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醉酒
醉酒
林問尋還有工作需要回工作室處理,祁芫和時暮有點事要聊,慢吞吞走着,出了竹林就碰上了來接祁芫的林澄。
時暮回到家就泡在書房裏,幾個小時後小畫家搖着尾巴湊過來,腦袋在他腿上蹭來蹭去,時暮看了一眼時間,抱歉地摸摸它的頭。
“對不起啊,忙忘了,現在帶你下去玩好嗎?”
小畫家聽懂了,撒歡兒跑到玄關,等時暮給他戴牽引繩、背小書包。
“很晚了,待會兒出門不能叫知道嗎?”時暮把牽引繩扣好,拉開門的瞬間小畫家先跑了出去。
時暮剛踏出門口一步,餘光瞥見什麽,一低頭就看到盤腿坐在他家門邊的人,被吓到險些崴了腳。
“周景暄?!”
周景暄慢慢地擡起頭看他,眼中帶着清澈的懵懂,下一秒就沖着時暮傻笑。
他的臉頰泛着紅,時暮彎腰湊近,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眉頭微皺道:“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周景暄伸出食指,嘟囔道:“不多,就一杯。”
喝一杯就醉成這個樣子,這酒得有五十度吧,時暮又問:“白的?”
“啤的!”
“……”也不知道他一杯倒的在驕傲什麽,時暮拍了一下他的頭發,“我看你挺皮的。”
“啊?”周景暄困惑地看着他。
時暮直起身:“回你家去,我不缺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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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當神也沒關系,我可以當鬼,幫你吓走別的鬼。”
時暮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笑話,擡手揪了一下他的臉:“你喝傻了吧?”
周景暄像是聽到了又像沒聽到,垂下腦袋賴着不動。
“……”時暮嘆了一口氣,拍拍手,說,“寶寶,過來。”
話音剛落,周景暄“噌”地一下擡起腦袋,不可置信般看着時暮。
下一秒一陣風從他旁邊經過,只見小畫家跑到時暮腳邊,尾巴耷拉下來,乖巧地蹲着。
周景暄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了,又默默地把頭低了下去。
他的小動作都被時暮用餘光盡收眼底,時暮抿着唇憋笑,蹲下來給小畫家解開牽引繩和小書包,揉揉它的臉,輕聲道:“明早再帶你出去好嗎?爸爸先處理一下麻煩的醉鬼。”
小畫家可憐巴巴地看着他,雖然不開心但也乖乖聽話。
時暮看着它的表情,忽然伸手将周景暄的臉捧起來,在他和小畫家之間來回看了看。
“親生的吧……”時暮感嘆道。
小畫家知道今天不能出去玩了,搖着尾巴往小窩去,安靜地趴着睡覺。
喝醉了的周景暄可沒小畫家這麽好打發了,時暮又說了一遍:“回家吧,很晚了。”
“你又趕我走。”周景暄含糊道。
時暮氣笑了:“你講講道理,我一沒動手二沒言語攻擊,這是貼心建議,麻煩你正确用詞。”
“哦。”周景暄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要怎麽正确用詞,片刻後悶悶不樂地說,“你不要我了。”
聽到這話,時暮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周景暄,到底是誰不要誰?”
是誰失約不給緣由?
是誰一走走了七年連個音訊都沒有?
時暮不打算和他耗了,拉着他一起起身,把人拽進屋後關上門,拖着走到客廳,将周景暄甩到沙發上。
時暮雙手撐着沙發背,低頭看着周景暄,沉聲道:“行,我不讓你走了,但你進來了就得聽我的話,我問什麽就答什麽。無非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你想騙我也可以,我給你時間編故事,但你最好能編一個讓我相信的,不然我馬上把你扔出去。”
周景暄怔怔地看他。
時暮說完轉身去了廚房,叉着腰站在冰箱前平複情緒,半晌後才拉開冰箱門,從裏面拿了一盒草莓出來。
他将草莓一顆一顆從塑料盒子裏轉移到玻璃大碗裏,動作遲緩得像樹懶,洗草莓時嚴格遵守學習到的清洗妙招,先用流水沖洗,再泡三分鐘的鹽水,最後再用清水洗一次。
也不知道是為了吃到幹淨的草莓還是為了給周景暄多一點編故事的時間。
當他端着草莓走出廚房時,沙發上哪還有周景暄的人影,他扭頭一看,周景暄站在玄關處,握着門把手似乎準備開門。
時暮皺眉道:“去哪兒?”
周景暄頹喪地回答:“編不出。”
“……”時暮已經比剛才冷靜了很多,端着一碗草莓對周景暄晃了晃,溫聲哄騙道,“過來,吃草莓。”
周景暄沒有動。
不管用嗎?
時暮挑挑眉,用先前喊小畫家的語氣說道:“寶寶,過來。”
周景暄明顯地呆住了。
“事不過三,趁我還能用這種語氣跟你好好說話,剛才讓你回去又不回,現在這是什麽意思?”時暮平靜地說,“我已經做出讓步了,你別挑戰我的耐心。”
“再喊一次。”
“什麽?”
周景暄的臉色從剛才的陰郁變得愈發燦爛:“你剛剛喊的是我嗎?你喊我寶寶?”
“……”時暮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是真醉了還是裝的?”
