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日

第18章 第18日

◎騎馬。◎

溫霁一愣, 下意識地想不是長個子不是長腦子,那豈不是——

她臉頰發熱,擡手抓住安全帶擋住胸:“張初越你說什麽呢!”

張初越冷呵了聲:“膽子還長了不少, 都敢在河邊騙人買蝦。”

溫霁:???

她尴尬地松開手, 想太多了, 自作多情。

“不是騙,蝦是好蝦,你沒看他們都誇你的蝦買得好。”

“五十一斤罷了,她們把我當冤大頭看。”

溫霁沒好氣道:“那也是給老婆的, 怎麽能是冤大頭!”

她話一落,車身在石坎路上左右一晃,溫霁下意識擡手抓住車頂的把手, “你開車小心點呢。”

張初越沉了沉氣, 板正了下腰身,低聲落來:“你還知道騙的是你老公。”

溫霁:“……”

鑒于張初越開車太猛,溫霁決定不跟他說話,否則一會颠啊晃啊又堵車, 反賴她今天非要出門。

畢竟, 批判他人是雄性的天賦。

到了鎮上, 溫霁如同鴿子出籠, 看鄉野多了就想看城市, 在城市呆久了又向往山村, 這是對生活的自我調節, 溫霁指着一家洋快餐說:“想去吃薯條。”

洋快餐裏都是小孩,尤其是甜品站前排起了長隊伍, 張初越見溫霁也站在小孩堆裏, 說她:“這什麽時候能吃上, 進去點也一樣。”

外面日頭已經在曬了,而她卻指着前面的窗口說:“第二個半價哦。”

張初越生得高,一下就能越過人群看到廣告牌,擰眉:“你不是知道我不吃甜的嗎?”

溫霁疑惑地“嗯”了聲:“我又沒說要跟你分。”

張初越:“……”

看她的眼神像是在說“你等着,白眼狼”,嘴上對她說:“那你自己排。”

溫霁嫌棄他一般撇開頭,忽然想到什麽,扭頭要找他,卻見張初越仍站在原地,脫口道:“你付錢!”

說好的費用他包,雖然是幾塊錢的事情,但她跟他沒什麽感情,所以不用客氣維護關系。

溫霁本是要給他讓位置排隊,誰知他根本不想排,直接把手機給她:“自己拿着,我進去找位置。”

溫霁拿着他的手機一時愣住,真不怕她偷窺隐私?

不過她目不斜視,屏幕一直亮着付款碼。

拿這個考驗太太?

等拿到兩根甜筒進去時,張初越已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安靜地坐着,別人都在玩手機和聊天,而他,仿佛在專心等着人。

溫霁坐下時把手機還給他,剛要吃,就看到張初越從她手裏拿了一根甜筒,她一愣,提醒道:“不是說不吃嗎?”

“我付的錢,總得聽個響。”

溫霁努了努唇,不想理他,只是一轉頭,看到旁邊坐了個小男孩,手裏拿着兩根甜筒在吃。

她小聲笑道:“張初越你看那個小孩吃得多滿足,我也能吃兩根。”

他眼皮掠向她,忽然說了句:“不覺得沒有同伴分享,很可憐嗎?”

溫霁伸出舌尖舔了下頂端的雪糕,說:“不覺得啊,我小時候被迫跟我哥哥分享得太多了,書桌,衣服,雞腿……如果我能一個人獨占的話,會很開心。”

張初越看着她,奶白雪糕在粉潤精致的上唇描了一圈,丁香小舌舔過雪糕又去勾唇角,就在她目光投向他時,他開口道:“我從小就獨占。”

你說氣不氣人!

溫霁瞪了他一眼,扭頭自己吃。

等吃完用紙巾擦嘴的時候,她才有閑腦子反應過來,他是獨生子,所以從小就獨占,所以才會說——沒有同伴分享,不覺得很可憐嗎?

于是按照他的邏輯,他是在大發善心地幫她咽了這根雪糕,她還應該感謝他?

溫霁頭一次覺得兩人觀念上的巨大分歧,他覺得他在犧牲了,但對溫霁來說根本沒有必要。

她再一次強調:“我可以吃下兩根的。”

她跟在他身後,快步追上,繼續講:“你不是說要來鎮上辦什麽事嗎?我們可以分頭行動。”

“你要逛哪兒?”

