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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塞西莉亞被魚腥味熏醒的時候，還頗有閑情雅致的想，家裏的水管要是沒修好該怎麽辦，自己這麽臭恐怕曹正曦不會允許自己進門。

好晃好黑啊……

等等。

終于從昏沉中完全清醒過來，塞西莉亞吐掉塞在嘴裏的鹹魚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她被綁得太死，視野也因為黑暗受限，但她還是摸到了冰冷的有起伏的鐵皮确定了自己現在在集裝箱裏面。

有時候一個人被綁架挺無助的。

塞西莉亞的異能是星空，是命運的啓示，聽起來很高大上，但是現在什麽用都沒有。

她還是進行了占蔔，在占蔔的未來中看見了曹正曦一閃而過的臉，然後就放心躺平——不，不要誤會，這并不是因為塞西莉亞有多相信曹正曦能救她于水火，而是因為曹正曦異能的特殊性導致她的因果線斷裂，曹正曦的命運也因此變得無法窺探。

不太重要的過去還好，未來完全是一團迷霧，曹正曦是星星無法指引的人。

感謝這個特性，塞西莉亞被曹正曦幫助脫離了原本命定的死亡，辱罵這個特性，塞西莉亞現在覺得自己估計要這樣安詳的死去了。她看見了騎士和修女，也大概明白自己會被交給誰了，看來，就算和命運不可預測之人産生了糾葛，冥冥之中也會走向必然的終局。

塞西莉亞想起曹正曦被摁在地上呲牙咧嘴的解釋：“曹金花這樣的賤名比較好養活你知不知道。”

看來，也沒有多好養活。

爆炸聲和曹正曦極富有穿透力的女高音好像把周遭的黑暗都劃破了。

曹正曦完全不像個讀書的文化人，操着一口方言尖聲叫罵，很多字眼用普通話都寫不出來，不過這回塞西莉亞聽懂了，曹正曦在罵對面狗娘養的，腦子裏進了屎敢當街搶人。

但是塞西莉亞也知道，一個天天泡在教室裏的高中生，體術和身體素質不可能會高，曹正曦的異能無法主觀發動，現在估計處在劣勢。塞西莉亞想搞些響動來讓曹正曦搞清楚自己的準确位置，但是身體麻痹的連張嘴都困難——壞事成雙，她能感覺到自己所在的集裝箱被吊起來了。

“你在動什麽！”曹正曦尖叫着爬上駕駛艙，控制機械臂的駕駛員被這女鬼一樣的登場方式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被曹正曦一把摁倒。

是的，曹正曦不善體術，但是她有每天早六晚十二的怨氣，她把指甲卡進駕駛員的皮肉，順便狠狠咬住駕駛員脖頸的時候，尖叫的換人了。

“我放下來，我放下來！”

“鶴田百合子呢？”曹正曦松口，咆哮着問道。

“我……我不知道什麽鶴田百合子……”

“你說不說！你不說我馬上一拳頭讓你斷子絕孫信不信！啊？信不信！”

駕駛員崩潰地夾緊了腿，哭叫着：“我說我說，她交完貨之後坐車走了，車牌號被擋了我不知道，車是黑色的，往西5高速方向開走了！”

一句話不帶半點卡頓，流利清晰到讓所有要考普通話的人心驚，駕駛員想，自己再也不接活了，馬上回去就金盆洗手，媽媽啊，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女瘋子的。

“曦姐！”李溯進入集裝箱打開手電筒掃了兩三圈，臉色沉下來，“曹金花不見了。”

曹正曦惡鬼一樣猛地轉頭對駕駛員龇牙低吠，可把駕駛員吓得不輕：“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不是我轉移走的啊，她本來，本來應該在這裏面的！”

下一秒，整個出貨區的燈全開了，照的夜如白晝，曹正曦狠狠嘁了一聲，知道大概沒那麽容易脫開身。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盔甲摩擦聲，簇擁着的人穿着紅色絲絨長袍，滾着金邊，佝偻的身體和高高的帽子——倒是很符合曹正曦心裏對主教這一形象的幻想。

“這是索倫教廷的貨物，不知道異端局……這是做什麽？”

曹正曦才剛成年，這種場面當然不會是她來說話，但是局長打着哈哈上前，卻一直在對她招手。曹正曦反應過來，這個主教恐怕地位很高，在塞西莉亞本人位置不明的前提條件下，現在是自己這邊理虧——現在這種情況下，就需要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孩來開口。

“我的朋友不見了！”曹正曦風風火火地沖上前，一把拉住主教蒼老幹枯的手貼近，她遠比主教高挑，現在的姿勢微妙的俯視和壓迫，“老爺爺，你很厲害對不對，幫我們一起找找吧，拜托了！”

局長在心裏給曹正曦比了個六，适時出場拉住曹正曦往身後拖：“抱歉，埃爾曼主教，她就是這樣的性子，我們無意冒犯。只是匆匆趕到，沒時間了解貨物信息，才這樣攔截。說起來，這個失蹤的人，原本正是索倫人，不過來到本國之後注冊成為了本國公民，和這姑娘目前是同居關系，現供職于異端局。”

埃爾曼主教臉色微變，曹正曦看得分明，心下冷笑，如她所想，埃爾曼并不知道塞西莉亞如今已經有了完整的身份證明，甚至有了工作。

到底是個活了七八十年的人精，埃爾曼慢悠悠開口問道：“既然如此，找到人了嗎？”

