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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還沒到春分，總是天黑的很快，高速上亮起了燈，車飛快的掠過，四周的景色就在這晃眼的燈光中忽閃而過。

曹正曦被晃得有些暈車，索性閉上了眼。

“曹金花和王清月一起進入了案發現場，輔助監督在屋外進行工作交接……因為受害人家屬并不同意異端局接管這件事，所以輔助監督的工作進行的很艱難。然後曹金花和王清月被人擊暈，曹金花被帶走，王清月被抹了脖子。”

“……下手真狠啊。”曹正曦見過王清月兩面，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家裏頭這輩唯一的女孩，還是幺妹，成績也不錯。曹正曦啧了一聲，恨恨地罵，“狗東西。”

局長嘆了口氣：“輔助監督察覺的很及時，所以很快維系住了王清月的生機，但是普通的搶救手段肯定換不回這個姑娘……我們和她家裏人溝通好了，他們的意思是，願意拿任何東西來換。”

“不要他們的東西。”曹正曦揉了揉眉心，“我要清月的異能還有相關記憶，局長，你不會不放人吧。”

局長明白了曹正曦的意思：“王清月可能不會希望這樣的結果。”

“你的意思是她寧可就這麽死掉也要當異能者？別逗了局長，就算說得不好聽一點，九年義務教育讀到高三，無論如何都至少想要完成高考吧……她已經算是為局裏死過一次了，放她退休也合情合理。”曹正曦頓了頓，“她因為異能事件而死，付出自己的異能和記憶算是因果上的等價交換。如果不走這條路，等價交換，就只能以命換命。”

就算輔助監督強行維系住了王清月的瀕死狀态，那也改變不了王清月已經油盡燈枯的事實。只是這個瀕死為曹正曦進行操作創造了一絲可能。

如果是真的死亡，付出的代價就絕不止一命換一命那麽簡單，就算拉回了死者的靈魂，身上的因果線也會全部斷掉，遺忘過去的一切——和輪回了一遭沒什麽區別。

而王清月，可以在一部分因果線或者另一條命裏選一個。

局長沉默了，曹正曦知道他不舍得王清月的異能，畢竟沒有範圍限制的輔助技能可不多見，而且王清月家裏只有她這一個異能者，是沒有傳承性的異能。

曹正曦嘆了口氣攤平，油然而生一種名為“随便吧”的情緒。她沒有幫人幫到底的習慣，光是學習這件事就足夠她勞累了，她和王清月可不一樣，雖然中考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但高中成績一直平平，屬于舉步維艱的類型。

請這麽長時間的假，不知道又得多久才能補上。

“局長，你是怎麽判斷出這件事和鶴田百合子有關系的，如果只是為了讓我出面幫忙瞎編，那我真的會生氣。”曹正曦識時務的轉移了話題，換了一個同樣讓局長汗流浃背的。

“怎麽，塞西莉亞不值得你出面？”局長讪笑。

“我幫她的已經夠多了，明明是個預言家，行動前怎麽沒有第六感這種東西，我真的會謝。”曹正曦罵罵咧咧，将視線猛地轉向局長，“所以——不會真的沒有鶴田百合子，對吧？”

“有的有的。”局長忙不疊地點頭，“受害人家屬被催眠了，所以才拒絕讓異端局介入。”

曹正曦到底還是不一樣了，局長想，又或者說她從來就是這樣，雖然總是說自己束手束腳慫成一團，實際上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只是他們都沒意識到，直到……算了，都過去了。

那一段記憶的缺失，到底還是會讓曹正曦産生一些性格上的割裂。

到異端局一號樓的時候，推開門就被哭聲貫耳，曹正曦推推攘攘終于看見了王清月——“死狀”慘烈，确實是常規意義上的屍體和無力回天。曹正曦最後看了一眼局長，意味明顯，局長扣扣頭皮，最後幾乎是捧着心尖上的一點肉說：“按你說的來。”

曹正曦滿意點頭，算是認可了局長那為數不多但很管用的良心。

王清月的家屬對異能不夠了解，但足夠愛她，大概是王清月的父親，他上前拽住了曹正曦的藍白校服袖子：“您有辦法……您能救小月，我給您磕頭，您救救小月……”

能對一個和女兒一邊大的姑娘磕頭，屬實是病急亂投醫了，曹正曦自認受不起這份禮，打着哈哈把袖子抽出來：“我什麽都沒做，等價交換而已。您女兒從此以後就會變成普通人，徹底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我們沒有保護好她，所以無論如何也會把她還給你們。”

塞西莉亞那邊還有得忙，曹正曦也不拖沓，擡手、閉眼、睜眼。

繁複冗長的紅色咒符爬滿了曹正曦全身，左眼有血珠滾落，瞳孔顏色随着鮮血的滾落開始變得淺淡，最後趨向于一種非人的白色。那些咒符亮了起來，巨大的天平虛影浮現，一只枯槁到接近白骨的手從天平後的黑暗中伸了出來，陰冷的氣息讓在場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

