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允許

允許

第二天下午時暮到工作室時，梁亦已經在工位上了，他和梁亦确定好明天在機場碰面的的時間，又檢查了一下他的工作。

“沒什麽問題了，打包好給客人發過去吧。”時暮說，“沒別的事就先回去吧，看你狀态有點差，昨天沒休息好嗎？”

“我沒事兒，可能看電腦看太久有點累了。”梁亦關掉電腦，收拾好東西起身，“那我先走了，明天見，時哥。”

“嗯，路上小心。”

時暮繞到小廚房裏去沖咖啡，萃取咖啡液的時間裏他拉開冰箱門想拿牛奶，就看見裏面塞了兩袋粽子，袋子上還貼着甜鹹的标識。

他想起闫黎昨天的囑托。

時暮端着沖好的拿鐵回了辦公室，辦公桌上放着他的車鑰匙，時暮還以為林問尋會在晚上來接小畫家的時候再把車開回來，他也沒多想，順手把車鑰匙揣進口袋裏。

時暮用最快的時間處理完零碎的工作，關了電腦後拿起手機給周景暄發消息問他在哪兒。

很快手機就振動了起來，時暮手指一滑接通視頻，屏幕上不是周景暄的臉，而是一只在吃貓條的布偶貓。

周景暄把手機架好，坐在地上将小貓抱在懷裏喂，再翻轉鏡頭，讓自己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我在家畫畫啊，才畫到一半就被小貓扒褲腿，我想着給它喂根貓條，陪它玩一會兒，待會兒再去把畫畫完。”

他說完就發現他哥哥的目光并沒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滿眼喜愛地看着他懷裏的貓。

時暮說：“這就是你發朋友圈裏的貓嗎？好漂亮。”

“嗯，我在蘇黎世買的，本來那天只是陪我朋友去買貓，我倒是沒有要養寵物的想法，但是它太漂亮了，我一進去就被它的眼睛吸引，結果最後是我買到了貓，我朋友沒買到想要的。”周景暄說着又低下頭看了眼小貓，慢慢地給它把貓條擠出來，小聲道，“誇你呢，矜持點兒吃，沒人跟你搶。”

mumu伸手抱着周景暄的手一下一下舔着貓條，尾巴在左右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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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暮笑了笑，周景暄突然伸出手擋住mumu的臉，可憐兮兮地說：“哥哥你怎麽都不看我？”

聞言時暮将視線挪到周景暄臉上，看了幾秒後說：“頭發有點亂，勝在臉好看。”

周景暄開心了沒兩秒，時暮又說：“給我看貓。”

“如果我是貓，可能你就會看我了吧。”周景暄微微低着頭說，“我沒有它可愛，我明白的。”

“……算了。”時暮起身往外走，“把你家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去。”

周景暄愣住了：“你要過來？”

“不歡迎嗎？”

“當然不是。”周景暄彎着眼睛，笑盈盈地說，“早知道小貓可以吸引你過來，我一定天天給你發小貓的視頻。”

時暮下樓梯的途中瞥了屏幕，見周景暄開心到忘了給小貓擠貓條，小貓扒着他的手往前湊，柔軟輕細地叫了兩聲，時暮笑着說：“我先挂了，你把地址發過來。還有你再不喂貓，它就要咬你了。”

***

周景暄住的小區是一梯一戶，等時暮到地下車庫時，周景暄已經在那裏等他了。

時暮下車，把手裏的袋子舉到他面前：“喏，奶奶給你的，甜粽子。”

周景暄欣喜地接過袋子，往裏頭看了看：“幫我謝謝奶奶，我在國外一到端午節就特別想吃奶奶包的粽子。有一年買了材料想着自己包，但是味道總是不對。之後就沒包過了，都是到華人超市裏買包裝好的，都沒有奶奶包的好吃。”

時暮推着他往電梯口走：“其實我也是這兩年才吃上的，大學宿舍裏沒有冰箱，粽子放不久，我就沒讓奶奶給我寄。端午節假期又短，回家太麻煩，食堂雖然也有，但是不好吃。”

“我沒有想到你真的報了雲江的大學。”周景暄說。

時暮按了電梯按鍵，半垂着目光，輕聲說：“我也沒想到。”

兩人走進電梯，周景暄摸出電梯卡刷卡，按了樓層，然後把電梯卡遞給時暮。

時暮看了一眼電梯卡又看向周景暄：“幹嘛？一張卡都拿不動？”

“……”周景暄說，“給你的，以後你可以随時過來。”

時暮逗他：“我可沒有說以後還要來。”

“我知道了。”周景暄低下頭，委屈地說，“你只是一時興起，連今天都是因為小貓才來的，并不是為了我。只有我一直在想着你，又擔心你覺得我麻煩，不敢每天都去找你。”

時暮抽走他指間的電梯卡，用弧形的圓角戳了戳他的臉，調笑道：“想我了就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要不要來？”

