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斷絕往來

斷絕往來

“就是，有話就直說，一個勁瞅小爺做甚？難道你是想說小爺的壞話怕小爺聽到不成？”

周衡不喜歡孟二嬸那個眼神，感覺自己受到了冒犯，說話時也就更加無所顧忌了。

“二嬸但說無妨。”

孟玉嫤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孟二嬸落座，但對于周衡方才的無禮言論她不置可否，不反對，也不附和，無形中賦予了周衡更多底氣，也借此壓了壓孟二嬸自以為是的氣焰。

“哼，玉嫤丫頭，你還是太年輕不知人心險惡。”

孟二嬸心中不服氣，臨了還是沒忍住陰陽怪氣地說幾句酸話，仿佛這樣能找回些面子似的。

二房三房如今不在公府居住，平時在自己府上，孟二叔就時常告誡孟二嬸，不讓她過來找事，她嘴上應得痛快，心中卻不以為意，全當耳旁風。

今日，她瞞着孟二叔偷偷過來的，思及此行目的，孟二嬸擡了擡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怒氣因此消退不少。

“二嬸今日跑這一趟全都是為了你，好事，天大的好事。”

一句話的功夫，孟二嬸就擠出一抹自認為慈愛的笑容，一個勁往孟玉嫤身邊湊，神神秘秘道:“裴世子過兩天就要迎娶公主了，這事你也清楚吧？”

孟玉嫤聞言心中不喜，眼神淡了幾分。

“咱們孟家不比當年咯，即便是當年也無法跟公主殿下相比，你跟公主殿下，不管換作誰都只有一個結果，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你這孩子即便再難過也該認清現實了。”

“嘿……你這……”

孟二嬸張嘴亂噴糞，說的全是外場之人不愛聽的，周衡當即拍案而起，想罵人，卻被孟玉嫤一個眼神制止了。

他氣鼓鼓，最終還是一聲不吭，板着臉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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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的了？我是你們的長輩，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還多，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說幾句實話罷了，還說錯了不成？”

“玉嫤啊，你還別不服氣，姑娘家與男子不同，你不需要太大本事，樣貌拿的出手，識字懂數能相夫教子，打理好後宅就成，将來生個孩子鞏固地位，做個人人稱贊的賢妻就能保你下半輩子無憂。”

孟二嬸自認為所言有道理，笑得雙眼迷迷，一副語重心長為小輩考慮的做派，只是她自己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有活明白，還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沒眼色，全然沒有注意到孟玉嫤與周衡越發冷冽的神色。

“舟山王你還記得嗎？”孟二嬸眉飛色舞的繼續道:“去年聖上萬壽他老人家還應召回京了，那可是咱們越國唯一的異姓王，連聖上都得尊稱一聲皇叔。”

“舟山王府四代單傳，膝下只有世子爺一個兒子，獨苗苗，前年世子妃病逝，未留下子嗣，整個王府小一輩就只有一個庶女。”說到這，孟二嬸壓低聲音神神秘秘湊到孟玉嫤身邊道:“這世子妃之位乃是香饽饽，不少人都盯着呢！只要嫁過去就是準王妃，生下的兒子就是将來的王府繼承人。”

“二嬸此言何意？”

孟玉嫤頓覺心口怒火中燒，猛然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孟二嬸看，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她蹙頭緊緊蹙起，眼神冰冷，聲音在意會到孟二嬸話中意思的瞬間沒了溫度。

口出的雖是詢問，可她不傻又怎會聽不出孟二嬸話中之意？

只是心中氣憤，難以相信對方作為家中長輩，竟如此不為她的将來考慮，鬼迷心竅走這一趟，苦口婆心勸她走去深坑。

“哎，你這孩子是裝傻還是真傻，多好的一門親事啊！咱們孟家不比當年了，世子爺能看上你托人問到我跟前乃是你的福氣，玉嫤啊！咱們做女人的……”

“呸呸呸，去你娘的！”

孟二嬸話還沒說完，一旁豎着耳朵聽偷聽的周衡終究還是崩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你個老婦心腸怎如此歹毒？感情不是你親閨女你不知道心疼。”

眼看着孟二嬸不顧孟玉嫤的排斥反應沒眼色的繼續往其跟前湊，周衡頓時火冒三丈幾個大步上前杵在二人中間，将孟玉嫤緊緊護在自己身後，既心疼又憤怒地罵道:“且不論為人品行，那舟山王世子一把年紀都能當玉嫤老爹了，你個毒婦安的什麽心思勸一個花一般年紀的姑娘去做續弦，還口口聲聲說是難得的好姻緣，我呸！”

“齊國公府再怎麽沒落玉嫤也依舊是公府嫡長女，正兒八經的高門貴女，這麽好的姻緣你怎麽不說給自家閨女？不要臉到這種地步小爺還真是聞所未聞，茅坑裏的石頭都沒你嘴臭，真惡心！”

“你你你……”

“你什麽你？若非小爺不打女人，今日可沒那麽容易放過你。”

周衡本就是個嘴巴厲害的主，近一兩年為了塑造良好形象讨孟玉嫤歡心才有所收斂朝好的方向發展，可今日當真要将他氣壞了。

孟二嬸不僅當着他的面給他心愛的玉嫤說媒，話裏話外還将玉嫤貶低得一無是處，将其說成只能依附男人換取尊榮草包，最讓他氣憤的是說媒的另一方乃是一個滿後宅都是女人還有特殊癖好的老男人！

