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揪揪
揪揪
時暮洗好澡後在家裏找地方安置魚燈,樓上樓下來回轉悠,最後還是放在了二樓的樓梯口。
他蹲在地上仔細打量燈面的圖案。
“在看什麽?”周景暄帶着清新的葡萄柚的味道蹲到他旁邊。
“在想金魚的紋路是這樣的嗎?”時暮用餘光看見他總揉眼睛,側頭問,“你眼睛不舒服嗎?”
“沒事,頭發有點紮眼。”周景暄把額發往後撩。
時暮看着他剛吹幹的頭發,好像是長長了很多。
他想起村裏理發店的大叔在醫院照顧孩子,已經有段時間沒開門了:“現在想剪也沒地方給你剪了。”
周景暄倒是不在意,随意道:“天亮了我去雜貨店買根頭繩綁起來就行了。”
時暮抿唇思考片刻,猶豫地提議道:“要不……我幫你剪?”
“你會?”周景暄不太相信。
“我總幫奶奶剪頭發,我會的。”時暮小跑着去櫃子裏拿了剪刀,把周景暄拖進房間按在椅子上坐好,信誓旦旦道,“我真的會。”
周景暄低下頭沒讓他看到自己在笑。
這人真是,怪執着的。
“行,你剪吧。先說好啊,剪得難看我就把你的頭發也剪成那樣。”
“這……”時暮摸了下自己的頭發,他覺得自己現在的頭發挺好的,不想被周景暄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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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了,不剪了。”時暮松開他,“睡覺吧。”
周景暄拉住他的手腕,笑着說:“诶诶诶,逗你的,我不動你的頭發。快剪吧,眼睛紮得難受。”
“那你別動。”時暮扯過一旁幹淨的毛巾墊在周景暄身上,免得碎頭發掉了一身,“閉眼。”
周景暄聽話地把眼睛閉上。
看不見,其他的感官就會放大。
輕貼着額頭的手背、撩起發梢而碰到眉眼的指尖、因為緊張而稍稍加重的呼吸……
碎發掉在了臉上、鼻梁上、嘴唇上,又被輕輕掃走,指腹留下不溫不涼的溫度。
剪個頭發而已,怎麽會這麽折磨人,心跳都亂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時暮說:“好了。”
時暮找來鏡子給他照了照,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說:“我剪得好看吧?”
“好看。”
時暮收走他身上的毛巾,想到他先前說的話:“那個……你明天還去買頭繩嗎?”
周景暄起身要去洗臉,一邊往外走一邊回答:“你都幫我剪短了,我還買頭繩幹嘛?”
“要不你買一根吧?”時暮拉住他,支支吾吾的,“我、我有點想看你紮頭發的樣子。”
***
翌日早上,時暮翻了個身睜開眼,房間的窗簾緊閉,屋內昏暗,門把被轉動,周景暄從外面走進來。
他以為時暮還沒醒,腳步很慢很輕,生怕吵醒時暮。
“幾點了?”時暮枕着胳膊,開口含糊問道。
“你醒了?”周景暄站直身子,扭頭望向桌上的鬧鐘,“七點半。”
時暮打了個哈欠,說話時還帶着剛睡醒的鼻音:“好暗,把窗簾拉開吧。”
窗簾一拉開,清晨的陽光穿過槐樹的枝丫葉子掉落進來,時暮才看清周景暄的頭上紮了個小辮兒。
“嗯?”時暮清醒了一點,坐起身往床邊挪了挪,“你紮頭發啦?這麽早就出門了?”
“你不是想看嗎?我睡醒了就去買皮筋,紮得好嗎?”周景暄走近兩步。
時暮彎眼笑了,伸手去碰他的頭發:“好有趣哦。”
周景暄也抓了一下時暮的頭發,他的頭發厚,每天睡醒就像頂了個棉花糖,手感還挺好的。
“你的頭發也很有趣。”
時暮挑眉:“還有皮筋嗎?給我一根呗。”
五分鐘後,兩人一起下樓,闫黎看着他倆頂着同款小揪揪,出門的腳步頓了一下。
“演葫蘆娃呢?”闫黎評價了一句,“下次演哪吒?”
時暮:“……”
闫黎指了指角落的袋子:“等太陽出來了把辣椒拿到樓上曬曬,奶奶走了啊。”
“好。”
早上的時間一般都在書房度過,時暮下午要出門,于是趕在下午前把假期的作業寫了大半,剩下的留到晚上和明天。
周景暄的狀态似乎不太好,怎麽畫都覺得不滿意,地上扔了幾團廢紙,時暮中途休息的時候撿起來展開看了看,覺得還可以啊。
但周景暄追求完美,像是跟畫的東西較勁兒,越畫越氣惱。
時暮啃着蘋果,見周景暄揭下第六張畫紙将它團成團扔掉。他感覺到周景暄現在情緒很差,在周景暄準備換上新畫紙的時候,時暮一手拍在畫板上,阻止他接下來的動作。
周景暄擡眼看他。
時暮微笑道:“別氣啦,看《貓和老鼠》嗎?”
周景暄有種被人拿捏住了的感覺,說不清是被動畫片拿捏還是被時暮拿捏,但他并不覺得苦惱,反而有點……受用?
兩個人盤腿坐在地上,頂着蘋果頭,咔哧咔哧地啃着蘋果。
時暮陪他看了一個小時的動畫片,看到周景暄不再氣惱,成功挽救了餘下幾張畫紙的生命。
*
下午兩點,時暮在衛生間換了耐髒的衣服,回房拿手機的時候就看到床上隆起一個鼓包。
時暮蹲在周景暄床前,伸手撥了撥他頭頂的小揪揪:“別睡了呗,要不要一起去摘菱角?”