這就是問題所在，如果沒有人，就不占理，就算以情報失誤為由頭，恐怕也很難全身而退。

曹正曦才不管，盡心盡力地扮演一個弱智一樣的角色，迅速上前：“老爺爺，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也很關心我朋友的去向！那麽，交易開始！”

天平浮現，曹正曦一把扯下埃爾曼頭上的金飾，也許是感受到主人的急迫，又或許是金子在另一個世界也是硬通貨，這次記錄的紙片不僅飛快地飄了出來并且直接晃晃悠悠地飄遠。

埃爾曼一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這位來自索倫的主教可能不會想到，曹正曦這一系列操作只是因為她剛剛收到消息，老師又發了兩套數學卷子，而且今天晚上第一二節晚自習要考試生物和化學，她意識到再不回去她就會死。

如果不是維系着所剩無幾的一種名為理智的東西，曹正曦現在就會給這個主教一個上勾拳。

這位主教也不會想到，現在看着無比擔心自己朋友的曹正曦，等回家之後大概率要把這個給自己惹麻煩的塞西莉亞摁在地上捶一頓。

“李溯，愣着幹什麽，跟上去。”

塞西莉亞是被拖出來的，因為她根本沒有直立行走的力氣了。

曹正曦嗤笑一聲：“怎麽，退化了？”

塞西莉亞也只能擡頭瞪曹正曦一眼。

“這位姑娘恐怕誤會了，這是索倫的女巫，是惡魔，是偷渡來到了這片土地，大概是不能與她為友的。”

“奇了怪了。”曹正曦的耐心和理智都已經要見底了，扯出一個很扭曲的笑來，“我這位朋友是從索倫坐船來的，正正規規辦理了手續，登記為本國公民的，可不是什麽女巫罪人……不如讓這位女士自己說，她是誰？”

空氣一下沉默了起來。

塞西莉亞艱難地換了兩口氣，才發出了一點點聲音，聲音不大，但是足夠字正腔圓：“我叫曹金花……是，合法公民……你們無權直接跨國逮捕我……”

那些騎士中大概有會中文的人，聽見這個名字之後笑出了聲，嘲諷意味十足，大概是在想編也要編個像樣的名字。

曹正曦将書包從背後解下，翻找了一陣，掏出了一張身份證明，照片和名字都對的上。将這張證明展示一圈後，曹正曦将它拍在了塞西莉亞身上，然後一把把人拽起，笑到：“看來，這位是我的朋友，而不是你口中的偷渡者塞西莉亞，主教，下一次買情報，還是得看看真假的，對不對？”

比起那個，塞西莉亞覺得自己現在在往下滑，曹正曦的手在抖。

終于，這場對峙還是以曹正曦手上一個沒力，塞西莉亞狠狠摔了一跤作為結束。

把塞西莉亞扶上車的時候，曹正曦挑挑眉：“我說過吧，賤名好養活。”

塞西莉亞虛弱地笑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曹金花這個名字了。

“索倫那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局長提醒到，看了一眼滿臉不在乎的曹正曦，嘆了口氣補充到，“李溯三號和李溯五十八號沒能攔下鶴田百合子的車，李溯三號死亡，五十八號重傷。”

曹正曦擺擺手：“別管鶴田百合子還是什麽了，現在，立刻，馬上送我回學校。”

還能趕上化學考試和第三節晚自習。

至于鶴田百合子，笑死，鶴田百合子和高考沒有任何可比性。

而且，曹正曦抿抿唇，她其實不太記得自己和鶴田百合子之間具體有什麽恩怨了，只是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無比憤怒。是一種，沒有道理，沒有源頭，也無從遏制的憤怒。她大概知道鶴田百合子在幹什麽，能力是催眠，最擅長挑唆，大概是那種很惡劣的反派，喜歡看關系至親之人互相殘殺的戲碼，欣賞事物自己崩潰枯萎那一瞬間的美。

大概是因為自己以前會對這種事情義憤填膺，所以這樣的感情留到了現在？

曹正曦有點不明白，自己以前是這麽富有同理心的人設嗎？

而且對于鶴田百合子的行為，曹正曦同樣理解不能，覺得這種人大概是高考條形碼丢了成績作廢導致的精神失常——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聯想到高考，比較像精神失常的人是我才對。

等等。

“局長。”

“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姑奶奶。”

“受害人叫什麽來着？”

“受害人……哦，你說劉念雨。”

“立刻逮捕她的父母，如果我沒記錯，她的父親劉言能力是治愈……讓調查部那邊檢查一下異能痕跡，我懷疑，是她的父母發生沖突誤傷了劉念雨。”

因為受到催眠的只有劉言和林雨，在女兒死亡的一瞬間，夫妻二人終于理智回籠，但是已經無力回天。

所以，現場會是那樣的混亂，劉言和林雨又那樣快的出現在第一現場，死者身上幾乎沒有傷口，查不出致死原因，是因為确實受到過治愈……

所以他們不希望異端局介入調查，不接受女兒死在異常事件裏，死在他們自己手裏。

局長幾乎想要抱住曹正曦親一口。

“等等，你重設目的地幹什麽？”

“我覺得公務比較重要。”

“你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