“太曬了,我想找個KTV!”

她話一落,張初越眉頭就擰得鎖了起來似的,好像那是什麽腌髒地,她說:“我有個優惠券,花不了多少錢的。”

張初越見她給自己亮起了手機屏幕看券,胸腔那股氣用力壓下去,語氣才能沉靜道:“看來還沒少去。”

溫霁解釋:“那家有自助餐還能唱歌,我以前在鎮上念書的時候,同學就會約着一起去,不然也沒有別的娛樂活動啦。”

她說着往前指:”我走過去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張初越原本要跟上的腳步頓了頓,忽而說了句:“我要付款。”

“沒事啦,到時候我把收據發你。”

張初越雙手環胸朝前望:“不信。”

溫霁眉心頓時蹙起,小聲嘀咕:“小氣吧啦。”

生怕她亂報價呢吧。

于是不得不帶張初越過去,唱歌的KTV十一點後營業,溫霁算好了午餐時間,進去找前臺開包廂,說:“我一個人。”

說罷回頭朝張初越道:“好啦,你交了錢就可以走了。”

張初越環顧四周,這個地方燈不好好亮,閃得人眼睛疼,五顏六色的光就是沒有白色的,一條通道蜿蜿蜒蜒,不走直路,牆面上挂了各種恐怖獵奇的裝飾,這時進來一群少男少女,看着精神,就是吵。

“先送一打啤酒上來,還有骰子盅。”

其中一個男生喊完,轉身就撞着張初越,站沒站相地擡頭道:“阿叔,讓個位啊。”

張初越眉頭擰緊,胳膊就讓溫霁扯了過去,聽見她笑:“不好意思,我老公眼瞎。”

張初越聽她介紹“老公”心情還有一些不錯,然後就聽見她說他“眼瞎”。

這時人群裏的精神小妹捂唇笑咯咯,望着張初越說:“要不要一起玩?”

溫霁剛要開口拒絕,就聽一個抽着煙的精神小夥說:“我讓你們把妞都找過來,怎麽辦事的。”

這道痞聲落下,剛才笑咯咯的小妹妹轉頭說他:“這裏六條妞還不夠你玩的嗎?”

她說完,那男的面露不爽,但眼神盯着溫霁看,張初越下意識握住溫霁的胳膊要往身後帶,誰知她忽然擋在他身前,笑笑道:“你們玩吧,我們只是來吃飯的。”

這時前臺跟溫霁報了房間號,目光掃向張初越,說:“這是用餐區的單人券,先生沒有買票不能進包廂。”

“小姐姐一個人進去唱嗎?”

精神小妹的目光落向她時,話卻是張初越答的:“不是。”

溫霁不想跟張初越進包廂,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唱會歌,見他去買餐券,溫霁拉住他胳膊道:“裏面不好吃的,你肯定會說不值。”

溫霁因為情急,雙手摟住了他胳膊,遠看着像在撒嬌。

張初越左邊胳膊發麻,但還是低頭在她耳邊沉聲道:“等他們走。”

溫霁半個身子掩在他懷裏,聽見那群少男少女走遠,眨巴着眼睛看他:“你連小孩都怕啊?”

“我怕什麽。”

“你剛才渾身警戒,抓着我胳膊的力氣特別大,我擋在你前面了,他們還會強拉你進去麽。”

“我是怕你一個人進去,他們會找你。”

張初越語氣一重,溫霁愣愣地看向他。

男人撇開視線,淡聲道:“你進去吧。”

溫霁僵着腦袋點頭,慌忙又快速地往包廂的走廊裏走。

張初越收回視線,朝前臺道:“再買張票。”

