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緩和

緩和

屋內安靜了數秒，周景暄在聽完時暮的控訴後愣在了原地，時暮的眼淚像碎玻璃一樣往他心口紮。

“對不起……”周景暄給時暮擦着眼淚，不斷地給他道歉，“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時暮把頭扭到一邊，賭氣不讓他碰。

見狀，周景暄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他往後退了一步不再困着時暮，同時聽到了門外密碼鎖傳來的滴滴聲。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但只推開了一點就停了，因為開門的人和時暮對上了眼。

林問尋沒來得及思考時暮為什麽坐在櫃子上，在看到他滿臉淚水的時候就已經吓死了。

“你先等會兒，先別哭，聽我解釋。”林問尋松開門把手，後撤了一步然後極快地說，“首先之前你說過如果我聯系不上你的話可以直接開你家門，因為你怕自己在家出事沒人發現，密碼是你告訴我的不是我偷窺來的。其次今早九點有一個拍攝，雖說你是老板但是遲到總歸是不好的，我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沒有接，我沒辦法才過來找你。我是擔心你的安全才擅自開門的，你要罵我也得問問自己的良心過不過得去，就這事兒犯不上哭得這麽慘吧？”

他這嘴皮子和肺活量實在厲害，一段話說得連氣口都找不到，時暮呆滞地看着他，連哭都忘記了。

倒是周景暄很疑惑，是誰大清早地跑來別人家門口說了一段單口相聲，他拉開門，看着林問尋的臉從茫然變成震驚。

空氣似乎凝固了，幾秒後被林問尋另一段單口相聲打破。

他看了看周景暄又看了看時暮，想起兩人之間的糾葛，聯系此刻的時間、環境，主角的臉色……

“我去，我是不是打斷了什麽？啊哈哈哈，還是我太莽撞了，怪我怪我，你們繼續，我幫你們把門帶上。”

時暮終于回過神來了，羞赧道：“林問尋！”

“你放心，我今天什麽都沒看見。”林問尋說，“知道你們久別重逢難免興奮激動，但工作還是不能耽誤的，拍攝結束了還是有很多時間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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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暮聽到一半就聽不下去了，抹了抹臉，讓周景暄關門。

周景暄很聽話地把門關上，順便将時暮從玄關櫃上抱下來。

被林問尋這麽一打斷，倒是讓時暮冷靜了下來，開始為剛才在周景暄面前哭得稀裏嘩啦這件事付出相應的代價。

丢死人了啊！

時暮想逃離地球了。

兩個人獨處有點尴尬，于是時暮又打開了門。

時暮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說：“給小畫家喂點飯，你可以回去了。”

林問尋很自覺認領後一項任務：“好嘞，我先走了。”

時暮回過頭，看着林問尋說：“我讓你喂飯。”

他又看向周景暄，明明在生氣卻又舍不得跟他說狠話，時暮疲倦道：“你回去吧，我今天會很忙。”

說完他就進了房間去洗臉換衣服。

林問尋走到周景暄旁邊，剛想說什麽，時暮突然拉開房間門，用眼神警告林問尋，惡狠狠地說：“你別亂說話。”

林問尋捂着嘴點頭：“OK，我閉嘴。”

等時暮關上門，林問尋故作遺憾地嘆了一口氣：“怎麽辦啊，他不讓說。”

“說什麽？”

“這你得問他了，萬一我和他想說的不是一個東西呢？”林問尋笑了笑，“他很少在別人面前哭的，你有點本事兒啊。”

“他現在應該不想看到你，不過你也不用那麽擔心，他很少跟人真生氣。”林問尋話裏有話，“是你的話，他最多是鬧別扭，估計跟你生不起氣。”

“是嗎？”周景暄将信将疑。

“下個月寰啓的影視公司開業是時暮主拍。”林問尋拍拍他的肩膀，“知道去哪裏堵人吧，寰啓小少爺？”

周景暄剛摸上門把手，聞言回頭，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

林問尋風輕雲淡地說：“我有點人脈。”

周景暄點頭，臨走前說了句：“謝謝。”

林問尋給小畫家喂完狗糧，時暮也換好衣服了。

聽到房間門打開的聲音和腳步聲，林問尋最後摸了一把小畫家的腦袋，起身回頭道：“九點了，遲到了啊老板。”