周景暄松開了門把手,腳步漂浮但心情愉悅地走回沙發邊,屈膝坐在了地毯上。
時暮信了他是喝醉了,他那麽笨,演不了這麽久。
他坐到周景暄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垂眸問道:“喝酒幹嘛?今天吃藥了嗎?”
他記得周景暄的情感淡漠症要吃一大把藥。
“我不用吃藥了。”
時暮頓了一下:“病治好了?”
周景暄點頭。
“啊……”時暮了然。
病治好了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為什麽喝酒?”時暮又問了一遍,往他嘴裏塞了一顆草莓,自己也吃一顆。
周景暄吃完草莓才說:“沒有為什麽。”
“……”時暮白等了他十幾秒鐘,這回想讓他走了,“把草莓給我吐出來。”
周景暄沉默地呆坐在那兒,臉似乎比剛才更紅了,時暮開始懷疑自己剛剛喂給他的是草莓還是酒曲。
“好困……”周景暄喃喃道。
“別跟我玩耍賴這一招,我不吃這套。”時暮将這句話說出口後連自己都不相信,想繼續往他嘴裏塞草莓,“再吃一個,不許睡。”
草莓都碰到嘴唇了,周景暄卻偏開頭。
時暮的左手随意地搭在膝蓋上,周景暄突然傾身,額頭輕輕抵着時暮的手背。
時暮的手一抖:“你……”
“我就是、就是有點難受,你心裏有別人了、很早的時候……祁芫跟我說你因為有喜歡的人才會拒絕她,我都不知道是誰,她來問我有什麽用……我、你、你以後會是別人的嗎?”
他一段話說得既不通順又不清晰,但時暮聽懂他的意思了,低聲問道:“她還說了什麽?”
“沒有了。”
“所以你是因為這件事才喝酒的?學別人借酒消愁?”
周景暄搖了搖頭,甕聲甕氣地咕哝:”倒在杯子裏的,我以為是氣泡飲,喝完了才發現是酒。”
“你真的……”時暮覺得又氣又好笑,他把被遺忘了的、一直捏在右手的草莓丢回玻璃碗裏,眼神複雜地盯着周景暄。
半晌後他才緩緩開口:“周景暄,你在意我有喜歡的人這件事對嗎?為什麽呢?還有,你現在這樣靠着我又是出于什麽理由?你說你的病已經治好了,應該明白這種動作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做的吧?”
周景暄的腦袋被酒精侵襲得發脹,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他無法整理出完整正确的思緒來思考。
“是我想的那樣嗎?”時暮又問道。
周景暄不知道他想的是什麽,擡起腦袋換成下巴擱在他手上。
等不到他的答案,時暮嘆氣道:“算了,等你明天清醒了再說,這種事我不和醉鬼談。”
跟醉鬼談不了感情,談別的應該可以。
時暮捧着他的臉,眉眼溫和,滿懷愛意地看着他,周景暄會用撒嬌耍賴來讓人心軟,時暮也知道怎麽做能讓他乖乖聽話。
“困了是不是?我再問最後一件事就放你去睡覺好不好?”
周景暄在看到時暮這張溫柔的臉時魂都快飄完了,木讷地點頭。
“乖寶寶。”時暮彎唇笑了一下,繼續問道,“七年前我生日那天,為什麽沒有回來?”
周景暄愣了一下,咬着唇有點難以啓齒。
“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生你的氣,我保證。”時暮說,“告訴我好嗎?景暄,只要你說,我就信。”
這是時暮第一次這樣喊他,周景暄心裏暗暗高興着,又因為酒醉頭暈,想一個折中的回答都要花一點時間,好一會兒才說道:“那時候我的病發作了……我回不去。”
情感淡漠……
那時候時暮在網上查過資料,病症發作時情緒會很不穩定、易激怒、情感會變得麻木……
原來是這樣……
時暮又問:“那為什麽七年都不聯系我?”
周景暄的語氣帶着幾分慌亂:“我……治療之後忘記了很多事情,我阻止不了,我不想忘記,但是、但是……”
“我知道了。”時暮輕聲打斷他,摸着他的臉,心裏酸楚一片卻還是微微笑着說,“其實只需要告訴我兩句話,很簡單的不是嗎?我又不是蠻橫無理,這件事翻篇兒了,你願意告訴我這當中發生了什麽也好,不願意提也罷,以後我不會再問了。”
周景暄點頭,像是終于放松下來,不再強打着精神,閉上眼腦袋歪在時暮的手掌心,睡着了。
時暮拍拍他的臉讓他稍微清醒點,費勁兒将他拉起帶到房間,周景暄一沾枕頭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時暮調好空調溫度,給他把被子蓋好,站在床頭看了好一陣才走出房間。
那一碗草莓還放在桌上,時暮随手拿了一個丢進嘴裏。
他忽然拿着碗到了廚房,從消毒櫃裏拿出一個蘸料碟,往裏頭倒了一些白糖,再用草莓去蘸。
可連着吃了幾個依舊吃不出甜味兒。
草莓挑得不好,都是酸的。
剩下的草莓被他放回冰箱裏,時暮機械性地關上冰箱門,洗幹淨蘸料碟,放回消毒櫃裏,關掉廚房燈出去。
他坐在陽臺的休閑椅上,看着黑夜中的半輪明月,腦中像是有一盞走馬燈,将這七年的記憶全部輪轉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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