周景暄閉着眼,甕聲甕氣道:“不想動……”
“昨晚又熬夜了嗎?都給你開臺燈了,還怕黑不敢睡嗎?”
“不是,睡不着而已。”周景暄把被子拉到下巴,臉埋進枕頭裏,聲音悶悶的,“好困……”
“那你睡吧,我走了。”時暮起身,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把周景暄的臉從枕頭裏轉出來一點,“憋死了呢?”
*
周景暄是被樓下的說話聲叫醒的,坐起身看了眼書桌上的鬧鐘,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了。
他到洗手間洗了把臉,把頭發重新紮了一次,趿着拖鞋下樓。
剛走進客廳就看到時暮站在沙發前用抱枕打着人,聽到聲音後回頭打了個招呼:“你醒啦?”
随即扭過頭繼續砸着枕頭。
“林問尋!第幾次了?又不是我在追祁芫,你要約她就自己約!”
“我約不出來啊。”林問尋擡手擋着時暮的攻勢,“她就對你有意思。”
時暮真想用枕頭悶死他:“你知道她對我有意思還想用我的名義約她出來?!要是她誤會我對她有意思怎麽辦?”
林問尋抓住枕頭,把時暮拉到沙發上坐着,枕頭擋在他身前,把他控制在沙發角落,說道:“鎮上新開了一個油畫展,祁芫想在國慶節那天去看,我聽到她和程子橙說想約你去。你不去的話,她估計也不會想我去。”
“我不……”
“我們是不是兄弟了?”林問尋握着時暮的手舉起,目光誠摯地看着他,“我們從小睡一個搖籃、喝同一罐奶粉、長大了穿同一條褲子……”
時暮嘴角一顫,嫌棄道:“誰跟你穿……”
“這不重要。”話音剛落,時暮的臉就垮了下來,林問尋急忙找補道,“重要重要。
林問尋握着他的手緊了緊,苦苦哀求道:“這麽多年的兄弟情,你就幫幫我吧,我一輩子的幸福就在你手上了。你不是也有段時間沒去鎮上了?就順便去油畫展看看呗。”
“我想看畫在家就能看。”時暮抽出手,指了指靠在書房門邊的周景暄,“他畫得也好看。”
時暮這邊看來不好攻略,林問尋扭頭做周景暄的思想工作:“對哦,你好像是學畫畫的?”
周景暄:“是。”
“那你會喜歡看畫展嗎?欣賞大畫家的作品,也可以學習學習。”
“我……”周景暄對畫展是有點興趣,但時暮似乎不太想。他擔心如果拒絕了,林問尋會不開心,又害怕答應了,時暮會更不開心。
“你為難他幹嘛?”時暮把枕頭砸到林問尋身上,他回頭看向周景暄,“你想去嗎?你說想我就跟你去。”
周景暄點頭,頭頂的小揪揪跟着晃動,“想。”
“你可以回去了,快點走。”時暮一腳踹在林問尋身上,“要是祁芫再問不是我約她來的嗎,我就殺了你。”
林問尋給他鞠躬,忙不疊地往外走,狗腿道:“好嘞哥,謝謝哥,哥你真是大好人。”
“……”
林問尋走後,時暮轉了身坐着,朝周景暄招招手。
周景暄走到他面前,手臂搭在沙發上,微微躬着身:“怎麽了?”
“你既然想去,為什麽林問尋一開始問你的時候你猶豫那麽久?”時暮看着他說,“你又看我又看他,想答應又不答應。”
“因為你不想去,我就沒有很想去了。”
“下次不用考慮我,你想去就去,我又不能什麽事情都陪你。”
“我也不是所有想做的事情最後都會做,我可以選擇。”
時暮嘆氣,他想起院子的水盆裏還泡着菱角,起身要走:“你吃菱角嗎?洗幾個給你吃?”
“吃!”周景暄擡腳跟上他。
身後像多了一條小尾巴,時暮轉過身評價道:“你好黏人。”
周景暄的臉馬上垮了下來,下垂眼顯得尤其可憐:“你讨厭我了嗎?”
“……”時暮擡手就給了他頭頂的小辮兒一巴掌,“你別給我亂扣帽子,我什麽時候這麽說了?黏就黏呗,跟着我的次數還少嗎?又不是不讓你黏。”
聽到這話,周景暄一下子就開心了,晃晃頭,小揪揪跟着左右擺動:“哥哥你對我真好。”
“得意死你。”時暮抓着周景暄頭頂的小揪揪,分成兩股左右輕輕一扯,皮筋收緊,小揪揪變得更挺拔了。
屋外傳來開門聲,時暮探頭,是去而複返的林問尋回來拿落在院子裏的背簍。
“忘記拿了。”林問尋背起背簍,“對了,祁芫說她明天去釣魚,問你要不要一起。”
時暮:“你呢?”
“我爸讓我去荷花池。”
時暮指了指他。
林問尋明白了:“知道了,我和她說,先走了。”
院門又一次關上,時暮一只腳邁出門,手卻被人從後面拉住,周景暄問道:“明天又要出去嗎?”
“怎麽?你要跟着我嗎?”
周景暄試探地問:“你……去釣魚嗎?”
時暮沉默不語,歪着頭帶着疑惑看着他。
“知道了。”周景暄有點惆悵,又說不出自己在不開心什麽,“聽他的意思,有人在追你對嗎?你是去約會嗎?這樣算不算早戀?”
“你在說什麽啊?誰說我要去釣魚了?”時暮哭笑不得,反手抓住周景暄将要撤走的手,“我們去挖蓮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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