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和解

和解

工作室的人都下班了，只留了門口的一盞燈，或許是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室內的光線還是能看清路的。

時暮想了想還是把燈都打開了。

有個麻煩精讨厭黑暗。

等周景暄的時間裏，時暮在胡思亂想，莫名其妙地思考周景暄一年得交多少電費。

周景暄的車很快停在門口，時暮懷疑他挂了電話後是飙車過來的。

他看着周景暄拎着兩個袋子跑到玻璃門前，乖乖站着等開門。

時暮原本是坐在閑置的椅子上轉圈圈，聽到動靜之後才慢吞吞走過去，過去了也沒有馬上開門，而是隔着玻璃門看着周景暄。

周景暄也不問為什麽不開門，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微微笑着。

他想其實這樣也挺好，好像他們不說話就不會提起之前的事情，掩耳盜鈴一般，沒提起就當作沒發生過。

就這麽看着時暮都是一種滿足。

時暮按下門禁，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袋子：“就買了一份？”

“不夠嗎？我記得你生病了胃口都不太好，吃不了太多東西，不夠的話那我再去買點兒。”

“……”時暮嘀咕，“笨死了。”

時暮走在前頭，回過頭問：“一起吃嗎？我吃不完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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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到一樓的茶水間吃飯，粥還冒着熱氣，倒是小籠包已經涼了。

“冷掉了。”時暮摸着小籠包的打包盒底部說道，“在你右手邊的架子上拿個盤子給我。”

“你這兒裝修得像個小廚房。”周景暄挑了個粉色的小盤子給他，眼睛四處轉悠着。

“嗯，他們有時候不想吃外賣了就會在這裏做飯，或者哪天大家都比較空閑就一起吃火鍋、吃烤肉。”時暮把小籠包一個一個夾到盤子上擺好，“偶爾忙起來住工作室裏邊兒，半夜餓了就在這裏煮碗面吃，這小廚房挺重要的。”

他端着盤子走到周景暄面前站着，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周景暄不明所以。

時暮：“你站哪兒不好，非要在微波爐前杵着。”

“……”周景暄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看着時暮把盤子放進微波爐，擰着旋鈕定時。

微波爐亮起橙黃的光，轉盤運行時發出細微的聲音，時暮靠在桌邊，扭過頭看向周景暄，道：“大學城離這裏不遠吧，竟然涼得這麽快。”

“因為想了很久要不要送過來給你。”周景暄誠實地回答道。

他和時暮之間竟然到了需要費盡心思找一個理由才能見面的地步，甚至找到的理由都不一定能讓他接受。

時暮：“怕我不願意見你？”

周景暄垂着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時暮故意不說話，等周景暄感到局促、以為他在不高興，抿着唇思考要不要先離開的時候，時暮忽地笑了一聲，說：“你真的挺笨的。”

周景暄擡起頭看他，那雙眼睛從初見時就帶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可憐勁兒。

微波爐運行的聲音并不大，但當下時暮覺得太吵了，于是背着手摸到旋鈕，強行讓它提前結束，盡管時間只剩短暫的半分鐘而已。

“所以那袋藥變成了你給我送飯的最合适的理由是嗎？”

周景暄點頭：“是。”

“我以為在醫院裏，你坐到我旁邊而我沒有起身走開，後來又麻煩你送我回來甚至提出欠你一個人情，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可你連給我送個飯都要猶豫到小籠包變冷。”

時暮悄悄往旁邊邁了一小步，然後腳尖一轉面對着周景暄，距離拉近，他微微仰着臉，說話的語調像帶了鈎子：“周景暄，你猜我為什麽會把藥落在車上？”

因為他的突然靠近和說出口的話，周景暄呼吸一滞，心跳突然加快，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捏緊。

“一定要我把話攤開來講得明明白白你才能領悟到嗎？”時暮說，“當初你一聲不吭出國，現在又一聲不吭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愛和人生氣不代表我不會生氣，我在意的不是你離開多久，是你什麽都沒有和我說，讓我像傻子一樣等了你一晚上。就算你當時和我說你不想回來了或者以後不要再聯系了，我都可以很果斷地答應你，因為這是你拒絕我的自由和權利。”

“但你剛才說了是事出有因，似乎是為我好所以不告訴我，感覺是個很體貼的行為，那我也不刨根問底了，體貼回去。”

周景暄呆呆地看着他。

“聽懵了是吧？那我說個簡單版本的。”時暮笑了笑，說，“我想我們可以抹去那一天和這沒有聯系的七年，可以慢慢變得和以前一樣。

“真的？”周景暄不可置信地問，“那以後我給你打電話不用再猶豫到小籠包冷掉了對嗎？”

