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番外·概率

番外·概率

攝影專業每年有為期兩個星期的國外交流機會，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去紐約，一個是去巴黎，時暮在中間猶豫了很久。

交流的機會很難得，老師更建議他去紐約。

申請停止提交那天，他在宿舍糾結了很久，最後在申請院校那一欄填上，發到了教授的郵箱。

做完一切之後他呆呆坐在椅子上沉默，直到宿舍的門被推開，他才遲鈍地扭過頭。

林問尋把一盒鮮切水果放在他面前：“你的申請提交了嗎？剛才回來的時候碰到教授，他說你還沒有交？”

時暮打開塑料盒子，水果的清香飄出來，他用竹簽戳了一塊吃下：“剛剛交了。”

林問尋靠着他的衣櫃門，也拿了根竹簽去戳西瓜：“行，聽說會有兩三天的個人時間，我們可以逛逛紐約。”

“我沒選紐約。”

林問尋的手一頓：“什麽？”

林問尋很早就已經決定了去紐約，他和時暮分析過兩所學校的側重點，一致認為紐約的更适合他們，他以為時暮也會和他做一樣的選擇。

時暮咬着桃子，平靜道：“我想去巴黎。”

林問尋消化了一下這個結果，拿着簽子在那來回走：“教授知道嗎？”

“他應該快知道了。”時暮把電腦的屏幕點亮，顯示器上顯示着十分鐘前郵件已成功發送。

“你、你……為什麽啊？”

“那一瞬間很想去巴黎，就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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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暮像是放空了，垂眸盯着一處地方看，林問尋能察覺到他現在的情緒不對，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把水果推到他面前：“快點吃吧，放久了不好吃。”

結果出來那天，教授先念了去紐約交流學習的人員名單，一共三個人，林問尋也在。

再是去巴黎的名額，教授在念出時暮的名字時朝他看了一眼，讓他課後留一會兒。

等人都走後，教授招呼他到講臺上，問他真的确定要去巴黎嗎？如果想換的話，他可以把他安排去紐約。

交流學習的機會雖說每年都有，但對于個人來說只有一次，教授自然想讓時暮去更适合他的地方。

時暮微微笑道：“不用了教授，我去巴黎。”

“行，巴黎是沈晔老師帶隊，我去紐約。”教授拍了拍他的肩頭，“你小子，想一出是一出，不過照你的學習能力，在巴黎也能學到很多，加油吧。”

“知道了教授。”

出發當天，大家一起從雲江機場飛到臨港機場，再從臨港轉機，時暮他們的航班更早一些，他懷揣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踏上了飛往巴黎的飛機。

在巴黎的第一周除了上課還是上課，課業延遲了一天結束，留給他們的自由時間只有兩天，而最後一天的下午要出發去機場，準确來說個人時間只有一天半。

時暮和沈晔報備了他的行程，買了火車票，獨自一人去了另一個城市。

在他坐上火車的那一刻，心裏還有種不真實感。

時暮頭靠着椅背，側向一邊看着窗外，聽到火車門關閉的提示聲，對面疾馳過一輛火車，等那輛車停穩後，他乘坐的火車緩緩開動了。

四個小時的時間，他看遍了沿路的風景，火車到站的時候還有點恍惚。

他竟然真的到了蘇黎世。

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時暮連往哪裏走都不知道。

好在有一個留着滿臉胡子的大叔見他長得不像當地人，又一臉茫然，好心詢問了一句：“這位少年，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他說的是法語，時暮就用法語回他：“我第一次到蘇黎世，不知道路。”

“這樣啊，你要去哪兒？”

時暮來蘇黎世的目的性很強：“藝術學院。”

“真巧，我會經過這裏，可以送你一程。”

時暮站着沒有動，人生地不熟的，他不敢輕易和別人走。

“哈哈哈，有警惕心是好事，不過我不是壞人，我是一名園丁，你可以喊我Braun。藝術學院有幾面牆的藤本月季都是我種的，還有幾家醫院的室外景觀設計也是我完成的。”