他如玉蘭花般高貴優雅又真誠可愛的玉嫤怎能受這種侮辱？

“來人，來人，給小爺将這老婦轟出去。”周衡怒聲大喊。

外頭的丫鬟婆子雖不知發生何事，但在聽到裏面喊人都毫不猶豫擁進小廳之中，垂首等待主子們的吩咐。

“別幹杵着，都欺負到你們家姑娘頭上了，還客氣什麽，給小爺将這老婦轟出府，從今往後就算給狗放行也不準再将此人放進府中。”

周衡常來公府，但到底不是公府的正經主子，丫鬟婆子聽完這番話皆不約而同地望向周衡身後的孟玉嫤。

只見她們家姑娘臉黑如墨，眸中微微泛着紅便知周衡所言不假，剎那間，一個個怒火從心起，看向孟二嬸的目光不再友善。

“快，将人轟出去，別什麽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丫鬟婆子們見孟玉嫤不吭聲，大丫鬟雙兒滿眼憤恨，瞬間都有了底。

她們不再猶豫，當即一擁而上推搡着孟二嬸主仆三四人就往走，根本不留拒絕的餘地。

“哎哎哎，賤婢，你們反了天了，本夫人才是你們的主，吃裏扒外的狗東西……”

“放開，都給本夫人放開，玉嫤，玉嫤，二嬸是為了你好，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孟二嬸一路上罵罵咧咧，形同潑婦，就這麽被一群丫鬟婆子趕出齊國公府，顏面掃地。

她活了大半輩子，雖算不得尊貴，但也是呼奴喚婢，吃穿用度皆上乘，以前還住齊國公府時，外出遇到其他官眷都得客客氣氣喚她一聲“二夫人”，遭遇今日這一出還是頭一回。

作為長輩公然被小輩趕出家門，今日之後，她恐怕就要成為全京城的笑話了。

孟二嬸越想越氣，竟死活不肯離開，領着幾個心腹就站在齊國公府大門前破口大罵，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排解她心中的怒火與怨氣。

“事已至此，也不知道在高貴什麽？你孟玉嫤什麽身份，一個死了爹娘的被人退過親的老姑娘罷了，還能比舟山王世子爺高貴不成？我呸！”

“裝什麽清純，整日跟男人厮混在一起，當真是不将禮義廉恥放在眼裏，如今都快十九歲，等出孝期都要成二十老姑娘了，還有誰願意娶你？”

“好心當成驢肝肺，還命人将長輩趕出家門，大哥大嫂啊！你們教的好閨女，毒婦，毒婦……”

孟二嬸本就是個蠢的，此時一口氣罵了一堆，字字句句都對孟玉嫤非常不利。

流言猛于虎，這世道的女子本就活得不容易，幾句話不僅能輕易敗壞一個人辛苦經營的名聲，還有可能将人活活逼死。

而且孟二嬸還将舟山王府扯了進來，顯然失了理智，沒了分寸，此事想善了恐怕沒那麽容易了。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四周不少人聞聲圍攏過來，有同巷身份地位相仿的府邸家奴，也有大着膽子過來瞧熱鬧的百姓，大家夥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如此大動靜着實糊弄不過去，眼看無法收場，門房孟七當機立斷命人攔住門口，自己則匆匆忙忙跑回去禀告孟玉嫤，詢問該如何解決。

“這惡毒的老婦，看小爺不打死她！”

聽完孟七的話，周衡頓時火冒三丈，叮囑道：“玉嫤，你在這呆着，我去去就來。”

周衡大步離開，剛出門口又轉身回來，擔心孟玉嫤聽了孟七複述的話傷心，他柔聲安撫孟玉嫤幾句。

轉身的一剎那，他面色冷凝，撸起袖子就朝外去，沒等對方反應，一轉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一個迅速遠去的背影提醒着孟玉嫤即将可能發生什麽事情。

“侯爺……”

孟玉嫤心下大驚，猛然反應過來朝着孟七急切吩咐道:“快，快追上去，多喊上兩個人別讓侯爺當真胡來了。”

“去啊！愣着做甚。”

“哎，奴才這就去。”

孟七後知後覺領命，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此時金烏當空，垂直照射，地上的人影也按自然規律縮到一日最短。

因時節尚在晚春，氣溫不定，時而倒春寒如同寒冬冷入骨髓，時而又烈陽高照大有入夏的趨勢。

比之前幾日，今日明顯要熱些。

加之孟二嬸發瘋惹禍，不顧臉面在府門口大鬧一場，孟玉嫤只覺心頭冷熱交替不得安穩。

她幹坐着等了半刻鐘，終究還是沒忍住決定親自出去看看。

“雙兒，我們也出去。”

畢竟真論起來，她與孟二嬸才是一家人，而周衡只是朋友，一個熱心的外人罷了。

親人不像親人，外人卻能處處幫襯，處處為她，為他們姐弟倆着想，事到如今地步，她沒什麽可猶豫的了。

于情于理，她這個當事人都沒有理由縮在後宅躲清閑，而讓旁人去承擔一切，沒有任何實際價值的所謂親人，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