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歸期

歸期

那天周景暄一如前幾日出門去接時暮放學，才走出門不久就聽到悶雷聲，思索片刻還是掉頭回家拿了把傘。

一來一去浪費了不少時間，走到一半的時候果然下雨了，下雨天時暮是不打籃球的，放學到點就走，周景暄加快了腳步，擔心時暮等着急了。

走到荷塘邊時，周景暄忽然停下了腳步，靜靜地看着前方的人。

時暮和林問尋還在争着一把傘，林問尋的傘不大，遮兩個高大的男生算得上勉強。

時暮把傘往自己這邊扯了扯：“我快被淋死了！”

“我難道不是嗎？！”林問尋又把傘扯回來。

像幼兒園小朋友争玩具一樣。

雨勢漸大，風吹過時雨絲更是随着風飄進傘下，下雨天本就冷一點，被風一打雨一澆，兩個人都不自覺抖了抖。

林問尋擡手攬住時暮的肩膀，兩個人挨得近了些，傘撐在正中間，無奈道：“就這樣，我快到家了，別折騰了祖宗。”

周景暄看了一會兒，扭頭去看那方池塘，看殘荷被雨打得頹敗。

時暮把落到臉上的雨水擦掉，盯着腳下的路在走，一旁的林問尋突然拍了他一下。

“诶，你的小跟班來接你了。”

“啊？”時暮擡起頭，透過厚重的雨簾看見了對面的周景暄。

他有點意外，反應過來後不顧大雨的沖刷，擡手随便擋擋雨，直接朝周景暄跑去。

“周景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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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問尋被他吓到了，撐着傘想去追，但周景暄比他快了一步，同樣跑着去接時暮。

周景暄皺着眉給時暮掃掉頭發上和衣服上的雨珠：“淋濕了怎麽辦？”

“沒事啊。”時暮笑道。

林問尋剛走過來就聽到這話，馬上就炸了：“那你剛剛還搶我的傘？！”

時暮：“……”

林問尋先到家，想把雨傘給時暮，時暮擺擺手：“不用了，明天還要帶給你，我會忘的。”

林問尋看了一眼周景暄的傘：“行吧。”

小巷的青石板路但凡下了雨就會變得很滑，反正也不着急回家，索性慢慢走着。

時暮愛踩水玩，看到一個小水坑就想過去踩兩腳，周景暄就伸長手臂撐着傘在一旁等他踩完水坑。

感覺兩人中間還能再站下一個林問尋，周景暄擡頭看了看雨傘，在心裏嘆氣。

帶大了。

時暮踩完一個水坑，轉身小跳一步到周景暄面前：“你比之前愛出門了诶。”

“是嗎？”周景暄看着時暮，輕笑道，“被你影響了吧，成天往外跑，我也想看看是什麽這麽吸引你。”

高三的學業重，時暮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常常出門，放假的時間基本都花在書房，能看兩集動畫片就算放松了。

時暮背着手像個深沉的老大爺，哀嘆道：“下一段成天往外跑的日子可能要等高考後了。”

下一秒他又轉換了情緒，憧憬着未來的生活：“要是到遠一點的地方上大學就自由多了，周末可以找時間去周圍的城市轉一轉，小長假的話就去遠一點的地方，再過幾年工作了，或許還能到國外去旅游。”

“你想好考哪裏的大學了嗎？”

“應該還是選南方的學校吧，北方氣候和南方不太一樣，我怕到北方之後水土不服。”時暮想了想，說，“可能會去廣骊或者上嶼吧。”

周景暄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他，試探地問：“不來雲江嗎？”

時暮歪頭問道：“你想我去嗎？”

“雲江電影學院的攝影專業在全國排名挺高的……”

時暮重複問道：“你想我去嗎？”

周景暄安靜了片刻，随後點頭：“想。”

“好啊，我考慮考慮。”時暮瞥見周景暄腦後的頭發上沾了雨滴，把傘往周景暄那邊挪了挪，“要是考不上怎麽辦？”

“啊？”周景暄看過時暮最近幾次考試的成績，對比了一下往年攝影專業的錄取分數線，高考正常發揮的話，很大概率是能考進電影學院的。

不過未來的事情不能保證，周景暄不想給時暮任何壓力，說道：“沒關系的，廣骊和上嶼的學校也很好，還不會水土不服，不用強求雲江的……”

“你還真的在認真想啊？”時暮笑道，“那我就考考看吧。”

”真的？”周景暄開心得快跳起來了。

時暮彎眼笑着點頭：“嗯。”

為了你的那句“想”，我也會努力去考的。

水土不服也沒什麽，只要待得久，總會克服的。

***

周景暄的出國簽證在立冬那天辦理下來了，接到周韻的電話時，他正坐在房間的地板上玩時暮送他的不倒翁。

時暮說他今晚會晚點兒回來，都九點了還沒見到人影。

周景暄心不在焉地和周韻通話，在他第三次走神的時候，周韻恨不得從手機裏爬出來揪着周景暄的耳朵跟他說：“十三號必須回來！”

“十三號？不是二十三號的航班嗎？為什麽這麽早回去？”周景暄捏着不倒翁的手不自覺用力。

“不早了，出國要準備的東西很多，而且你不是要去一趟俞州嗎？”

