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上)歹毒
第42章 (上)歹毒
向北一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的他是三頭身,每個頭都有自己的思想。
中間的他熱情地向他招手,左邊的他看起來腼腆,有些社恐的嫌疑,而右邊的則是一臉暴躁的兇相。
向北一覺得他們很熟悉但又很陌生。他低下頭,卻看不見自己的影子,原來腳底下竟是懸空的萬丈深淵。
下一瞬,他看見三頭身的他突然齊齊地六目瞪圓,仿佛他身後正在發生着什麽毀天滅地的事情,他疑惑地轉過身,但身後卻空蕩蕩。
于是他轉回頭,然後,他的心髒突然停止了跳動。
他看到三頭身的他,開始分裂,從一個身子分裂出了三個從頭到腳都和他長得一模一樣但性格卻天差地別的他。
開朗陽光的他朝着他走近,像永不凋謝的向日葵;社恐的他手裏拿着一個本子靜靜地站着,像雨天裏的一顆小蘑菇;而暴躁兇樣的他則抱着手臂,從鼻子裏哼出無語的聲音,眼神蔑視,像惡劣的頑童。
他感到自己像被磁鐵吸引地邁出了腳步,向着他們走去,但距離卻詭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突然,失重感猛地襲來,他倉惶低下頭,腳下的虛空突然下陷!
他從那片虛無墜入了無邊的深淵,在黑暗席卷他的視野前,他看到三個他都一起朝他伸出手,但——他抓不到了。
他在黑暗中下墜,途中好像穿過了潔白的雲海、無邊的曠野,也穿過了海洋與沙丘。
終于他停了下來,在一片白茫茫的雨霧裏,他聽到遠處傳來呼喚。
“小北……小北——”一聲又一聲。
但好累,視野開始變得好模糊,他看不透雨霧也無法再睜開雙眼。
“小北,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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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邊的人額間輕微皺起,臉色有些凝重,但聲音盡量放得輕緩。但被子裏的人卻絲毫沒有轉醒的痕跡。
寒邃喊了三四遍仍舊沒見向北一有轉醒的動靜,只好又把掀開的被子重新捏了回去,然後起身下樓。
前廳裏,剛指揮下人把新搬進來的這棟別墅打理利落的管家,見到寒邃下來便走上前詢問:“還沒醒呢?”
寒邃沒回話,轉為吩咐道:“聯系喬安,讓他下午過來。”
來Y國已經一周,剛到的那兩天用來讓向北一适應和休息,第三第四天讓他做了全面的檢查,最後一項檢查做完之後他就一直沉睡不醒到了今天。
或許最後那一項不該叫檢查,而是催眠。他将會把從前忘記的東西遺忘得更徹底,也将忘記自己這段時間頭疼過。
雖然催眠師說他只是需要休息,但已經三天了。
-
“寒先生,您的愛人真的沒事,您不需要擔心,他只是太累了,身體在休眠。”
說話的是一個金發碧眼的男生,中文發音并不标準,他的個子在Y國也不算高,一米八左右,年紀看上去不大,二十五六歲。
但他的話顯然沒有起到一個很好的安撫作用,站在他面前的人仍舊沉着臉。
喬安嘆了口氣,無奈地望向一旁的管家,管家和他一起看着周身低氣壓的人,然後當一個安靜的木頭人……
寒邃沒有再看那兩根木頭,擡腳上了樓。
-
眼簾打開的時候,向北一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他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夢境還是現實,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
但有一點很熟悉,他腳上帶着一個環,原來不是夢。
“咔——”門突然來了,來人邁步而入,看到他的時候,動作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停止,接着便很快來到他床邊。