小包廂裏的格局袖珍,依然有上一任玩家留下的煙味,空調開得足,溫霁去自助餐區端了餐盤回來,邊吃邊點歌。

她口味多樣,唱外文歌只是她練習口語的方法,她大一過了四級,大二考了六級,想再考個口語證,技多不壓身。

過道喧嚣,侍應生和客人往來不絕,而溫霁的房間裏只有安靜的燈斑掃過,成為她唯一的聽衆。

包廂門被輕推進一道縫。

起初張初越只是想确定溫霁在裏面,而後卻看見一道徐徐的紫色光柱溫柔地掃過她的眉眼。

小小的包廂裏,溫霁就坐在吧臺椅上,單腿微曲踩在椅下,雙手握着麥克風,目光認真地看着歌詞顯示器,她的嘴唇在動,否則張初越會以為這便是原唱了。

溫霁唱歌的聲線有種幹淨的通透感,不是聲帶發出,而更像是從心裏,她唱的是英文歌,張初越聽不清臺詞,調兒慵慵懶懶地拖着,勾人入眠,但又無法入眠。

本就俏麗的五官讓光影劃過,像流沙玻璃瓶裏坐着的公主,張初越第一次見她這麽安靜,專注。

他的手扶在門上,恍惚間像一個新郎在揭新娘的蓋頭,只撩起了一道縫便鑿了下他的心,不知她還有多少風景。

張初越小的時候吃喝不愁,長輩寵愛,玩具甚多,但沒有哪一樣送到他面前,會讓他覺得有無限期待,這種感覺過于微妙,以至于他不想正視,只想壓下。

他自認在部隊時也是耐力第一,怎麽會受這小姑娘蠱惑。

就在拉回門縫的瞬間,伴奏一切,俏皮甜心的嗓音洩來:“整晚胡思亂想,夜色真好,讓我睡不着,為何你總是想要逃?”

握在門把手上的大掌猝然攏緊了。

女孩從吧臺椅上下來,一邊握着麥克風一邊叉腰撅屁股,唱得高興便跳起來,明明穿着牛仔褲,指尖又要從膝蓋往上摸,張初越眉頭鎖起,把房門關緊了。

因為身側有人經過。

那方天地被藏在他的身後,轉眸,是剛才在樓下碰見的精神小夥子。

“阿叔,我們玩游戲輸了得找隔壁包廂的人要個微信,男的就找女的,不然得灌啤酒,你老婆在不在?”

張初越臉色鐵青,“滾。”

男生喝了些酒,聽他這語氣頓時不爽:“不行就不行,說話這麽沒禮貌,要是個美女找你要,你指不定心裏多高興,切。”

“幾號包廂。”

張初越冷聲問他。

小夥子一身金屬鏈子,腦子有泡,往身後指,張初越就揪住他衣領外那包廂裏帶,門一開,原本鬼叫的聲音頓時停歇,舞臺上還有姑娘在撅屁股唱跳,一扭頭看到張初越,全都定住。

“誰讓他去隔壁加我太太微信的?”

那小夥子被他揪住衣領,不得動彈,慌張道:“再不松手我喊保安了啊!”

這兒的保安個個都是退休老頭,張初越生得身高腿長,一拳頭就能把人揍死,這時有個女孩過來打圓場,笑道:“就是玩個游戲,他讓了我一下所以輸了,不然就是我去找帥哥你要微信了。”

張初越沉聲嚴肅道:“你們找誰玩都行,不準去隔壁。”

“欸欸欸。”

這裏頭抽煙的痞子小夥說:“來這兒都是默認玩的,本來我們就是交個朋友,你這樣的就別來了。”

張初越随機拎起一瓶酒,衆人吓得心驚膽戰,那抽煙小夥居然迎頭而上,笑:“怎麽,砸場子啊。”

一股酒精味,全都喝上頭了。

張初越說:“我跟你們玩一把,贏了聽我的。”

“哇哦~”

這時衆人發出刺激的口哨聲,有姑娘說:“那輸了呢?”

張初越道:“去隔壁叫我太太過來,她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自己人包庇!不可以!”

“真夫妻玩起來才爽啊,把懲罰牌拿來!”

“……”

張初越懶得理他們說什麽,速戰速決:“拿骰子盅。”

這時有人在洗游戲懲罰牌,打頭一張上寫着:接吻。

他眸光驀地一凝,聽見其中一個人說:“輸了就讓你太太抽這裏的卡牌,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這樣誰也包庇不了。”

溫霁的歌單切到第十首的時候,她正唱着“夢中人”,放在旁邊找歌的手機忽然震動出聲。

“過來隔壁包廂。”

溫霁長到二十歲,從來只有家長來學校領她回去,沒試過去領人回來的。

張初越真是頭一份。

“小姐姐,你老公玩游戲輸咯!”

