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番外·新年

番外·新年

臨近春節,時暮将工作收尾後,提前休了假,過幾天回淅裏過年。

周景暄因為時暮不帶自己回家過年而不悶悶不樂,不過這回,時暮不吃撒嬌怪這一套了。

出發回淅裏的前一天,時暮在書房開項目總結會議。

周景暄從外頭買了年畫回來,見書房門留了一條縫,推門進去。

時暮戴着耳機,眼睛盯着電腦屏幕,周景暄以為他在看電影,走到他對面,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拉下他一邊耳朵上的耳機,說:“哥哥,晚上去我家吃飯嗎?家庭局,我爸和我姐難道都有時間。”

時暮點頭。

“好。”周景暄給他把耳機戴回去,湊上前在他嘴上親了一下,時暮卻猛地推開他,随即擡起一只手捂住電腦的攝像頭。

周景暄有些不開心地說:“不帶我回家過年,現在連親一下都不行嗎?”

“我在開會!”時暮道。

周景暄的手還放在他頭上,聞言眨了眨眼,扭頭看向電腦屏幕,只見幾個窗口的人都跟網卡了似的定住了,然後十分默契地低頭敲手機。

“我、這……”

“算了。”時暮把電腦轉向另一邊,讓攝像頭對着牆壁,然後伸手攬上周景暄的脖子往下帶,仰頭吻了上去。

在他們接吻的時間裏,項目工作群已經爆炸了,怕被老板看見,林問尋速度極快地先把時暮踢了出去,才讓大家暢所欲言。

【天吶!剛剛是親了吧是親了吧?】

【怎麽才親一下啊,親久一點是要付費嗎?我v老板50親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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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讓我們面壁?!他們在幹嘛啊?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嗎!!!我成年了啊喂!】

【周老師說晚上是家庭局,這是要見家長的節奏?】

【說不定已經見了呢!下一步是不是該擺酒了?我先去研究一下菜式給老板參考。】

【不說了,随兩百。】

【随五百二.jpg】

【随一箱.jpg】

【………………】

分開後時暮用鼻尖去蹭了蹭周景暄的,輕聲說:“乖一點,結束了再陪你好不好?”

周景暄抹了抹他的唇角,心滿意足地笑着點頭:“好,你要吃水果嗎?我給你切。”

時暮搖搖頭。

周景暄出去時幫他把門帶上了,時暮整理好情緒,恢複剛才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把電腦轉回來,打開麥克風,正經道:“剛才到誰發言了,繼續。”

沒有人理他,全部低着頭看手機。

時暮威脅道:“扣工資了啊。”

一群人又是十分默契地放下了手機。

“來了來了。”

“到潇潇了吧。”

楚潇潇:“我能好好發言吧,不會被人打斷吧?”

“……”時暮扶額嘆氣,“不會,說重點。”

“好嘞老板!”

開完會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時暮揉了揉眼睛,點開手機想看消息,就看到自己被林問尋移出了群聊。

他帶着一臉茫然去拍了拍林問尋。

【在養小狗:你把我移出群幹嘛?你要篡位?】

【林問尋:手滑……我馬上把你拉回去。】

周景暄坐在沙發上研究“福”字究竟倒着貼還是正着貼。

時暮走過去,躺到周景暄腿上,閉着眼睛休息:“好累。”

周景暄放下東西,摸摸他的腦袋,忽然僵了一下。

“我好像夢到過這個場景,你枕在我腿上。”

時暮睜開眼,問:“什麽時候?都夢到了什麽?”

“夢到我們在小鎮的家,那個夏天好熱,你總喜歡躺在地板上。奶奶說不能這樣,會着涼,你就假裝回房間看書,其實是躲着奶奶回房間裏躺着。”

時暮笑了一下,說:“像是我會幹的事情。”

周景暄繼續道:“你自己一個人躺着還不夠,還要拉我一起。我靠着書櫃坐着地上,你就像只小狗一樣蹭過來,非要枕我腿上,趕都趕不走。”

“地板硌腦袋啊。”時暮說。

“粘人的要死,趕不走就算了,自己找的男朋友還能怎麽辦,總不能丢出去吧?然後我就自己看書……”

周景暄突然停下沒說話。

時暮:“嗯?然後呢?發生了什麽?”

