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試試

試試

國際藝術出版社臨時通知時暮想多加一組棚拍，游樂園那天的拍攝本來就是空閑的，時暮問清楚工作室攝影棚的情況，正好有一間沒有人用，便接下了這個拍攝。

拍攝當天，時暮睡到中午才起，簡單吃了個午飯就去了工作室。

路過花店時照常去買了一束玫瑰，當拍攝道具。

周景暄和林編在約定的時間內準時出現，拍攝的內容已經提前溝通得很清晰了。

雖然不拍正臉，但會有眼睛和側臉的鏡頭，時暮還是推着周景暄進了化妝間。

“一定要化嗎？”周景暄坐在椅子上，仰着頭看他。

“雖然你這樣已經很好看了，但鏡頭很苛刻，稍微打個底，化個淡妝就好。”時暮把他的臉掰正面對鏡子，手上的戒指碰着他的臉，冰冰的，“你的黑眼圈出來了，唇色也有點蒼白，昨晚又熬夜了是嗎？趁我還沒生氣，老實交代。”

周景暄老實道歉：“對不起。”

“下不為例。”

時暮離得近了，能聞到周景暄身上的香水味：“噴了我送你的香水？”

香水是時暮在巴黎出差的那幾天買的，原本只是去幫工作室的女生帶，買單的時候瞥見旁邊香水瓶身上的字母，名字翻譯過來叫“雨後清檸”。

“嗯，哥哥既然送我這個，就代表哥哥喜歡這個味道，那我噴了香水，哥哥會不會離我近一點兒？”

時暮笑道：“其實說不上特別喜歡，只是覺得這個味道和你很搭，所以喜愛程度高了一點。”

“行了，你先化妝吧。”時暮放開他，造型師在後面沙發上等着，時暮回過頭說，“簡單化一下就行，要沉郁清冷的風格。”

造型師起身，比了個ok的手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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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型師拿了定型夾要将周景暄額頭前的頭發夾起來，周景暄卻突然後仰，沒讓造型師碰到他。

造型師：“？”

周景暄似乎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抱歉，條件反射。”

造型師：“？？？”

聽到他的話，坐在一旁的時暮才想起什麽，起身拿過造型師手裏的發夾，說：“我來吧，你先去休息，一會兒來給他吹頭發。”

“好。”

“出去記得把門帶上。”

造型師點頭，出了化妝間。

周景暄從鏡子裏看時暮：“哥哥……”

時暮只是把他的頭發夾好，在桌上挑着妝前乳，溫聲道：“對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歡別人碰你的臉。”

周景暄任由時暮在他臉上塗塗抹抹，不像剛才那樣抗拒。

“但是一會兒的發型我吹的真的沒有造型師好，還是要他給你吹，稍微忍一忍好嗎？實在不行我再給你吹。”

“嗯。”

時暮的臉離得很近，周景暄腦袋擺得正正的，眼珠子卻一直循着時暮的運動軌跡在走。

“哥哥以前給別人化過妝嗎？”

“當然，大學期間在一個學長的工作室兼職的時候學的，人手不夠的時候會幫忙給模特化妝。後來自己開工作室，早期請不起那麽多人，只能自己動手。不過已經很久沒有給人化妝了，有點生疏。”

“也這樣捏着別人的臉嗎？”此刻被捏着下巴、臉被左右轉的周景暄如是問道。

“沒有。”時暮低頭親了他一下，“別說話了，臉動來動去的，不好化。”

周景暄乖乖閉嘴。

周景暄這張臉不用過多的修飾，很快就化完了。時暮彎下腰，滿意地看着鏡子裏的周景暄，又偏過頭問：“還可以嗎？”

周景暄說：“我要說好看是不是顯得我很自戀？”

時暮笑了一下：“說到這個，秦琛每次化完妝都會對着鏡子欣賞自己幾分鐘，都不用別人誇他，他自己就能把自己誇高興。”

周景暄語氣酸溜溜的：“真的很好看嗎？”

時暮站直身體：“嗯，完全是老天賞飯吃的長相。”

沒有人接話。

時暮垂眸看他，正好撞上周景暄不開心的眼神。

“跟明星吃什麽醋？”時暮笑道，“我覺得你比他好看。”

周景暄的臉色由陰轉晴。

“我讓造型師來給你吹頭發，好了就到二棚來。”

“嗯。”

見他乖巧聽話，時暮忍不住低下頭想親他，快觸及時又停了下來，遺憾道：“塗口紅了。”

随後他在周景暄委屈的眼神裏，拉過他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又揉揉腦袋，哄小孩似的：“我先出去，你在這兒等造型師，乖。”

***

楚潇潇今早有個外景拍攝，但很早就和時暮說好了要看Twilight的拍攝。

馬不停蹄從外面趕回來，楚潇潇一把推開二棚的門，環顧半周先找到時暮，見他面前站着人，原以為是助理，又想到工作室好像沒有這麽高、這麽有氣質的。

嗯？怎麽感覺有點熟悉？

楚潇潇一邊跑一邊喊道：“時哥！”

