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番外·粽子

番外·粽子

進入夏天,氣溫逐日升高,悶得人乏力不想動。

連着上了七天的課,終于迎來了端午小長假。

小長假的第一天,時暮比上學時多睡了兩個小時,起床時神清氣爽。夏天容易沒胃口,早餐基本都換成了小米粥和小鹹菜。

時暮很快就吃完了,翻出了背簍和草帽:“奶奶,我去摘粽葉了。”

闫黎:“不等問尋了?”

以往都是兩個人結伴上山的。

時暮放下東西,直接坐在地板上,一邊給林問尋發消息一邊小聲咕哝道:“慢死了,我問問他到哪兒了。”

闫黎收拾着碗筷,路過時暮的時候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念叨道:“又坐地板上,髒死了。”

“我掃過地了。”時暮嘟囔着往旁邊挪了挪。

闫黎:“等等看看小暄醒了沒,帶他一起去。”

“哦。”

林問尋還在吃飯,過來還得十分鐘。時暮撐地起身,走到周景暄房間門口,耳朵貼在門上,努力聽屋裏有沒有聲響,判斷周景暄起床了沒有。

太安靜了,他記得家裏的門隔音并沒有那麽好。

時暮又繞到外面,見着房間的窗簾還沒拉開,估計是還在睡。

等林問尋的時間裏,時暮左右也是閑着,找了花木剪給院牆邊的無盡夏修剪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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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夏已經陸陸續續開了幾朵,等到六月底七月初就能開滿一片。到時候再修剪掉老枝,九月份又能再開一次,如此反複,一年四季都可以開花。

時暮從小路這頭修剪到小路那頭,身後的窗戶依舊是緊閉着的,屋內還是靜悄悄。

林問尋已經到了,推開院門大喊他的名字。

“噓!有人在睡覺。”時暮跟他比了個手勢,回屋檐下拿上東西,帶好草帽和林問尋出門了。

林問尋:“都快十點了,還在睡?”

“可能昨晚熬夜了吧,他好像每天都很晚睡。”時暮想起有幾次他下樓倒水的時候,都能看到周景暄房門底下縫隙透出的光。

***

箬竹長在山坡上,要爬幾個小坡上去,山路有點崎岖難走。以前他們還小的時候,每次都是林問尋先上去,再拉時暮一把。

林問尋上去後習慣性伸出手想拉時暮,時暮看了一眼,沒有搭上,自己爬了上去。

”我上得來。”

林問尋收回手,笑了下:“忘了,還覺得你是那個小矮子。”

“你才矮。”時暮擡腳作勢要踹他。

林問尋拔腿就跑。

時暮出門急,沒有戴手套,箬葉邊緣鋒利,容易割傷,林問尋說了句“笨蛋”,把自己的手套給了時暮。

時暮沒接:“你戴吧,我小心點就行了。”

“戴着熱。”

時暮沒有一點負擔地戴上手套:“好,我就是禮節性地客氣一下。”

“……”

最後兩個人裝了滿滿一簍子的箬葉回去,時暮把手套摘了扔回林問尋的背簍裏。

林問尋實在是憋不住了,翻看時暮的手臂,因為皮膚白,出現一點點劃痕都很明顯:“你就不能換一件長袖?”

時暮不太在意:“沒出血,也不痛,明天就好了。”

“你千萬別讓我爸媽看到,不然就是我沒看好你,讓你受傷,最後挨罵的又是我。”

“哦,那我中午去你家吃飯。”

“?”林問尋氣得扭頭就走。

*

“我回來啦。”

時暮推開虛掩的院門,看到周景暄端了個大盆子放到壓水井下。時暮轉身關上院門:“你起來啦?”

周景暄過來幫他卸下背簍,指了下大盆子:“奶奶說粽葉要泡過夜,這麽多都倒這裏面?”

“嗯。”

周景暄突然抓住時暮的手臂:“你手怎麽了?”

“嗯?”時暮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臂,無所謂道,“被葉子劃了一下,破點皮,沒什麽事。”

“不用上點藥嗎?”

“不用,你翻出藥膏要是晚了點,傷口就愈合啦。”

“……”

兩人把箬葉都倒進盆裏,周景暄莫名喜歡壓水井,主動去壓水:“這麽多粽葉能包好多粽子吧,吃得完嗎?”

“吃不完啊。大部分都是送鄰居的,然後鄰居再送自己包的給我們,”時暮蹲在旁邊把粽葉撥散開來,擡頭想看周景暄,又被陽光刺到眼睛,只能眯着眼睛,苦惱道,“總得來說就是不減反增,然後我們就要吃好多天的粽子。”

周景暄壓着水,往旁邊挪了一小步,他的影子就罩住了時暮:“粽子不是挺好吃的嗎?”

“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能一頓一個、一天三頓吧?”時暮玩着水,濺起的小水珠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像躍動的金粉,“就像過年,年夜飯有多豐盛,後面幾天吃剩菜就有多不情不願。你沒有試過嗎?”

周景暄搖搖頭:“沒有。”

時暮眨了眨眼,一時無言:“……那行。”

***

第二日早晨,廚房竈臺邊已經放了幾大碗泡着的豆子、香菇、花生……

時暮偷摸從碗裏撈了幾顆花生吃,被闫黎打了一下手背,然後被差遣,抱着一袋子沒剝的花生,坐在門口剝花生米。

剝兩顆花生他就要吃一顆,最後慢慢吞吞地把花生剝完了。

時暮把花生米放到罐子裏儲存好,開始玩泡在水裏的豆子,見闫黎在炒紅豆沙,不解地問:“奶奶,你怎麽還準備了紅豆沙?要做炸梨球嗎?”