Braun剛從伯爾尼回來，手裏還拿着手稿，他給時暮看了看：“哪個壞人有我這麽優秀，你說是不是？”

“走嗎？看你一個人在這兒打轉，真怕你被別人騙走。”

時暮問：“會不會太麻煩你？”

“怎麽會？”Braun領着他走，“正好我回去的路上有人能陪我聊聊天，不會太無聊。”

Braun又問道：“你是中國人？”

“是。”

“中國的男孩都長得這麽漂亮嗎？”Braun打量着他，“還是我運氣比較好，看到的都是漂亮的中國男孩。”

“謝謝。”

蘇黎世比巴黎冷一點，時暮将身上的風衣扣子扣上，手揣進兜裏，到車上後好了一點兒。

Braun見他只背了一個背包，“來蘇黎世旅游？”

“不是。”時暮看着街上的人，快速地分辨他們的長相，“找人。”

兩人随便聊了幾句，車子在藝術學院的門口停下，Braun說：“到了。”

時暮朝他道謝，準備下車。

Braun又問道：“聊了一路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介意告訴我嗎？”

“時暮。姓氏是時，名字是暮。”

Braun學着他的中文發音，不标準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那就祝你找到你想找的人吧，再見了。”

“謝謝。”時暮下車關上車門後對着Braun微微鞠躬，“再見。”

站在藝術學院前面，時暮發覺自己真的很傻，做什麽都在沖動。

沖動地填寫了到巴黎交流學習的申請、沖動地買火車票到蘇黎世、沖動地到藝術學院。

而他所有的沖動竟然是為了一件成功概率可能只有1％的事情。

時暮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幹這種傻事。

他站在那裏舉步維艱，理性地思考了一番，就算他找到了周景暄又能怎樣？他們該說什麽？要質問周景暄當年為什麽不告而別嗎？還是要氣得和他吵一架？

時暮的腦子混亂極了，不斷有學生從學校裏出來，他在那裏看了很久，都沒有看見周景暄的身影。

“真的有病了。”時暮自嘲道，轉身離開了藝術學院。

他不知道去哪裏，就沿着一條路一直走，經過一家面包店，聞到濃郁的黃油味他才意識到肚子很餓。

買了一杯拿鐵和一個面包，請店員幫忙加熱後，時暮走到了河邊的長椅上坐着。

蘇黎世已經有冬天那種寒冷的感覺了，最近應該下了雨，有點霧蒙蒙的。

時暮安安靜靜的，很慢很慢地吃完面包，捧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捧着暖手。

他把藝術學院周邊基本轉了一圈，心想周景暄也來過這些地方吧，或許也會坐在這張長椅上看面前平靜流淌的河。

時暮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身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先生，需要畫嗎？”

時暮扭頭一看，是一位街頭畫家。

左右閑着沒事，時暮問：“可以畫背影嗎？”

“當然。”

“那……麻煩把我的衣服換成紅色，頭上再加一頂漁夫帽，謝謝了。”

“沒問題先生。”

一個小插曲打斷了時暮的思緒，但他很快就接上了，他想蘇黎世這個地方真奇怪，怎麽除了想周景暄還是想周景暄。明明周圍的景色不錯，他卻生不出一點想要欣賞的念頭。

過了一段時間，時暮回過頭問：“畫好了嗎？我該走了。”

“好了！”畫師揭下畫遞給他，“還滿意嗎？”

“很滿意，畫得真好。”時暮付了錢，把畫收好，“謝謝你的畫。”

“客氣了先生，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很想畫一張你的正臉，它太好看了。”

“好，我想我還會再來的，希望還能碰見你。”

時暮跟他告別，又回到了火車站。

他站在站臺等火車，低着頭看鞋尖，心想真是失敗的一天。

踏上火車找好位子坐下，另一側駛進一輛火車。

時暮很疲倦，耷拉着眼皮，輕飄飄地瞥了一眼。

人的視線很容易被亮眼的東西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