周景暄低頭垂眸看着他,之後夢裏發生了什麽呢?

之後啊……

他坐在那裏看書,時暮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話,書翻了幾頁卻什麽都沒看進去。

周景暄嘆氣,合上書,彎腰吻了下去,成功讓時暮閉嘴了。

時暮用腦袋去蹭他:“說嘛,哪有話說到一半的?”

像是回到了夢裏,眼前的人還是十七八歲的模樣,他們好像還在小鎮裏。

“然後……就這樣了。”

話音剛落,周景暄像曾經夢到無數次那樣,吻住了他。

*

第二天早上,時暮拖着行李箱和林問尋一起回了淅裏。

小鎮門口的古梨花樹上已經挂滿了紅絲綢和小燈籠,沿路往裏走去,家家戶戶都熱熱鬧鬧地準備着年貨,迎接新年。

二人走到居委會,見那邊圍了不少人,走進一看,原來是在打年糕。

三人合力舉着檀木榔頭錘打老石臼裏的熟糯米,據說得打一二百下才是最佳狀态。

“嘿喲!”

“哇哈哈哈。”

打年糕的人喊着號子,旁邊的小孩兒拍着手叫好,跺着腳等着吃最新鮮的年糕。

也不急着回家,時暮在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躍躍欲試。

相熟的叔叔嬸嬸擡了一木桶的熟糯米趕來,等着打糕,見着時暮他們後,欣喜地和他們唠嗑。

“嬸嬸,待會兒讓我試試打糕吧。”時暮道。

嬸嬸笑道:“好,你們小孩兒就愛湊這些熱鬧,你叔每次打完年糕都要嗷嗷叫腰痛啊、腿痛啊。”

叔叔:“哎喲,人老了,哪能跟小孩子比。”

時暮把手機和大衣都給了林問尋,卷起袖子接過榔頭。

這檀木榔頭看着輕,實則重得離譜,少一個人都擡不起來。

時暮錘得汗都冒出來了,好在常年健身的體能讓他不至于打幾下就敗下陣來。

林問尋感覺手裏有東西在振動,低頭一看,是時暮的手機。

語音電話,備注名字沒看明白,但是他認出了周景暄的頭像。

林問尋切了視頻接起,周景暄在看到他的臉時還有些意外。

“等等啊,我切個鏡頭。”林問尋道。

鏡頭一轉,周景暄就看到了時暮狠狠落下一錘子。

周景暄問:“這是……你們那兒的習俗?”

“算不上,時暮愛湊熱鬧而已,等明早腰酸背痛他就知道錯了。”

“……”

年糕逐漸成型,時暮氣喘籲籲地叉腰站在一旁,嬸嬸先揪了兩團年糕,攤圓包上芝麻花生糖,團成糍粑團子給了時暮。

“謝謝嬸嬸!”

時暮拿着糍粑回來,分了一個給林問尋。

“吶,你家屬。”林問尋把手機還給他,拖上行李箱,“我媽說今晚來我家吃,你回去帶奶奶過來吧。”

“嗯。”

糍粑軟糯,內陷香甜,時暮舉着手機和周景暄炫耀。

“好久沒吃過這種糍粑了,特別好吃。”

“如果哥哥帶我回去的話,我應該也能吃到。”

“……”時暮道,“晚一點,你再等等我。”

周景暄沒明白,時暮又道:“好了,我要到家了,晚上再跟你打電話,拜拜。”

“好,拜拜哥哥。”

*

晚上吃過飯,時暮和闫黎坐在院子裏烤火。

闫黎和他聊着平時的事,最後又繞到了永恒的話題上。

“今年還是沒談戀愛呢?”

時暮伸出去烤火的手頓了一下,斂眸安靜了片刻,道:“談了。”

“談了?怎麽沒和奶奶說?”闫黎激動地握住了時暮的手,“哪裏的姑娘,多大了?”

“不是姑娘。”時暮看向闫黎,慢慢道,“我喜歡的是男生。”

話音才落,時暮能感覺到闫黎的手僵住了。

“什麽?”