黑氣開始彌散，最後慢慢貼近曹正曦的臉，卻在将要觸及時退去，那只枯槁的手将一抹純白的靈魂放上天平的一端。

王清月的母親一眼就認出那是她的孩子年幼時的模樣，急得幾乎要沖上前去，被局長一把拉住，局長對這位憔悴的母親搖搖頭，比了個噓的手勢。

可不能打擾交易。

曹正曦右手端住天平的支點，左手點了點王清月的眉心，一時間，無數顏色的線将那具“屍體”高高吊起，線的另一端穿過天花板伸向蒼穹。曹正曦拉住其中幾縷攥成一束狠狠扯下，一時間，好像連天空都被撼動了幾分。那束線垂落而下，最後變幻成了一個線團，被曹正曦放上了天平的另一端。

天平搖晃了幾下，最後趨于一個微妙的平衡，那只枯槁的手取走了那個線團，黑洞般的大門關閉，載着王清月靈魂一端的天平重重垂落，觸及王清月心口。

一時間，光芒大盛。

等能夠睜眼看清周圍景色的時候，王清月脖頸處已經連血痕都不曾留下，胸口猛地開始起伏，最後咳喘着爬起來。只是那雙眼剛剛睜開掃視了一圈周圍，王清月就又脫力狠狠跌進沙發睡過去。

曹正曦優雅地落地，身上的紅色咒文慢慢消退，再睜眼，還是兩只熟悉的深紅色瞳孔。

很久都沒有人說話，最後還是曹正曦自己抽抽嘴角大喊一聲才喚回了些生氣。

“怎麽，又不是第一次見了，怎麽還是一副呆逼樣。”

“不，不如說不管看多少次都會覺得震撼……”局長扶額。

曹正曦，異能是等價交換，涉及因果、生死、時空概念，只要能讓那杆天平兩端平衡，她能作為中間人為你換到任何東西。唯一的限制，就是她不能是交易人——代價不能由她支付。

是頂級異能中的頂級異能。

所以局長當年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她走，說是退休，其實檔案依舊由異端局保管，只是平時不需要參與工作，如果異端局有需要，她還是要來幫忙的。

“好啦，帶她回家吧。”曹正曦對王清月的父母擺擺手，“如果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再被牽扯進這個世界，還是不要再關注異端局比較好。”

目送這對中年夫妻帶着自己失而複得的女兒離開，那輛白色的小轎車在地平線消失時，周圍的空氣扭曲了一下，連帶着整片天空都産生了波動。今晚過後，他們不會記得任何和異端局有關的事情。

“局長的能力，也是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震撼啊。”曹正曦笑着恭維到，又在下一秒收斂了笑意，“現在，向我提出交易，換取塞西莉亞的坐标。”

這樣的小交易，付出的代價大概就是一塊金屬或者一捧泥土，局長将一塊古硬幣交給曹正曦放上天平時，塞西莉亞的坐标也被用半張殘破的紙書寫然後丢上了天平。

“……”曹正曦看着那個坐标沉默了一瞬，“局長。”

“怎麽了？”局長緊張起來。

“塞西莉亞馬上要被當作海鮮出口了。”

“……李溯！開車，開車！去東江港！”

一旦涉及出境，異能者的工作就會變得相當困難，曹正曦馬上請人幫忙，是她在現世的普通朋友，對玩電腦很有心得，多少帶了些中二病，給自己取代號叫旭。

“曦姐，查到了，這個集裝箱要走海運到索倫……怎麽，你的那個組織又有什麽秘密行動，帶上我帶上我，這次還搞到國外去了，酷斃了好嗎。”

“你現在不就在幫我們的忙？”曹正曦語速很快的回答，關于索倫的大致資料旭已經發給了她，還附帶着集裝箱買家的信息，她在努力地消化串聯。

“怎麽樣？”局長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個大佬。

“旭，有空再聯系。”曹正曦剛好順勢挂斷電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解釋現有情報，“索倫是極端排斥異能者的國家，那裏的教廷一直在秘密獵殺異能者——那裏也是塞西莉亞的母國。”

“我沒記錯的話，塞西莉亞最開始是黑戶偷渡過來的，如果沒有遇到你的話她就死了。”

“看來舊日的幻影不打算放過她。”曹正曦将旭的聊天框叉掉，“但是按理來說索倫不會大膽到在非本國進行獵殺行為，尤其是我們國家是異能者友好國且實力遠超他們的前提條件下。”

“買家和賣家是誰？”

“教廷和鶴田百合子，看來鶴田百合子沒有對他們說實話，教廷可能不知道塞西莉亞已經得到了身份證明，是我們國家的公民，難怪這樣大膽。”曹正曦将電腦屏幕轉給局長看，是鶴田百合子和教廷的聊天記錄。

“你那個叫旭的朋友挺厲害，有沒有興趣來異端局上班？”

“如果你能把讓阿紅半夜三更從電腦屏幕裏爬出來催人睡覺的規定改掉，他可能會考慮。”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