。

新郎邊聽着,忽然抄手往新娘面前一晃,倒把新娘唬了一跳,急忙避開身子,屋裏又是一靜,新郎面無表情翻開手,露出裏面的核桃:“我看它好像要砸到你了。”

新娘才知誤會了新郎,有些讪讪地道了謝。

新郎坐直身體,眉骨沉沉地往下壓去:“繼續。”

喜娘便是連撒帳都撒得小心翼翼起來,新房內的氛圍再也沒有活躍起來過。

好容易走完所有的程序,喜娘與賓客忙退出,留了新婚夫妻在屋裏繼續鬧着。

林如昭此時知道這場婚禮已經被她弄得糟得不能再糟了,也不知明天外頭會傳成什麽樣子。

她胡亂想着,就見陸勁起了身,她牽了牽唇自嘲想,怎麽還有心思去想外頭的風言風語,當下她更該關心陸勁又是作何他想。

陸勁起了身,卻沒有走遠,而是站到了林如昭的跟前。

在林如昭視線裏能看到他的膝蓋彎曲,那裹在新衣下的緊實胸膛突然清晰了起來。

林如昭意識到陸勁這是蹲下與她說話,她下意識擡眼看他,目光正好撞進點漆如墨的瞳孔中。

陸勁道:“你當真是因為舍不得阿爹阿娘才哭成這樣的?”

林如昭不知該如何說出憂思之事,那好像顯得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因此她道:“我長這樣大,還是頭回離開阿爹阿娘,我舍不得他們。”

陸勁眼珠不錯地盯了她會兒,慢慢地笑起來:“老子知道岳丈岳母疼你,無妨,老子日後就當你爹,也把你當女兒寵,你就跟沒有離開家裏一樣了。”

林如昭一愣,那先前的愧疚不安因為陸勁這能驚死鬼神的話盡數消盡,她柳眉倒豎:“你胡說八道什麽?”

“你都嫁給老子了,自然每晚都要跟老子睡,不能總是回娘家。”陸勁道,“老子當然要跟岳丈一樣寵你,這樣你才不會想他們。”

“你要寵就寵,又怎麽能說出這般罔顧人倫的話。”林如昭瞪他。

陸勁挑眉笑了下:“那以後有老子替你爹寵你了,你還會哭成這樣嗎?”

這話說回來究竟還是林如昭有錯,林如昭雖不信陸勁的寵愛之語,此時也只好搖搖頭。

陸勁才要說話,外間便有婆子來催:“侯爺,該去外頭敬酒了。”

今日皇帝都出了宮來祝陸勁新婚,他确實不能再耽擱了,陸勁起身,伸直了長腿道:“老子讓廚房給你備了席面,等老子走後就送來,你該吃吃,該洗洗,別等老子了。”

他說完也沒走,林如昭等了會兒,才意識到他在等自己的答複,因此輕‘嗯’了聲,陸勁果然滿意,往外頭走去,但走了兩步,他又氣勢洶洶地回來:“但你記得別睡,一定要等老子回來洞房。”

大夫人早早就把春宮圖給了林如昭,她自然知道洞房是什麽,臉霎那就紅了,還好此時紅燭紅帳,也不大瞧得出,她偏過臉不去看陸勁:“你若回來得遲,我自然不等你。”

林如昭說這話的意思自然是不願等陸勁,反正回來得早還是遲,都是林如昭來判斷,她便是洗漱完畢就安置了,陸勁也無話可說。

可是她不知道這話落在陸勁耳朵裏,就成了她晚間等不及,要早早催他回來洞房的意思。

陸勁的眼眸晦暗了些:“老子知道了。”

說完便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林如昭見他走了,終于喘出口氣來,春夏秋冬四個丫鬟忙上來伺候她。林如昭被翟冠壓得脖子酸疼,便先叫夏環取了翟冠。

不一時,陸勁吩咐的席面便端了上來,就擺在西稍間,林如昭脫了外袍,穿着輕便的褶裙走了過來,見滿桌的菜,她确實餓了,坐下拿起銀箸吃了起來。

林如昭吃了幾口便發現席上還備了酒,她便提起烏銀梅花自斟壺倒了滿滿一蕉葉杯,酒是果酒,入口清甜,後勁綿軟,林如昭不知不覺吃了七八盞,那酒意便逐漸湧了上來。

林如昭連沐浴都撐不住,酒要去安置,春玉只得拿了沾水的巾帕替林如昭擦了身子。

林如昭迷迷糊糊間聽秋琴責備春玉:“姑娘酒量淺,你怎麽不看着些?大婚之夜就醉得不省人事,明日那元帕該如何交待?”

春玉小聲道:“還是臨出門前夫人囑咐說晚間可以讓姑娘喝些酒,也好受些,我便沒十分勸。”

林如昭腦子一團漿糊,雖聽進去了對談,卻委實沒有想明白什麽叫好受些。她只自顧自抱着被褥睡去。

正睡得香沉無比,忽然,她感受到身後貼過來冰涼的硬石般的東西,咯得她背後蝴蝶骨難受,她便伸手要去推,卻不想先叫人趁了先機,先杯含住了耳垂,齒尖細細地碾着柔弱的耳垂,頗有幾分算賬的意思:“叫你等着老子,怎麽還是先睡了。”

林如昭覺得他煩,嘟囔道:“就要先睡,你管我?”

陸勁低聲笑道:“人長得小小的,脾氣倒是大。”他的聲音又低了幾分,“你睡着便是,老子伺候你。”

可當陸勁探進第一根手指後,林如昭的瞌睡很快就被驅趕,她本是側卧的姿勢很快被作弄得也卧不住了,她臉埋在枕間,微張雙唇,仿佛不幸跳到岸上快瀕死的魚,偏陸勁兩條有力的胳膊還锢着她,将她的囚在他懷裏,維持着那樣的姿勢任着他胡作非為。

陸勁道:“好昭昭,都說老子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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