他聽到一句沙啞得聽不出是問句還是陳述句的“醒了”,而後唇上就傳來溫熱。
“你睡了四天了。”
當對方的這句話鑽進他耳朵時,這幾天的記憶突然在腦海裏炸開了來。
他在那萬米高空上,在這個人身下,像條被玩壞的狗,然後他被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換了個地方繼續被囚禁,接着被帶去做檢查,從頭到尾的檢查,可能是神經病突然有那麽一瞬間幡然醒悟怕他有病傳染給他?再然後,他只記得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很舒緩地睡去。
那一睡,就睡了四天嗎?太短了,如果能長睡不醒就好了。
-
向北一最近有些疑惑,他總在心裏泛起莫名的空落,像是丢失了些什麽,但是他又十分确定自己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再弄丢以致生出這種感覺,這讓他有些煩心。
于是他想,可能是因為離開了祖國的懷抱?但他的身體并沒有不适應這個陌生國度的感覺。
這裏和國內的那個牢籠沒有太多的不同,依舊是一個莊園,比國內的要大很多,管家還在,仍然每日都跟在他身後,只是多了些洋人女傭和園丁。
所以他出房間的時間越來越少。
監禁他的人似乎比在國內的時候要愈w宴忙一些,有時候很晚才會回來,帶着一身酒氣,以至于忘了在他腳上栓鏈子。
他沒有再嘗試逃跑,人生地不熟,沒有錢、沒有電話、沒有身份證、護照以及簽證,他逃出去了又能怎麽樣呢?更何況他根本逃不出去,在莊園裏守着的人遠要比在國內的時候多。
此時此刻,向北一看着環住自己腰間、眉間略顯疲憊的人,已經沒有那試圖掙紮的心思了。
以前他只要醒過來發現自己在人懷裏的話,那勢必要先行脫離的,但後來就不了——他一動,對方就會醒,醒了被折磨的還是他自己。
向北一發現自己第一次這麽仔細地打量這個熟睡的人,他想,被女娲眷顧的人可能都會被病魔糾纏,譬如眼前這個就病得不輕——生病了不去找醫生拿藥吃,而是抓着他,像一條瘋狗。
-
“少爺,确定要這樣做嗎?”書房裏,管家聽完吩咐下來的事情,有些猶豫地問道。
站在落地窗前的人沒有應聲,看着窗外壓城的烏雲,用沉默給出了肯定答案。
烏雲在狂風的推動下越來越低,越來越近,仿佛要從窗戶擠進來一般。
管家垂下眸應了下來。
沒人知道這天傍晚管家領到了什麽吩咐,只知道他在離開書房時,無聲地嘆了口氣。
-
“我們得出去走走了。”
向北一的餘光看着說話的管家,假裝沒有聽到。
那條瘋狗又開始給他布置運動任務了。
大概過了三分鐘,他又聽管家人畜無害地說道:“那晚點也行,寒總今晚沒有應酬,回來得早。”
于是向北一就出了門。
莊園很大,在這裏面活動的人也多,所以即使出了門他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四處走動。
他往前院的一個噴泉走去,他在那裏每天放一個小石頭,那是他記日子的方式,截至昨天已經有四個小石頭了。
說不出為什麽,可能只是受夠了這種不知年月的生活,他從一周前醒來的時候就開始記天數,但是怕自己數忘了,所以兩天後他開始在那裏放小石頭,對應哪月哪日不重要,有一個數字記着就好,踏實一些。
但今天他走到那裏的時候,發現石頭沒了。
他依舊沒法發出聲音,所以只能回頭看着管家。
管家似乎不解,他只能往他平時放石子的地方跺了跺。
管家悟了,說:“寒總撿走了。”
管家說完就見向北一拔了一手草地裏的綠葉子,使勁地往池子裏擲出去,揚了一片綠。
管家摸了摸鼻子,接着不知為何突然嘆了口氣。向北一還以為他是心疼那池水,所以擡腳就要離開。
但卻突然聽到管家小聲地呢喃道:“其實,你們以前經常一起收集小石呢。”
聲音很輕,似乎并不是刻意說給他聽的模樣。
向北一的腳步停滞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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