時暮低着頭在調試相機參數，倒是周景暄先一步回過頭，對她禮貌點了點頭，又把腦袋轉回去了。

楚潇潇看到他的臉，頓時剎住腳步：“周老師？”

時暮才擡起眼：“潇潇？你忙完了？”

“啊、啊，是啊，我閑着沒事，來看看。”楚潇潇走到他們面前，終于舍得把目光從周景暄身上移到時暮身上，”時哥，周老師怎麽在這兒啊？”

時暮簡單道：“今天的拍攝主角，當然在這了。”

楚潇潇倒吸一口氣：“Twilight？！！”

時暮跟周景暄說道：“楚潇潇，你的粉絲。”

周景暄看向楚潇潇，微微笑道，伸出手：“楚老師，又見面了。”

楚潇潇已經整理好表情了，雖說在秦潭島已經見過了，還是得體地和他握手：“客氣了周老師，真沒想到原來我曾經和偶像離得這麽近。”

助理過來告訴時暮，燈光布景已經可以了。

周景暄問：“要開始拍了嗎？”

時暮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整體的造型，白襯衫外套着棕色馬甲，頭上是同色的畫家帽。

時暮給他調整了一下頭頂的畫家帽：“你準備好了随時都可以開始。”

周景暄走到擺在窗邊的畫架前坐好，時暮拿起桌上的相機，确認已經連接到了電腦。

楚潇潇在旁邊扯了扯時暮的衣服，悄聲說：“哥哥，你真是我親哥，Twilight都能讓你搞到，但是上次竟然不告訴我！”

“怎麽會有人畫風這麽對我的審美，長得也這麽對我的審美。”楚潇潇看着周景暄坐在椅子上打量周圍的道具，又問，“時哥，他有女朋友嗎？我要是追他的話你會支持我嗎？”

“我很想支持你。”時暮看向她，嘆息道，“但很遺憾，他有男朋友了。”

“男、男朋友？？？”

呃……搞藝術的……好像是挺多……

楚潇潇在原地愣了幾秒，随後撩了一把自己的大波浪卷發，嘴角翹起一個驕傲自負的弧度，抱着手臂看似不在意地說：“哦，這樣啊，其實我也沒有很想追啦。笑死，當攝影師以來我看過不知道多少帥哥，仔細看看比他帥的也有不少，哈哈哈哈哈，沒有很喜歡啦。”

時暮看着她的嘴角和腦袋逐漸往下耷拉，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潇潇，有空的話幫忙看看照片。”

楚潇潇頹喪地點頭：“好。”

這次的拍攝因為不拍正臉，不需要周景暄和鏡頭有互動，周景暄只需要坐在畫架前畫畫，時暮找角度拍照就行。

時暮到他旁邊調整了道具的擺放角度，地面上是幾管癟掉的、沒有蓋子的顏料管和斑駁的顏料，周景暄身側的小木桌上放着陶瓷花瓶，高低錯落插了幾朵白雪山和零星幾枝蘋果尤加利葉。

時暮覺得有點單調，拿過周景暄手裏的畫筆，沾了不同顏料往花瓣和葉子上點了幾筆。

他把筆還給周景暄，對他說：“周景暄，你和平時在家畫畫一樣，不用管我。”

“好。”

調色盤上的顏料是助理先擠好的，周景暄看着色系跨度極大的顏料，陷入思考。

這幅畫是個挑戰。

時暮先空拍了一張測光，扭頭詢問Twilight粉絲的意見。

楚潇潇的臉被顯示屏擋住，她只伸高手臂，比了個大拇指。

時暮拍了幾張後，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麽。

周景暄的左手腕上一直戴着手表，右手卻是空空如也，一點裝飾都沒有。

時暮先暫停了拍攝，把相機給了助理，走到周景暄旁邊，抓起他的右手看。

“怎麽了？”

“手上戴個戒指吧。”時暮說，“會有幾張手部特寫，裝飾一下。”

“好啊。”周景暄彎腰将調色盤和畫筆放到地上，起身要走，“戒指是在化妝間的玻璃櫃裏吧，我去挑。”

“不用。”時暮把他按回椅子上，摘下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戴到了周景暄右手中指。

周景暄的手指瘦長，骨頭卻不過分突出，因為長期執筆，指腹有一層薄薄的繭，摸起來不算粗糙。

時暮挑眉：“還挺合适。”

周景暄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剛剛時暮給他戴戒指的畫面，怎麽那麽像……求婚？

拍攝在心動中結束，時暮放下相機時，周景暄也停了筆，将美紋紙膠帶撕掉，拿上自己的畫。

時暮站在電腦前挑照片，對周景暄招招手：“你自己也挑一下。”

周景暄瞥了一眼屏幕：“哥哥挑就行，哥哥拍的都好看。”

“……那先這樣吧。”時暮對大家說，“辛苦了各位，室內拍攝就結束了，大家休息一下，一會兒出發去游樂園。”

他對周景暄說：“我回辦公室放東西，你可以到化妝間休息。”