溫霁一進來,就看到一個穿着超短裙的精神小妹笑盈盈地對她說:“你得抽卡牌懲罰他哦。”

張初越一張臉嚴肅,坐在一群精神小夥子之間,溫霁沒好氣小聲道:“讓你走不走,活該。”

她伸手去抽卡牌時,察覺張初越的眼神落了過來,溫霁眉梢一挑,還知道緊張呢。

一張卡牌落入手裏,溫霁翻了個面來看,這時大家湊過來:“是什麽?”

溫霁迅速把牌面壓下,擡手挽了下鬓發:“懲罰太輕了,他開車又不能喝酒,讓他請你們。”

“诶!酒我們自己能買!”

一個小夥子站起身告狀:“剛才我本來是輸了游戲找你要微信,你老公守在門口不讓我進,還差點動手,我們文明人,但這口氣得出。”

溫霁一聽,那簡直好辦,拿出手機點出二維碼:“來,加吧。”

當着老公的面,溫霁加別的男性微信,簡直是恥辱,其他男生頓時樂了,“這口氣出得爽快,謝謝妹妹。”

張初越臉色沉得比包廂的牆壁還要黑,她剛才抽的那摞卡牌被他捏在手裏,快稀碎了。

“什麽妹妹,請叫我張太太~”

溫霁話一落,張初越忽地擡起眉棱看她。

“我跟你們玩一盤,輸了也要抽卡牌。”

溫霁說完,衆人起哄,興奮道:“好,骰子還是石頭布?”

“剛才我老公玩什麽?”

“骰子。”

溫霁拿過他面前的骰子盅,規則就是喊個數,沒超過就輸,一輪下來,溫霁喊:“十一個一。”

下一個就得往大的喊,大家不信會有這麽多個一,于是那個抽煙的小夥子喊溫霁揭蓋,顯然是要盯着她輸,張初越眉頭一凝,把她骰子盅拿了過來,說:“我來開。”

蓋子一揭,桌上的骰子有十二個一,溫霁贏了。

诶,男人在外頭,面子都是女人給的,這個真理她現在算明白了。

“我贏了,你抽卡牌。”

小夥子一點也沒不高興,反而樂意從溫霁手裏抽卡牌,卡面一翻,衆人驚叫:“kiss kiss!”

張初越看到那張卡牌,臉都沉了。

溫霁上道,笑說:“現場找個願意跟你完成任務的人,不然就喝一罐啤酒,而且只能邀請一次。”

那人就看着溫霁笑,張初越冷聲開口:“喝酒吧,別糟蹋別的姑娘。”

說罷起身便去牽溫霁,就聽一個女孩拖着調兒說:“算吧,剛才你讓過我一次,這回我救你了。”

話一落,衆人頓時吹口哨起哄,氣氛沸點,溫霁要回頭看好戲時,就被張初越堵住了視線,只看到姑娘讓那個小夥子壓着吻。

“你看人家年輕人,精力四射,玩得開。”

張初越把房門一帶,垂眸看她:“你剛才抽的是什麽牌?”

溫霁眼神立馬飄忽一閃,說:“喝酒啊,不是說了……”

“我剛才翻了剩下的牌,每樣懲罰都只有一張,喝酒的還在裏面。”

溫霁轉身,“懶得理你,你自己不會玩還跟小年輕鬥。”

她進了包廂,張初越也跟着進來,溫霁忙推他出去:“你幹嘛,我要唱歌。”

嬌兒聲撒着,張初越在昏暗的光線裏看她若隐若現的芙蓉臉。

“很會玩?”

他嗓音多了絲沙啞,“那我們也玩一把,我贏了,卡牌給我。”

溫霁眼睫一顫,輕聲問:“那我贏了呢?”

她先前覺得張初越老氣,但他如果願意加入游戲,還算是個心态有趣的人。

忽而,面前的星眸探近,溫霁呼吸一滞,微往後仰,聽見他說:“任憑處置。”

溫霁眼露狡黠:“那就罰卡牌上的游戲。”

張初越拿來兩個骰子盅,溫霁問:“怎麽玩?”

