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觸碰
觸碰
周景暄睡醒的時候,第一眼就是去看時暮的手,而時暮的手早就不在原來的位置了,視線下移,就看到兩人的手指微微交纏着。
周景暄愣了一下,想把手拿開,誰知道他一動,時暮的手也跟着動了動,手指糾纏反倒變成了十指相扣的狀态。
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跳得越來越快,他見時暮的眉頭皺了皺,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些,抓得牢牢的,不用點力恐怕還掙脫不開。
但掙開的話估計會把時暮吵醒,周景暄連呼吸聲都變得很小聲,就這麽被時暮抓着,想着等時暮睡熟,洩了勁兒再把手拿開。
時暮平時看着挺鬧騰,睡覺卻是老老實實的。周景暄靜靜地看着時暮的睡臉,看到忘記要把兩人的手分開,他覺得無聊,就開始用左手食指輕輕去碰時暮的指尖。
等他把時暮的五個指尖點了幾個來回後,才想起來兩個人的手還牽着。
時暮的手早已松松垮垮地搭着,周景暄想抽手随時可以抽離。
但他沒有。
想不通是因為什麽不想放手,或許是時暮的手軟軟的,帶着一點溫熱,牽起來很舒服吧。
趁着時暮還沒有醒,他晚點兒再松手也可以的吧?
反正是時暮先動的手,反正時暮不知道,他也可以變得壞一點,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周景暄心說:就一小會兒。沒有人這樣牽過我,我只要這一小會兒的時間就夠了。
他就這樣牽到時暮哼哼唧唧轉醒,極快地把手抽出來,帶了點慌張,先一步起床到衛生間躲一躲。
時暮才睡醒還有點懵,反應了幾秒今天怎麽離地面這麽近。
他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看着上空的床板,三秒後一下子坐起身,空洞地扭過頭看向旁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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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手指觸及另一側被窩時還能感受到餘溫,時暮眨了眨眼睛,擡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痛感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時暮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瞬間心裏像是有十座火山在持續噴發,滾燙的岩漿裹住心髒,火山灰堵在心口出不來,壓得他快無力思考了。
周景暄恰好在這時候進來,故作随意地問道:“你醒了?”
時暮看着他:“你過來一下。”
“怎麽了?”周景暄走到床邊。
時暮極快地一把牽住周景暄的手,手掌相觸的瞬間像通了電,時暮僵在原地,顫巍巍地撒開手,滿臉羞赧。
“這是你早起的儀式嗎?要先握個手?”周景暄看了看自己的手。
聽他這樣說,時暮急劇跳動的心平緩了下來。
對啊,周景暄對情感不敏感,他不會因為一個睡夢中稀裏糊塗的牽手就和自己一樣胡思亂想,又或許他根本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時候有人悄悄牽住了他的手呢?
有臺階就要馬上下,時暮下了床,沒找着拖鞋,索性光着腳走:“嗯嗯,我去洗漱。”
邊走時暮邊嘀咕:“今天地板怎麽這麽涼?”
等他神清氣爽打開衛生間的門,踏出第一步就覺得觸感不對,時暮低頭看了一眼,吸水地墊上是他剛剛沒有找到的拖鞋。
他擡起頭看向房間,就見周景暄從房間門後伸出一個腦袋,晃了晃手裏藥膏。
“哥哥,過來擦藥。”
因為周景暄每天準時準點、雷打不動一定要親自給時暮擦藥,一直到傷口結痂、脫落留下白印,最後完全愈合,一點疤痕都沒留下。
***
霜降過後面臨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強降溫,毫無預兆的降溫讓人沒有防備,時暮被凍醒了。
薄被子根本抵禦不了寒冷,時暮裹緊被子,微微顫抖着自我供暖。待适應了外面的溫度,時暮才掀開被子下床,拉開衣櫃找了件厚外套披上。
比平時上學的時間早了半小時,時暮先是蹲在地上讓自己在外套裏暖和起來,才慢吞吞地找長袖校服到衛生間洗漱。
回房間時就看見周景暄縮成一團,時暮趕忙把自己的被子從上鋪扯下來,蓋到周景暄身上。
周景暄迷迷瞪瞪睜開眼睛,看見是時暮後又閉上眼睛,困乏且困惑道:“冬天了嗎?我一覺睡了一個季節?”
“你以為你是睡美人啊?”時暮失笑,蹲在周景暄床邊,“就是突然降溫了,棉被大半年沒有曬了,都是樟腦丸的味道,你先蓋我的被子,兩張被子應該不冷了吧?”
“嗯……”
“晚點兒太陽出來了,你起床後把衣櫃頂上的被子拿出去曬曬吧,晚上就可以蓋了。”時暮輕聲交代着,“你是不是沒有帶厚衣服來?先穿我的吧,都在衣櫃裏,你随便穿。這個時候的降溫一般不會持續太久,就這幾天冷一冷,之後就是涼爽的秋天了。”
“好。”
時暮笑笑,站起身:“那我去上學啦,你接着睡。”
“今天不牽嗎?”周景暄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
“嗯?”
“你的早起儀式……”
早起儀式?