時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周景暄，你真該慶幸你是周景暄。”

聽周景暄提起小籠包，時暮才想起來被悶在微波爐裏很久了的包子，他突然傾身，堪堪貼着周景暄，伸長手臂去夠挂在他身後牆壁上的隔熱手套。

周景暄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時暮戴好手套後将盤子取出來放到餐桌上，又拿了兩副碗筷走到回去坐下，将那一大碗粥倒了一些到碗裏，放了一碗在對面，對周景暄說：“吃飯吧。”

周景暄坐在對面的餐椅上，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下去。

時暮攪拌着碗裏的粥：“笑什麽？”

“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時暮淡淡道：“沒多久吧，上個月，在淅裏吃了十七頓。”

“……”

這應該算是他們時隔七年第一次心情還算愉悅的在一塊兒吃飯，粥的溫度剛好适合入口，時暮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味道，問：“粥裏加了糖？”

“嗯，我想你吃不了味道太重的東西，又覺得小米粥太淡了沒什麽味道，就讓老板在裏面加了幾勺糖。”周景暄說，“老板還問我，加糖是為了帶給女朋友喝嗎？”

“咳、咳……”時暮嗆到了。

周景暄抽了張紙巾遞給他，繼續道：“我跟老板說是帶給一個愛吃甜的男生，老板說這麽愛吃甜一定是個很可愛的人。”

這話時暮不敢認，只能弱弱地回一句：“……行。”

他不知道的是，當時在店裏聽到這句話的周景暄都快把頭點斷了。

吃飯中途時暮接了個電話，本來不想接的，挂了一次後那人又執着地打了過來。

怕再不接他能打到天荒地老，時暮接通後沒好氣地說：“秦老師，你最好有事。”

秦琛笑了一下，吊兒郎當地說：“晚上好啊時老師，吃過晚飯了嗎？我剛收工，在回去的路上，堵車堵得無聊就給你打個電話聊聊天，時老師在幹嘛呢？”

“噢，在給秦老師修圖。眼睛有點難受，”時暮知道秦琛最在意的就是他的臉，開始睜着眼說瞎話，“秦老師要注意一下身材管理啊，今天臉有點腫，修得我電腦CPU都快冒煙了。”

秦琛安靜了片刻，随後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大聲嚷嚷道：“時暮！你太過分了！”

時暮努力忍着不笑出聲，他聽着秦琛惡狠狠地說：“我下次就在拍照前一晚喝超多水，臉超級腫的來拍照，修死你，修到電腦爆炸，反正你修得不好我就挑你刺，我氣死你。”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接你的拍攝？秦老師，我檔期很滿的。”感覺秦琛又要發瘋，時暮馬上說，“我很忙，挂了，再打過來我就把你電話拉黑名單裏。”

“……”

秦琛果然沒有再打電話。

時暮放下電話後，周景暄問：“這個是……”

“一個挺不錯的藝人，就是愛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像只二哈。”

周景暄不關注娛樂圈，對明星不感興趣，沒再多問。

時暮說：“待會兒我上樓工作，你洗碗，洗完就可以回去了。”

周景暄有點失落：“好。”

時暮喝着粥，擡眼瞥了一下周景暄：“洗多久……自己決定。”

周景暄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重重地點頭：“好！”

兩幅碗筷一個小盤子，周景暄能洗半個小時已經是極限了，時暮在樓上工作，周景暄把洗幹淨的餐具放進消毒櫃裏，坐在椅子上發呆。

時暮一旦進入工作狀态後就會十分專注，暫時忘記了周景暄還在樓下，等他處理完照片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在空調房裏呆久了就是容易口幹，手邊的杯子裏沒有水，時暮拿上杯子準備去茶水間接點水。

出了辦公室門才想起來還有個大活人在樓下，扭頭望見廚房的燈還開着，周景暄果然還沒走。

好像有點兒冷落他了。

往二樓茶水間走的腳掉轉了方向，時暮走到欄杆邊，把杯子藏到身後，朝樓下喊道：“周景暄？”

很快茶水間門後冒出一個腦袋。

時暮接着說道：“我想喝水。”

“要溫的還是熱的？”

“冰的。”

“……”周景暄搖頭，“不行哦，我倒的話只有這兩個選擇。”

“那我自己去接水。”時暮說着就要下樓。

周景暄氣得跺腳：“哥哥！”

逗到人了，時暮心情很好，彎起嘴角笑笑：“溫的，拿到我辦公室，謝謝。”

說完他轉身回辦公室，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杯子，小聲嘀咕了一句：“幼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