“就按剛才的規則,兩個人也能玩多人游戲。”

溫霁能贏剛才那波人,自然能贏張初越,他可是她手下敗将的敗将,于是信心滿滿:“三個六。”

張初越靠在椅背上:“開。”

溫霁:???

骰子一揭,只有她有兩個六,她輸了!

男人氣定神閑地伸來了手,溫霁把卡牌從牛仔褲的後兜裏掏了出來,撅着嘴道:“可惜了。”

這個游戲其實有些傷自尊,所以溫霁先前才幫他掩蓋過去,此刻只有兩個人,她倒不吝啬傷害張初越的自尊,只可惜她輸了!

男人修長的指節夾來卡牌,翻面,沉靜的目光掃過,不過一剎,眉頭猝然凝起。

溫霁晃了晃骰子盅,眨巴着眼睛說:“我剛才可是幫了你,不然你可得被我騎了。”

他只是不小心看中了那個“接吻”的卡牌。

誰能想到溫霁的手能抽到一張——騎馬。

溫霁托腮道:“很小很小的時候,阿爸就會跪在地上當頭牛馬,馱着我和哥哥走,後來就沒有了。”

張初越把卡牌攏在手裏,眼神瞥了她一眼,“還吃不吃,唱不唱?”

“吃啊,當然唱,你快走。”

”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他這句話讓溫霁不好趕他走。

張初越起身,掀門往外走,雙手插兜将卡牌揣進去,燈紅酒綠在身側掠過,拐角時看到一間未阖緊門的包廂,有個姑娘正騎在男人的西褲上跟他接吻。

所以,他到底是希望這盤贏,還是輸?

-

仲夏夜的天黑得為時尚早,車燈打在水泥路上,蜿蜿蜒蜒的一條山道鋪在眼前。

溫霁打瞌睡,等到了才幽幽地被張初越叫醒了。

他們下午還去逛了市場,溫霁總是吃外婆和奶奶家的飯菜,總得做一些表示,買衣服的錢就不讓張初越給,第二天一大早,她拿着衣服去給老人。

張初越無聊的生活繼續,背着竹筐上山。

“奶奶!我們自己做就好,不吃啦,不過我可以幫你去玉米地除草……”

“你快住嘴吧,那天下那麽大的雨,初越知道是我叫你去的,氣沖沖地走了,飯都不讓你來吃,好像我這個老太婆會害了你一樣的。”

溫霁知道張初越向來冷臉,忙跟奶奶解釋他不是氣沖沖的,奶奶倒樂了:“這個孫子我看了那麽多年,你才嫁給他幾天,就了解他脾氣了?”

溫霁咋舌,怎麽還把人家親戚關系鬧僵了呢。

她從奶奶屋裏出來,步子繞到了玉米地,自然不敢下去了,不然張初越……

他會在玉米地裏嘬破她的嘴皮子!

想到這,溫霁看這片玉米地頓時有了些奇怪的感覺,算了,沒幹完就沒幹完吧。

正當她轉身往回走時,一個用擔子挑水的少年走來,兩桶水沉甸甸地要往下落,水面晃悠悠漫出,溫霁下意識伸手去扶住。

那穿白色T恤的少年也來扶,兩道手抓在黑木桶的邊沿,白嫩的和淺麥色的,溫霁聽見面前落來一道嗓音:“謝謝。”

清澈的男聲。

溫霁恰恰擡眸,對上他微愣的瞳仁,嫣然一笑:“沒事,需要幫忙提嗎?”

還穿着她母校的校服褲,看來是學弟,幫幫忙。

少年抓了抓脖子,笑得有些腼腆:“水桶很重的,不用。”

溫霁說:“就是重所以要幫忙啊,你提去哪兒呢?”