時暮心裏也在打顫,但還是說了出來:“我和周景暄在談戀愛。”

面前的柴火被烤得噼裏啪啦作響,闫黎抓着時暮的手微微發抖,好半天沒說話。

“奶奶……”

“什麽時候的事?”闫黎問。

“半年前。”

闫黎道:“是奶奶平時催你催太緊了,所以……”

“不是的。”時暮打斷她,“這幾年我也能确定自己對女孩子沒有感覺,就算不是周景暄,也會是另外一個男生。”

“今天太晚了,我們明天再說這件事。”闫黎說着就要起身。

時暮拉住她,輕聲道:“現在說完吧,不然今晚怕是誰都睡不好。”

“奶奶之前不是問過我為什麽最後還是報了雲江的學校嗎?那時候我說的雲江繁華、教育資源好都是随口說的,我想去雲江并不單單是因為這些,更是為了周景暄。”

闫黎嘆了一口氣:“囝囝,為什麽偏偏要是小暄?”

“他不好嗎?”

“就是因為他好,我一直他當半個孫子看,你們這樣,我……”

時暮笑了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奶奶也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比起其他人,是不是他更讓人放心一些?”

“這倒是。”

“奶奶你也不讨厭他,就讓他當你另一個孫孫,以後我倆有空還可以一起回來看你,多好。”

“是好……”闫黎反應過來自己被牽着走,擡手拍了一下時暮,“你這小孩。”

時暮收起不着調的語氣,認真道:“奶奶,我想跟他過一輩子,我知道短時間內讓你接受這件事有些難,不着急,奶奶慢慢想,周景暄還挺想來淅裏過年的。”

這個話題暫時停在了這裏,二人安安靜靜地烤着火。

“囝囝,”闫黎突然開口,“帶他回來吧。”

時暮一愣:“嗯?”

“過年了,是要帶對象回來讓奶奶見一見的。”闫黎慈愛地看着他。

時暮彎唇笑了,起身上前抱住闫黎,忍着心中酸澀。

“謝謝奶奶。”

*

除夕前一天中午,時暮正在家裏打掃衛生,聽到有人敲門,以為是有人來拜年,放下抹布就去開門。

門一打開,時暮當即愣在原地。

周景暄歪頭笑着喊他:“哥哥。”

“你怎麽來了?”時暮走在前面問道。

周景暄關了門,理所當然道:“過年啊,奶奶不是說我可以來嗎?”

“是可以,但是你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昨晚睡前才跟他報喜,怕不是連夜訂的機票飛過來。

時暮的手才抓過抹布,他轉過身翹着手抱了一下周景暄:“等我打掃完衛生,我們去買年貨。”

“好啊,”周景暄把行李放在屋檐下,脫掉外套,卷起襯衣袖子,“我來幫哥哥。”

多一個人幫忙,大掃除進度倒是快了不少。

時暮換了身衣服,帶周景暄去備年貨,他們只需要再買些想吃的零嘴就行。

結果最後提了兩個大袋子回來,吃的用的都有。

一人提了一個袋子走在路上,時暮問道:“你不用陪你家人過年嗎?”

“和他們說過了,我姐過年值班,我爸過年應酬,他們讓我來和你吃年夜飯。”

“……”

周景暄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激動道:“哥哥哥哥,那個婆婆是不是在賣你上次吃的糍粑?”

時暮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好像是,你等着,我去給你買一個。”

時暮把袋子給他,哼哧哼哧跑過去買,又哼哧哼哧跑回來,舉着白胖胖圓滾滾的糍粑團子,遞到周景暄嘴邊:“還熱着呢,這個溫度吃是最好吃的。”

周景暄低頭咬了一口,炒過的芝麻花生帶着濃厚的堅果香氣,手工捶打的糍粑軟糯而不粘牙,周景暄吃得眼睛都亮了。

時暮就這麽一邊走一邊喂着他吃完,最後笑着用手擦掉粘在他嘴邊的糕粉。

到家時闫黎已經在廚房做飯了,做菜好吃的周景暄被留下幫忙,做菜只管熟不管味道的時暮被闫黎丢到外面剝板栗。

晚上趁着時暮在洗澡,闫黎關了電視,把周景暄喊到旁邊。

周景暄有預感要聊什麽,來之前他也做好了準備,但還是有些忐忑。

“我聽小暮說了你們的事。”闫黎道,“剛聽到的時候确實有些驚訝,心想小暮怎麽會……”