時暮瞥了他一眼：“那你報警吧。”

看到他的穿搭後，林問尋不解地問：“這種天氣戴口罩，你不熱嗎？還有，你不近視戴眼鏡幹嘛？”

“沒度數的。”時暮面無表情地扯下口罩，林問尋瞬間就懂了。

時暮一哭就容易臉泛紅，他在衛生間都快把臉洗爛了，眼尾和臉頰鼻尖的紅暈就是褪不下去，沒辦法只能靠眼鏡和口罩遮一遮。

***

到工作室的時候已經過了商定的拍攝時間，一問程希，拍攝的主角果然沒到。

時暮在攝影棚裏等得快不耐煩了，但因為自己也遲到了十分鐘，沒資格和別人生氣。時暮出棚想去陽臺透透風，走到一半就在樓道裏碰到了姍姍來遲的藝人和五六個助理。

秦琛并沒有因為自己遲到而感到抱歉，反而像是見到老朋友一樣，離得老遠朝時暮跑來，不給人一點反應時間，直接給了時暮一個擁抱。

“時老師，好久不見，想死我了。”

“秦老師，我們前兩天才見過。”時暮臉上笑得友善，心裏在念叨着最好這輩子都別見了。

秦琛松開他，盯着他的臉點點頭，贊美道：“時老師戴眼鏡果然好看，有斯文敗類的感覺了。”

“……秦老師上學時語文成績一定很好。”

“還行還行，也就比樂……”秦琛突然頓住了，很快扭轉了話語，“畢竟不是體育老師教的，成績還過得去啦。”

時暮又不是他爹，沒有要和他細聊學習成績的想法，他盡量溫和地說：“秦老師，您遲到了半小時，我們可能需要趕一下進度了。”

秦琛看着懊悔極了：“唉，這不是昨天收工太晚……”

“導致秦老師起晚了，加上雲江的交通實在擁堵，秦老師恨不得下車跑過來，奈何是公衆人物，在街上狂奔有損形象，于是只能特別無奈地坐車過來。”時暮嘆氣道，“秦老師，下次換套說辭。”

“……”秦琛假裝沒聽見，從助理提着的咖啡手提盒裏拿出一杯冰美式，生硬地轉移話題，“時老師喝咖啡。”

“謝謝，秦老師先做妝造吧，我和徐編再對一次方案，請秦老師盡快。”時暮說完朝秦琛颔首，越過他走開了。

秦琛還想說些什麽，一旁的經紀人拉他一下，小聲說：“看不出時老師對你有意見嗎？安分點兒。”

秦琛被經紀人拉着去化妝室：“看出來了啊。”

“那你還……”

秦琛坐在椅子上，欣賞鏡子裏的自己，笑道：“不覺得時老師這樣很有趣嗎？想撓人又不能撓的，多可愛。”

“下午還有行程，你給我老老實實完成拍攝，別再亂撩時老師，不然他拿相機掄你我都不管。”

秦琛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原定九點的拍攝愣是晚了一個小時才開始，時暮快速地和秦琛溝通了拍攝方案。

秦琛看着散漫，但領悟能力和工作能力都挺不錯，雖然主業不是模特，但拍照的感覺很對，也難怪這些雜志社愛找他拍封面。

難得秦琛如此配合，拍攝進度走得快，在改妝的同時，時暮倚着桌子和他對下一組圖的方案。

眼鏡戴久了難免不舒服，時暮摘下眼鏡，閉着眼緩了緩，睜眼就看見秦琛在盯着他看。

“方案有問題嗎？”時暮問。

“問題是沒有，不過下一組圖要穿的襯衫，我覺得搭配金絲眼鏡挺不錯的，時老師覺得呢？”

“嗯，那邊櫃子裏有，你可以去挑一個。”

“我覺得時老師的眼鏡就不錯，時老師不戴的話不如……”秦琛說着就伸出手想去拿。

“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歡和別人共享我的私人物品。”時暮先一步把眼鏡夾在衣領處，“秦老師想戴着眼鏡拍照就去櫃子裏挑一副，放心，都是消過毒的。十分鐘後開拍，秦老師盡快。”