少年指着面前這片玉米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頭說:“我要澆、澆地……”

怎麽還有些結巴,溫霁當自己是姐姐,笑道:“可以,但是我怕迷路,你得帶着我,別走開。”

她說這句話時,少年擡起他那雙長長的睫毛看她,察覺溫霁的視線,又慌張垂了下去,“嗯。”

溫霁雙手扛起一桶水,少年緊張地雙手護着,溫霁笑道:“放心好了,你也要小心點,注意別扭到腰。”

少年有些發怔地看她,直到溫霁下了地,他還呆呆地傻站在那兒。

清脆的綠裏,她穿了一件亞麻色的碎花襯衣,下擺是深藍色的布裙,兩股麻花辮絞在胸前,朝他招了招手,笑:“快來,我一個人會迷路的。”

張初羽像被釣着魂,兩條腿往她身邊走去,有些手足無措地教她怎麽澆水,她很認真也很好奇,忽然擡頭看他,一雙眼睛像湖水一樣的飄渺。

“我、我送你回去吧,謝、謝謝你。”

男孩抓了下白色衣擺,有些不好意思。

溫霁擺擺手,淡笑道:“不用送我,這個點你快回家吃飯吧。”

太陽開始毒辣,少女戴着草帽,星星點點的光綴在她剝殼雞蛋似的臉蛋上,她轉身離開時,張初羽愣了好久才猛然反應過來——

“姑娘!”

他腳步匆匆地拐出玉米地,卻讓另一叢玉米擋住了視線,他才是迷路的那一個。

刺眼的太陽直照在大地上,田間萬物熔出了模糊的虛影。

張初羽找到了喂完牛回來的堂哥,激動地喊了聲:“哥!我剛才遇到了個女孩兒,特別善良溫柔,還幫我澆水了。”

張初越抖了抖竹筐裏的草料,淡“嗯”了聲,道:“高考結束了,遇到喜歡的可以勇敢點。”

張初羽聽着堂哥永遠低沉冷靜的聲調,試圖用激動的情緒調動起他的興趣:“是大美女,那種感覺就像……眼前一亮的清新自然,像山裏的一株绛珠仙草,上面還有清晨雨露,笑的時候又很明豔,眼睛像會說話!”

張初越敷衍地“嗯”了聲:“嗯,大美人,對一個剛從書堆裏出來的理工男,見到的異性都是大美人。”

“不是不是!”

張初羽急躁道:“我還沒來得及要她微信呢,我感覺她一沖我笑,我就被定住了,怎麽辦啊大哥!”

張初越長腿往前邁,張初羽的嗓門就在他耳邊嚷,他皺眉:“那就行動,難道她能從天上掉下來?”

張初羽醍醐灌頂,轉換話術:“那我怎麽追?你是怎麽追大嫂的?”

張初越被他問得眉頭一擰,堂弟已經替他答了:“哦,大哥,你的老婆還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張初越不耐煩看他:“說完了?我還要回去做飯。”

張初羽被他冷淡得有些委屈:“哥,你這樣的脾氣大嫂怎麽忍你?诶,不過作為兄弟我還是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主動替我圓這門親事,我也沒有戀愛自由了。”

張初越長腿一頓,劍眸凝起,口吻比以往都嚴肅:“這件事不要再提。”

張初羽忙點頭,“那你回去給嫂子做飯吧,雖然脾氣不好,但都說拴住女人的胃就是拴住女人的心。”

說着,張初羽突然來了靈感:“我知道了,請她吃好吃的!”

全程張初越沒有給任何指導,但男孩子就是無師自通了,他這個堂弟客氣,還反過來謝謝他。

不過他雖然像個愣頭青一樣,但也比以前在學校裏當個書呆子有了活力,張初越最近忽然發現,有活力是件好事。

溫霁就特別有活力。

她回來主動說:“我今天去奶奶的玉米地裏澆水了,沒有迷路哦。”

張初越對她那點欣慰頓時變成了上火,洗了手拿過菜刀:“明天再給你找別的活,不準再去那。”

溫霁雙手背在身後探身看他:“我沒有逼你給我找活幹的意思哦。”

張初越瞥了她一眼,沒來由地想到張初羽今天跟他說的那個美人,樣貌的誇贊放在她身上确實符合,但——

善良溫柔。

張初越冷呵了聲:“我是讓你安分點。”