“不過現在奶奶也想明白了,”闫黎握住周景暄的手,手掌幹燥粗糙,但異常溫暖,“我不可能陪着小暮一輩子,如果他覺得和你在一起是幸福的,那就足夠了。”

闫黎看着他,眼中含着憂愁:“小暄啊,我們小暮不是帶着愛出生的小孩,如果可以的話,一直陪着他吧。”

周景暄認真道:“我會的,只要他不趕我走,我就能一直陪着他。”

闫黎笑笑:“不要吵架,好好過日子。”

周景暄搖頭:“不吵,他不愛吵架,我們吵不起來的。”

“那就好。”闫黎撐着扶手起身,“也晚了,快去睡覺吧。”

周景暄搭了一把手,扶着闫黎回到卧室,替她關上門前,又聽見闫黎說:“小暮喜歡的是你,奶奶還挺開心的。”

周景暄上樓回房間,坐在下鋪,時暮洗完澡回來,剛踩上木梯,衣角就被周景暄拉住。

“去哪兒?”周景暄仰着頭問。

“我的床在上面。”

周景暄理直氣壯道:“可你男朋友在這兒。”

時暮當然知道他的意思,故意逗他:“如果我一定要睡上面呢?”

周景暄笑笑,挑眉道:“無所謂啊,大不了我也上去,睡哪兒不是問題,能抱着你就行。”

時暮不逗他了:“行了,半夜不能搶我被子。”

關了燈,兩人面對面躺着,周景暄牽着時暮的手:“哥哥,不帶我回來就是為了一個人跟奶奶說這件事嗎?”

“順嘴說的。”

“不信。”周景暄道,“如果奶奶不同意,哥哥要怎麽辦?”

時暮捏着他的手指:“不知道,一次不行就下次再聊,實在不行……”

“嗯?”

“那就只好委屈你了。”

“跟我分手嗎?”

“想什麽呢。”時暮笑道,“只好每年過年過節都和你分隔兩地了。”

周景暄親了一下他的嘴角,松了一口氣:“幸好。”

是啊,幸好。

時暮心想,愛他的人,愛了他的全部。

或許這就是愛屋及烏吧。

*

今年的年夜飯在時暮家吃,下午林問尋一家帶着食材來了。

曾語擔憂道:“你們仨真的可以嗎?”

闫黎:“加上小暮可能就不行了。”

時暮:“……”

大人們在院子裏坐着喝茶聊天,有說有笑的,不理會廚房裏的兵荒馬亂。

“周景暄!這魚蹦了!它還沒死!”

“哥哥,它內髒都沒了……”

“哦哦……”

又過了一會兒。

“時暮,我炸一個丸子你就吃一個,出去!”

“這是對你廚藝的認可,哎喲燙燙燙……”

“燙不死你。”

*

跨年夜,三個大人在客廳看春晚,時暮抱着一袋子煙花上了天臺。

林問尋抗了個滅火器跟着他。

還沒等他們點燃煙火,樓下突然有人在喊時暮的名字。

祁芫領着程子橙,程子橙帶了她弟和蘇清應,一行人帶着年貨和煙花來拜年。

祁芫正要點燃煙火棒,又停了下來:“時暮,你帶相機回來了嗎?”

“帶了,我去拿。”時暮轉身往屋裏走。

時暮擔任攝影師給他們拍照,周景暄在幫忙點燃的水母煙花,跑開的時候看了一眼時暮,時暮就這樣抓拍到了他如煙花般燦爛的笑臉。

幾個人玩得快忘了時間,還是程子橙喊道:“快快快,要零點了。”

遠方的煙花已經炸開了,淅裏燈火通明,周景暄拉過時暮,跟林問尋他們一樣,站在欄杆前倒數。

時暮扭頭看向周景暄,極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我愛你。”

周景暄摸着他的後腦勺,笑着說:“我也是。”

“三、二、一!”

“新年快樂──”

——全文完——

柚輕

于淅裏

2024.02.10·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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