“我可以當天來回……”

“景暄，九月份你和我說想在淅裏多留一陣子，我想時間還充足，加上許醫生說你在淅裏的這段時間恢複得不錯，我和爸爸也就同意了。”周韻輕聲說道，“不是不樂意你在淅裏住，我是擔心如果出國前有什麽突發情況的話，我們好有時間解決。”

周景暄沉默不語。

周韻打趣道：“淅裏果然有魔力，以前我去旅游也不想走，跟姐姐說說，淅裏哪裏讓你這麽留戀不舍？”

“環境太舒服了對吧？其實蘇黎世也是這樣，生活節奏慢慢悠悠的，有空的時候去周邊的小鎮走走轉轉也很自在。你喜歡淅裏，每學期結束後想回國都可以随時再去。”

周景暄不知道該怎麽和周韻說他想留在淅裏的原因是因為一個人。

淅裏固然漂亮安逸，但如果蘇黎世也有一個時暮的話，他不會陷入糾結。

他想起那天晚上和時暮夜聊，總是要去蘇黎世的，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既然如此，過幾天回去就回去吧。

周景暄欲言又止，思索再三還是問了出來：“姐，二十二號那天我能不能再回淅裏一次？”

周韻那邊安靜了五秒，随後提高了一點嗓音：“二十三號的飛機，二十二號你還要到處折騰？”

“這天是哥哥的生日，我想陪他過完生日再走。”周景暄起身去了露臺，想看看時暮回來了沒有，他平靜地說，“只要這天能回來，我十三號馬上回雲江。”

周韻笑了笑：“小朋友，在這兒等着我呢？我不答應你就真不回來是嗎？”

“最後一次，二十三號是晚上的飛機，我能趕上。”周景暄求道，“姐姐，幫幫我吧。”

他聽到周韻嘆了一口氣，然後說：“我給爸爸打個電話，先挂了。”

剛挂斷和周韻的電話，時暮的電話就進來了，周景暄都沒察覺自己的心情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他一下子就接通了電話：“哥哥！”

時暮才從酥餅店出來，聽着周景暄興奮的聲音不自覺彎了彎嘴角：“幹嘛？這麽開心？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嗯嗯。”周景暄說，“因為你給我打電話了。”

時暮笑了幾聲：“那你的快樂好簡單。”

周景暄趴在欄杆上，唉聲嘆氣的：“哥哥，你怎麽還沒回家？”

“馬上就到了。”時暮加快了腳步。

“你說要給我帶奶酥，帶了嗎？”

“檸檬奶酥沒有了，給你買了玫瑰奶酥，可以嗎？”

“啊……”周景暄有點兒不開心，嘟囔道，“怎麽就沒有了，玫瑰奶酥沒有檸檬奶酥好吃，不吃了。”

“別和小孩子一樣耍賴，你再鬧，我下次不給你買了。”

“別……我想了想，玫瑰味應該也不錯，買了很多嗎？”

“嗯，買了兩盒，夠你吃了。”時暮拐了個彎穿過小巷，走到池塘小路上，“我沒帶鑰匙，你幫我開個門。”

周景暄一下子從欄杆上彈起來，轉身小跑下樓：“好，馬上開。”

周景暄剛打開門就看見時暮走到了路燈下，他欣喜地跑過去，一整天都沒有看到時暮了，莫名地很想抱一抱他。

而在時暮眼裏，周景暄是沖着玫瑰奶酥來的，于是他把袋子舉到兩人中間。

周景暄剛張開一點點的手臂又默默放了回去。

***

周景暄今天沒有戴耳機聽英語故事，因為時暮正盤腿坐在書桌前背英語課文，發音标準，聲音輕柔好聽。

聽着聽着他竟然産生了困意，他少有的在這個時候犯困。

迷糊間聽到枕邊的手機震動了幾次，周景暄點開微信看了一眼。

【姐姐：搞定。】

附帶了兩張機票信息的圖片。

【姐姐：其實這些事情你都可以直接和爸爸說，不用擔心任何事情。你可以向他撒嬌、向他傾訴、向他尋求幫助，多依賴一下他，他會很高興的。】

【，：我知道了，姐姐，謝謝你。】

【姐姐：和爸爸也說一聲，他還沒睡。】

周景暄關掉和周韻的聊天框，聽她的話和周啓說了一聲“謝謝爸爸”。

放下手機後，周景暄繼續聽着時暮背課文，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他睡得還算安穩，只是做了一個夢，驚醒的時候發現房間空蕩蕩的，燈還亮着，但不見時暮的身影。

想到剛才的夢，周景暄瞬間冒了一身冷汗，着急忙慌地掀開被子下床去找時暮。

“哥哥！”

樓下和洗手間都沒有燈光，周景暄莫名感覺自己被人落下了，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去向。

下一秒他聽見身後傳來“吧嗒”一聲，回頭看見時暮好端端地站在露臺門口，頭頂的小燈泡亮了，橙黃燈光落了滿身。

“我在這裏。”

周景暄愣了兩三秒，随即跑過去将時暮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