溫霁拿過桌上的鍋鏟道:“男人都希望娶一個安分守己的妻子嗎?對他唯命是從?可我們只是形婚,又不需要互相讨好,就不能真實點嗎?裝真的很累。”

溫霁大學室友也有談戀愛的,每次和對象出門約會,必定提前一天開始準備,又是敷面膜又是全身脫毛,回來還問大家她今天的雙眼皮貼得不好嗎,他說眼睛有點怪。

為了男性的凝視而不得不拘束自己,溫霁看透了。

張初越把處理好的魚下鍋,廚房裏頓時滋滋冒着油煙,他說:“我沒裝。”

溫霁讓油煙嗆到,想笑,卻不小心打了個小噴嚏,說:“我也沒裝,但我們剛結婚的時候你總是穿白襯衫,外婆跟我講,你以前都不穿。”

說罷,眼神輕瞟了他一眼。

張初越眼鋒掃向她,語調淡定道:“你的意思是我專程穿給你撕的?”

“吧嗒”

溫霁洗的西紅柿掉進了水盆裏,她趕緊去撈,說:“鹹豐年的事了你還提。”

“我穿白襯衫難道不是鹹豐年?結婚配的,不穿浪費。”

又是這句話,不什麽就浪費了。

吃過飯,溫霁看太陽毒辣就窩在家裏看書,張初越倒是能給自己找活幹,又在院裏劈柴,安安靜靜的午後,她就一直看書到睡着。

好像這樣的時光,無聊又難得。

溫霁翻了些編程類的書,既然張初越不讓她去種地,那只好偶爾創造一下精神財富,直到第二天張初越來敲她的房門,說:“去村鎮辦事處。”

溫霁問:“幹嘛?”

“計算機專業的?”

溫霁:“嗯啊。”

張初越說:“他們那兒需要人錄資料。”

溫霁頓時喜笑顏開:“我以為是讓我去修電腦呢,雖然我能修,但我這個專業不是幹修電腦的。”

她又在他耳邊叽叽喳喳地說個沒完。

到了村鎮辦事處,接待他們的是位戴豹紋鏡框的中年婦女,她順着張初越的視線看向溫霁,笑道:“高材生啊,歡迎。”

溫霁知道現在好學歷的人通街都是,眼前的主任也只是客氣,她這時安靜地微笑,讓自己看起來成熟穩重些。

“行了,初越,你媳婦兒就交給我吧,到點來接人就行了,丢不了。”

張初越看到溫霁還帶了筆記本過來,順手在角落的紙箱裏拿了瓶礦泉水給她:“有什麽事打電話給我。”

溫霁點頭,小聲道:“放心哦,不會給你闖禍的。”

張初越冷笑了聲,走的時候把風扇挪了一下,往溫霁那兒搖了過去。

主任讓她幫忙把一些陳年檔案錄入電腦,也不算是機密,就是手寫字要辨認,溫霁看的專心,沒聽見門口有人說話:“找誰啊?”

“我也不知道名字,但是能形容相貌,是個女孩,十八九歲的樣子,兩股麻花辮又黑又亮又長,皮膚忒白,雙眼皮,眉毛天生的特別有神。”

老辦公室門口的大爺喝了杯普洱,慢悠悠回頭,往屋子裏望:“阿霁,你見過嗎?”

大爺話一落,坐在裏頭的女孩幽幽擡起頭,眼尾如扇緩緩展開,溫靜的眸子裏還帶着困惑,眉尖兒蹙起,看向門外。

那一刻張初羽覺得,這一定是天賜的緣分。

“你找我?”

門外,溫霁聲音細細地詢問,張初羽原本張揚開朗的個性在她目光下變得害羞,擡手揉了揉後脖頸,笑道:“上回你幫了我,還沒來得及道謝。”

溫霁微微一笑:“不用。”

“我請你吃東西吧。”

溫霁一愣。

他說:“前頭有家小賣部,不是什麽貴重東西,這麽熱的天,吃雪糕嗎?”