周景暄點頭：“好。”

楚潇潇關了電腦，坐在位子上伸了個懶腰，周景暄把畫放到桌上，笑着說：“畫得很潦草，別嫌棄。”

楚潇潇先是一頓，随後拿起畫，激動地說：“不嫌棄！媽呀熱騰騰的畫，我何德何能。謝謝老師！”

她又嗫嚅道：“那個……老師能在上面簽個名嗎？”

“嗯。”周景暄拿過桌上的油漆筆，利落地簽了名字。

楚潇潇起身，興高采烈地要去和程希炫耀。

周景暄卻喊住她：“一會兒我們要去外環的游樂園拍最後一組照片，我提前包場了夜間場。如果只為了拍幾張照片好像有點浪費，正好今天周五，明天也不用早起上班，我想請工作室的各位下班後一起去玩，你能幫我和他們說說嗎？”

“游樂園？請我們？”楚潇潇有點懵。

“對，閉園前還有煙花秀，大家可以看完再走。”

楚潇潇答應了，感激道：“老師，我真的會把你謝壞。”

*

游樂園五點後都屬于周景暄。

他們避開晚高峰先到了游樂園，等清場後才進去。

時暮要等一個落日殆盡的時刻。

從黃昏下的仙女棒到黑夜中的噴泉煙花，時暮在拍攝的空隙裏一直在觀察周景暄的臉色，但周景暄看起來和平時無異，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拍攝結束後還剩了不少煙花道具，周景暄又拿了一根仙女棒點燃，對時暮喊道：“哥哥，看這兒。”

時暮在不遠處看照片，聞言擡眼望去，周景暄身後是閃着炫彩燈光的旋轉木馬，只見周景暄用正在燃燒的仙女棒，在左邊畫了半圈，又在右邊畫了半圈。

燃燒産生的煙在空氣中留下了一個愛心的形狀。

時暮驀地笑了，對他點點頭，表示看到了。

這邊在收拾着東西，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時暮伸長脖子往聲源處望。

一張張熟悉的臉……

“時哥！我們來啦！”

時暮：“？”

楚潇潇說：“路上堵死了，早知道就擠地鐵來了，白白浪費這麽多時間。”

時暮問：“你們怎麽都來了？”

楚潇潇反問：“啊？Twilight老師說請我們來游樂園玩啊，時哥你不知道啊？”

“……”時暮還真不知道。

他扭頭看向周景暄，後者已經自覺地走了過來。

周景暄先發制人，開口道：“包場了還不玩玩，不就浪費了？都是錢呢。”

時暮噎住了。

行，有錢的是大爺。

一行人像脫缰的馬朝各個方向跑開，一時間只剩下周景暄和時暮兩個人站在原地。

“謝謝。”時暮說。

周景暄：“嗯？謝什麽？”

“謝謝你替我省了一次團建。”時暮往另一條路走去，笑問，“想玩什麽？”

“哥哥選吧，我不知道哪個好玩。”周景暄走在他旁邊，“我第一次來游樂園。”

時暮停下腳步，側頭看他：“第一次來？小時候呢？”

“小時候爸媽忙，加上他們認為我的任務只有學習，不能有娛樂。”周景暄淡淡道，“後來長大了脫離了他們，我又沒什麽朋友，不想一個人來。”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時暮牽着他的手，“你想玩什麽，我都可以陪你。”

周景暄挑眉：“那就旋轉木馬？跳跳蛙？轉轉杯？碰碰車？不嫌我幼稚？”

“不嫌。”時暮無奈道，“小、朋、友。”

牽手了時暮才想起自己的戒指還戴在周景暄手上，他擡起兩人相握的手，晃一晃：“打算什麽時候把戒指還我？”

周景暄垂眼看自己的手：“我想要這個，我再買一個新的送給哥哥，可以嗎？”

“這只是拍攝道具，不要給這枚戒指賦予任何意義。”時暮嘴角上揚，輕笑道，“周景暄，戒指不能随便送人的。”

“我沒有随便，我只送給你。”

“可你的意思讓我覺得是等價交換。”時暮自己動手将戒指摘下來，戴回食指上，他說，“我可以随意戴自己買的戒指，因為這對我來說只是裝飾品。但我希望未來某天收到的戒指是愛我的人深思熟慮後做的決定，同樣我也會在确定自己想跟某個人過一輩子，才會為他戴上只屬于他的戒指。”

時暮望進周景暄漆黑的眼睛裏，認真說道：“周景暄，我以前想，戀愛這種事情不值得我花時間試錯，當我決定和誰談戀愛，一定是奔着一輩子去的。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謹慎的人，我會權衡利弊，會思考追求者和我的匹配度，戀愛被我弄成了數學題，一定要找到最優解似的。”

“但現在我不想找最優解了，就算最後得到的是錯誤答案我也接受。”時暮上前吻了周景暄，輕聲說，“周景暄，我們試試吧。”

周景暄似乎沒聽明白：“試什麽？”

時暮說：“我們談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