電梯抵達樓層發出“滴”的提示聲，在電梯開門的間隙裏，周景暄說：“我每天都在想你。”

周景暄把袋子換了一只手拿，自然而然地牽起時暮的手走出電梯，滿臉的喜悅。

周景暄沒有馬上開門，而是在指紋密碼鎖上點了幾下，然後抓起時暮的手指放到采集區域，時暮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完成了指紋錄入。

“周景暄……”

周景暄握着他的手開了門，确認指紋錄入成功。

時暮稀裏糊塗地被授權能随意進入周景暄的家。

“大門的密碼一會兒發給你。”周景暄從鞋櫃裏給他拿了室內拖鞋，“我先把東西放冰箱裏。”

時暮換好鞋子，跟着周景暄到廚房：“周景暄，你就這麽随意給我錄指紋？不怕那天我把你家搬空啊？”

“可以啊，你看中什麽都可以搬走，把主人搬走也行。”周景暄把粽子放到冷凍層，又打開冷藏層，問，“家裏沒有碳酸飲料，喝果汁可以嗎？”

“嗯。”時暮玩笑道，“我以為你會給我一杯熱水。”

周景暄拿出橙汁倒在玻璃杯裏，端給時暮：“我怕你氣得把熱水潑我身上。”

“謝謝，下次我就這麽做。”

“……”

“小貓在客廳，它有點兒怕生，估計在沙發角躲着，你可以直接把它抱出來，它不會咬你抓你的。”周景暄又從冰箱裏拿出水果，“給你洗點兒水果吃？”

“好。”時暮端着果汁出了廚房。

周景暄家比他的小房子大了近兩倍，牆上的裝飾畫看起來都是周景暄自己畫的，個人風格太明顯了。

因為養貓封了陽臺，整面的落地窗可以将江景盡收眼底。客廳邊上的畫架上還擺着一張未完成的油畫，時暮想起視頻的時候周景暄說他在畫畫。

時暮把玻璃杯放在茶幾上，走到畫架前彎腰看畫，他很久沒有看過周景暄的畫了。

畫紙上只有大概的框架，時暮看不出周景暄打算畫什麽。

餘光瞥見小貓窩在沙發邊，時暮轉向小貓，小心地走過去，和小貓隔了一小段距離蹲下，伸出手招呼它：“寶貝？”

小貓只瞪着圓溜溜的藍眼睛看着他，沒有挪動也沒有回應他。

“mumu？”

“寶寶？”

“小貓？”

不管換什麽稱呼，mumu都窩在原地不動。

“……”

周景暄端着切好的水果出來時，就看見時暮盤腿坐在地板上，mumu站在他面前，仰着頭看他。

周景暄聽見時暮在用法語和mumu對話。

周景暄把盤子放到茶幾上，走過去把mumu抱起：“澄清一下，我在家基本都是用中文和它說話的。”

“可我只有用法語喊它它才會應我。”時暮站起身，坐到茶幾邊的地板上，靠着沙發，伸手問周景暄要小貓。

周景暄把貓輕輕放到時暮懷裏，又安撫地摸了摸它，讓它在時暮身上能待得住。

周景暄坐到時暮旁邊的沙發上，手臂撐在腿上：“它才八個月，不能要求太多。”

時暮摸着它的腦袋，寵愛道：“沒關系，我可以一直用法語和它說話，誰讓它這麽可愛呢。”

周景暄評價道：“你一定是個溺愛小孩兒的爸爸。”

時暮脫口而出：“可我和你沒法有孩子啊。”

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時暮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周景暄：“我的意思是……我不怎麽喜歡小孩，也不會考慮領養，我們貓狗雙全的生活挺好的。”

“我說的小孩兒是指它。”周景暄指了一下mumu，“我知道我們生不了孩子……”

餘下的話被時暮用手捂住了，時暮意識到自己會錯意，罕見的臉紅了：“閉嘴。”

周景暄乖乖點頭。

時暮覺得眼下的氛圍有點尴尬，于是把周景暄趕去畫畫，又問他借了電腦看攝影課程，兩人互不打擾地待了一下午，倒是找回了一點兒熟悉感。

七年前時暮寫作業時，偶爾會走神看周景暄畫畫，周景暄畫畫很認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大部分時間都沒有發現時暮在看他，少數幾次兩人對上視線，都是時暮先把頭轉回去。

而在時暮不知道的地方，周景暄團起來丢掉的畫紙裏，有好幾張是快要畫完的風景畫，上面卻突兀地出現了時暮伏在桌前寫作業的身影。

現在的時暮依然會走神，耳機裏放着老師講課的聲音，他卻沒有聽清任何內容。一節課的時間裏，他的視線總是會不自覺粘到周景暄身上。

周景暄如果回頭的話，就能看到時暮眼中那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