時暮頓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周景暄在說什麽,霎時有點臉熱。
“你、那個、這可以跳過……”
周景暄睜開疲倦的眼睛,看着莫名委屈:“也可以不跳過。”
時暮做了半分鐘的思想建設,最後牽住他的手,故作鎮定地調侃他:“早上好,撒、嬌、怪。”
周景暄滿意地松手,閉眼把頭往枕頭裏埋了埋。
“憋死了呢?”時暮再一次把他的臉轉出來,“我走啦,放學給你帶好吃的。”
***
從春末開始釀的青梅酒已經沉澱成清透澄澈的琥珀色了,時暮念叨了好久都沒有得到闫黎的允許。
十月的最後一個周末,時暮被安排去給林問尋家送青梅酒。
時暮抱着玻璃罐子,不情不願地問:“為什麽問尋可以喝,我就不可以。”
“他成年了。”闫黎一句話就讓時暮閉了嘴。
“他沒成年之前也偷偷喝了……”時暮嘀嘀咕咕着往外走。
二十分鐘後時暮像做賊一樣推開院門,伸進一個腦袋左右查看,沒有看到闫黎,倒是看見周景暄坐在書房窗戶後面,手支着下颌,歪着腦袋不解地看着時暮。
時暮輕手輕腳地關了門,極快地溜到周景暄面前,低聲問:“奶奶呢?”
“在客廳看電視呢。”
時暮舔了舔嘴唇,有點兒慌亂。
周景暄把手伸向時暮的後腦勺,稍稍用力将他的腦袋拉到自己面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你偷偷喝酒了?”
“味道很重嗎?”時暮緊張道。
“還行。”周景暄往前湊了湊,“離這麽近就能聞到。”
時暮從周景暄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身影,他感覺自己喝多了,不然臉怎麽會這麽燙,腦袋還暈乎乎的。
周景暄松開他,起身讓出位置:“進來吧,奶奶待會兒應該會去午睡,到時候回樓上待着吧。”
“好。”時暮熟稔地踩上窗臺,翻進了書房。
今天穿的毛衣寬大,時暮靠着書櫃坐到地上,像小孩子一樣喜歡用毛衣把曲起的腿包起來。
“這衣服就是這麽被你撐大的吧?”周景暄翻了翻他新買的《藝術》,倚着書櫃站着。
時暮的臉上開始泛起醉酒後的紅色,他沒接周景暄的話,自顧自地說着:“你記不記得五月份我摘了一筐青梅回來?”
“那筐青梅大半拿來釀酒了,還有一些做成了烏梅,夏天我們喝了好幾次的梅子湯就是用烏梅煮的。”
“我剛才求了林問尋半天他才肯悄悄給我喝幾口,真的很好喝,青梅的味道好香。”
他仰着頭樂呵呵地看着周景暄:“我覺得你得誇我,我喝了幾口就忍住了,我回來了也沒有去廚房偷喝。”
周景暄把書放下,彎腰捧着時暮的臉,皺着眉質疑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怎麽會?”時暮把頭歪向一邊,擡手在周景暄的手臂上來回又按又敲,“我都沒有耍酒瘋,那就是沒醉。”
周景暄嘆了口氣,稍微用力揉了一下時暮的臉,無奈道:“我看你醉得厲害。”
時暮像是沒聽到他的話,臉從周景暄手裏掙脫開,腦袋一垂埋進了毛衣裏。
“想睡覺嗎?回樓上睡吧。”
“不睡。”時暮搖頭,“我還有一篇文言文沒有背。”
“都這樣了還能認字?不難受嗎?”
時暮撐着地板起身,慢慢挪到桌前,在桌上找了半天:“我課本呢?”
“在樓上,你昨晚拿上去的,結果沒背幾段就嚷嚷好困。”
“哦,對。”時暮隐約有點記憶,轉身往外走。
周景暄預判的沒錯,闫黎已經回房間睡午覺了,時暮大膽地經過客廳上樓。
青梅酒初喝味道清香,但飲用過量後勁十足,時暮說是喝了幾口,其實是滿滿三杯。
他第一次喝酒,多少帶了點興奮,青梅酒的酒精味不大,更多是青梅的果香味,喝起來酸甜清爽,很容易一口接一口喝下很多。
現在青梅酒的後勁是完全上來了,時暮覺得頭脹,看到的東西都是重影,暈暈乎乎的。
周景暄昨晚睡得不安穩,早早起了床,到了下午就容易犯困。他徑自躺到床上,枕着手臂看着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時暮。
看了兩分鐘,周景暄說:“哥哥,你有點像雕塑,都不帶動一下的。”
時暮迷茫地朝聲源處望去,周景暄說的話他左耳進右耳出了,瞬間就忘了他說了什麽,只能随便點個頭。
他這副模樣着實可愛,周景暄低笑兩聲:“別硬撐着,困了就睡。”
時暮又點點頭,依然沒聽清楚周景暄的話。
盯着課本不知道發呆了多久,時暮終于意識到課本不好看這件事,他把課本放回桌上,看向窗外那棵高大的白槐樹。
有幾縷陽光照進屋裏,時暮伸出手抓了抓,順着陽光的走向,看到了熟睡的周景暄。
那透過樹葉的細細碎碎的陽光,在周景暄臉上游移不定,像是在他臉上落下了浮金,晃得時暮失神。
時暮走過去蹲下,手臂搭在床邊,盯着周景暄的臉看。
腦子裏閃過很多念頭,酒精的作用讓他的思考變得遲鈍,不願意想那麽多,只想随心。
時暮攥着手,垂眸看向周景暄的唇,下一秒俯身吻了下去。
怕他知道了會生氣,時暮只敢吻在嘴角。
放縱又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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