溫霁在門口的小廣場一曬,确實有些熱了。

不過她搖了搖頭:“不用,我自己去買就好了。”

毫無關系,她不喜歡受人恩惠。

“那我去買回來吧,就放冰箱裏,你想吃就吃。”

溫霁還沒來得及喊住他,少年的白衣就揚進了太陽裏。

她有些苦惱,不會真來送雪糕吧,不過轉頭她也沒閑心想這個少年,手頭工作就已經把她埋進去了。

然而沒等溫霁錄完一張字體潦草的手寫檔案,門口就已經站來了一道颀長的少年身影。

主任正跟溫霁聊着天,見她目光往門外望,眼神明顯有些焦急,微皺眉回頭看,問:“找你的?”

“嗯。”

溫霁有些不好意思,就見主任站直身,扶了扶眼鏡,說:“那你先去,我回頭再跟你聊。”

溫霁雖然不是入職打工,但主任畢竟是長輩,她幹這個活就相當于是義工,也有些補貼的,此刻被這個執着報恩的少年一攪,頓時煩躁起來。

他到底是不是來道謝的!

溫霁快步走出大門,這村鎮的辦事處就是座一層高的白矮房,外面還有個小廣場,溫霁被曬得眼睫微眯,說:“我在工作,你別來了。”

“喏。”

他把袋子遞給她。

溫霁搖頭:“不用,我當時只是舉手之勞。”

張初羽掏出手機:“那你給我轉賬吧,我當是跑腿,我一個人也吃不下。”

溫霁張了張唇,她确實想吃冰激淋,但……

“我沒說要買,你強買強賣?”

張初羽被說仍是臉上露齒笑:“那你可以不轉賬,就把冰激淋放冰箱裏,吃一根的時候就給我轉一次錢。”

姑娘聽到這句話,頓時忍不住笑了,他見她一笑,就把微信添加好友的二維碼遞給她。

溫霁說:“我要收款碼。”

少年一愣,臉被曬紅了,一時不知該怎麽再繼續說服她,絞盡腦汁的樣子,額頭都是汗,溫霁心道,算了,和昨天當着張初越的面把那些KTV裏加的人都删掉一樣,一會再删吧。

她加了好友後把錢轉給他,說:“收錢,不然我不要這冰激淋了。”

見他聽話,溫霁才接過袋子。

實在不想在太陽底下繼續耗。

而且她存了心思,剛來這兒,給大家分點降暑零食也好。

主任拿過溫霁遞過去的甜筒,有所察覺,問:“剛才那個男孩送來的?”

溫霁點頭:“是,他跑得滿頭大汗,生怕化了,我摸着還是冰的。”

主任扯了扯唇,只是說:“有心,是你親戚?”

溫霁搖頭:“學弟。”

主任臉色微變。

溫霁分完一圈,袋子裏還剩兩根,她最先想到張初越,雖然他不吃甜的,但昨天在洋快餐店裏也硬啃了一根,不過她為什麽要給他?

溫霁找不到理由。

索性都塞進冰箱裏,先把活都幹完吧。

下午五點的時候,張初越準時出現在了門口,好像監督她是否早退溜班一樣。

她看到他來就表現更忙碌了,說:“還有一張,你等等。”

張初越難得有耐心,倚在門口放風,這時辦公室主任走了過來,扶了扶眼鏡,小聲道:“初越,今天有個男孩過來找你媳婦,還帶了好些吃的,她都分給大家,你們剛結婚,提醒你一下,希望是個誤會。”

說着,主任眼神意味深長:“但那個男孩子,确實又帥又年輕。”

張初越眉頭猛然擰起。

等主任走後,溫霁挎着小包出來,手裏還提了個塑料袋,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甜筒在袋子裏冷出了一層霧,她翹起尖下巴:“我說了,我能吃下兩根,非要我吃給你看才信是嗎?”

作者有話說:

越哥握緊拳頭,不甘示弱:只能吃……我的。

-

本文周六上夾子,所以下一章的更新時間是周六晚上的十一點呢,因為夾子榜單是按千字收益來排名的,如果花花周六淩晨還更新,那千字收益就會低,排名也掉呢。

另外,解釋一下最近的淩晨更新,入V那天是零點,收益也是從零點開算,是不是比六點更新的當天收益更多呢~夾子上就能排前一點嘛(花花的算盤)~接下來從周日開始更新就會定時在下午六點,絕對不會再淩晨了,大家要早點晚安喲~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