時暮拿着文件走出幾步，又回過頭笑着說：“對了，秦老師下次最好不要用剛剛那種眼神看人，怪油膩的。”

秦琛：“……”

時暮離開化妝間後，秦琛看向化妝師和助理，難以置信地問：“他說我油膩？我眼睛很難看嗎？我的眼神不深情嗎？他就是在報複我早上遲到吧？故意人身攻擊我。”

助理們哪敢說話，經紀人看不下去了，擡手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能不能幹點兒正事？他是攝影師，什麽帥哥沒拍過，再說了他長得都能趕超圈裏一大半人了，他稀罕你這張臉嗎？”

“……”秦琛被教育了，不敢和經紀人犟嘴，只能悶悶不樂地咬着咖啡的吸管。

秦琛可能是受刺激了，接下來的拍攝完成得非常迅速。

結束拍攝後時暮照常說了一句“辛苦了”，秦琛卻像沒聽見一樣，哼了一聲回化妝間換衣服。

“抱歉啊時老師，秦琛今早被私生跟車，花了點時間才甩開了他們，所以來晚了。”經紀人在後面找補：“秦琛鬧點小情緒而已，一會兒我讓他跟你道歉。”

“沒事兒，他要是不喜歡我給他拍的話，下次和我工作室有合作可以提出換攝影師的。”時暮笑了一下，“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歡給他拍，他感覺不到，陳經紀應該能感覺到吧？”

“是、是，他就這性子，我會好好教育他的。”經紀人賠笑道，“以時老師在圈內的名氣，能和時老師合作是我們的榮幸。”

時暮微微鞠躬：“陳經紀客氣了，商業互捧就不必了，您能忍得了秦琛這陰晴不定的脾氣，真的辛苦。”

經紀人望天長嘆：“哪裏哪裏，可能是我上輩子造了孽，被公司分配帶他是我罪有應得。”

兩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已經出了棚的秦琛突然出現在門口，疑惑自己的經紀人為什麽還在這裏，他扒着門框，看起來有點不聰明：“你倆在背後偷偷說我什麽呢？”

經紀人見時暮擡手扶額，馬上把秦琛拉走了。

現在早已經過了飯點，時暮拒絕了秦琛的午餐邀約，筋疲力竭地在辦公室裏休息。

腸胃突然有點難受，時暮不知道是起床到現在都沒怎麽吃東西以至于餓到發疼，還是大清早就喝了冰牛奶和冰咖啡的報應。

時暮用手捂着肚子，閉眼靠着椅背緩緩。

程希來敲門問時暮要不要和大家一起點下午茶，時暮搖搖頭，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等人走後，時暮到茶水間接了杯熱水，找到胃藥吞了兩粒。

桌上的手機不斷亮屏振動，時暮瞥了一眼，是秦琛給他發了幾張照片，點開一看，是他豐盛的午餐。

【秦琛：時老師，菜好像點多了，真的不過來一起吃嗎？】

時暮無力地打字回他。

【在養小狗：浪費糧食可恥，秦老師記得吃完。】

接着他把和秦琛的聊天模式設置成了消息免打擾。

退出微信前看到朋友圈的位置有個小紅點，時暮有點強迫症，點進去一看，是Twilight更新了他家小貓的動态。

時暮先點了個贊才細看內容。

【懷疑掉毛怪趁我走開時碰了我的畫，但它沒承認，那畫上的貓毛還能是自己長腿爬上來的麽……直到我發現它的爪子上沾了顏料，正好是我畫上莫名出現斑駁的顏色。】

又是一段視頻，這回時暮記得先調音量再點開視頻看了。

鏡頭先是對準小貓的肉墊，時暮看到它原本粉嫩的肉墊上藍一塊綠一塊的，随後鏡頭轉向了畫架。

【畫了一早上的無盡夏，本來想送人的，被掉毛怪毀了，決定今天扣它一根貓條，它看起來有點不服，十斤的小貓二十斤反骨，是該教育一下了。】

視頻的最後是無盡夏的全貌，時暮盯着屏幕稍稍有點失神。

腸胃痙攣了一下，時暮疼得攥緊了手機，緩過來便将手機扔到了桌上，起身到沙發上躺下，慢慢蜷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