“你又饞了?”闫黎用一旁的勺子挖了一勺豆沙,吹涼了喂給時暮,“嘗嘗夠不夠甜?”

時暮咂巴着嘴裏的味道,連連點頭:“嗯嗯,好吃。”

“這是給小暄包甜粽子的,他是北方人,愛吃甜粽子。”

“甜、甜的粽子?”時暮像是被粉碎了世界觀,“粽子還有甜的?”

“淅裏人都愛吃肉粽,但人家北方很多人都是吃甜的,等包好了你吃一個試試。”

時暮皺眉搖頭:“好奇怪,我要吃鹹蛋黃肉粽。”

闫黎:“夠你吃的。”

時暮回想了這幾年的端午,确實夠,能吃一個星期,吃到麻木。

吃過午飯,闫黎就在屋檐下支了張桌子,把食材和粽葉都擺好,準備開始包粽子。

時暮在闫黎看來屬于手笨的那一個,每次包粽子的環節,時暮就是坐在一旁剪粽葉的。

今年變了,時暮立志要一雪前恥,于是把剪粽葉的工作交給周景暄,自己坐到闫黎的另一邊學習。

在時暮第三次把粽子包的奇形怪狀、到處漏米後,闫黎忍不住道:“小暮,不然回屋看電視吧。”

時暮:“……”

他不死心,又拿了兩片粽葉:“最後一次,我就不信了。”

第四個終于有點像樣了,時暮把粽子放在掌心炫耀,驕傲道:“看看,多漂亮,我一學就學得會。”

如果前面三個粽子會說話,一定會說:“騙鬼。”

闫黎無奈笑笑,不管他了。

時暮得不到誇獎,就去禍禍周景暄:“周景暄,你不包一個嗎?”

闫黎擡眼看他,瞧見他促狹的表情就明白了,這是要找個對比,然後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周景暄答應了,停下手裏的活,仔細看着闫黎包粽子的手法。

一遍過後,他拿起粽葉,學着闫黎的動作,雖然慢,但每一步都做得很好。

時暮站在一旁,嘴角的笑一點一點收回了。

“……”

“哎呀,小暄這包得好啊!”闫黎拿着他包好的粽子,毫不吝啬地誇獎,“第一次包就包得這麽好,真棒。”

時暮咕哝道:“我也第一次……”

闫黎看着他,時暮悻悻改口:“第四次……”

“怎麽樣?”周景暄擡頭看他,眯眼笑道,“好看嗎?”

時暮:“……”

什麽怎麽樣?什麽好不好看?

不怎樣,不好看。

哼。

他把周景暄趕到自己的位子上,接過剪粽葉的活,像洩了氣的氣球:“你幫奶奶包吧,我有點餓了。快點包完我快點吃。”

時暮的粽葉剪得快,剪完後也就沒事幹了。他托着下巴,像是在發呆,看闫黎包粽子。

看了一會兒就轉了轉視線,看周景暄包粽子。

像監工。

周景暄的手配得上一句好看,手指白淨清瘦,指甲剪得很幹淨,給粽子繞繩的時候像是在給裝着精美禮品的禮物盒打蝴蝶結,粽子的身價瞬間膨脹了幾倍。

落地扇吹着舒服,時暮看着看着就犯起了困,在桌子一角趴着打起了瞌睡。

時暮是被腿麻叫醒的,睜眼時桌上的東西都已經收走了,周景暄坐在他對面:“醒了?”

“我睡了多久?”時暮打了個哈欠,眼底瞬間湧起眼淚。

“二十分鐘吧,奶奶去送粽子了,廚房裏煮着粽子,還有半個小時就可以吃了。”

粽子的香味已經從廚房裏飄出來了,時暮站起來跺跺腳讓血液流通一下,道:“第一個粽子要好好吃。”

周景暄疑問:“為什麽?”

“因為只有第一個粽子是最好吃的,等你吃多了,就不會覺得它好吃了。”

“還有這種說法?”

“過滿則虧,現在吃是一種享受,但過幾天吃到不想吃的時候,可能會面臨一些浪費糧食的道德問題了。”時暮語重心長道,“所以,享受第一個粽子吧,這個星期不會再有比現在更想吃粽子的時候了。”

***

半個小時後,時暮掀開了大鍋蓋,把粽子撈出來放在瀝水竹籃裏放涼。

另一個鍋裏煮着周景暄專屬的甜粽子,周景暄也已經撈出來了。

等了好久才等到粽子不再燙手,時暮拆了一個:“周景暄,幫我拿個碗。”

他幫周景暄也拆了一個甜粽,洗手的時候就看到周景暄往自己的粽子上撒了一圈白糖。

時暮震驚道:“還要加糖?”

“嗯。”周景暄看着時暮碗裏的粽子,“你的……”

“不加!”時暮關了水龍頭,急忙護着自己的碗,“我才不吃甜的,太奇怪了。甜的粽子……這不就是米糍粑嗎?

周景暄:“這不一樣!”

時暮小聲嘟囔:“看着沒什麽不一樣啊。”

時暮不允許有人沒吃過肉粽,他把碗遞到周景暄面前:“你要試一下嗎?說不定喜歡了呢?”

周景暄有樣學樣:“那你要試試甜的嗎?”

莫名其妙起了一股勝負欲,時暮道:“試就試。”

兩人互換了手中的碗,第一勺卻遲遲沒有落下去。

周景暄率先挖了一勺放進嘴裏,時暮不甘落後,也挖了一勺。

十秒後……

時暮皺着眉:“好怪……”

周景暄掀起眼皮,同樣臉色不太對:“再吃一口……”

兩個人又吃了一口,強忍着嘴裏詭異的味道,愁眉苦臉地把碗從對方手裏搶了回來。

“這輩子都不吃甜/鹹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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