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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倒是很久沒有開過這樣的會了。曹正曦有些恍惚，覺得這個大廳，這樣烏泱泱的，來自各個國家的人，都很熟悉，再細看，那樣的熟悉感又蕩然無存。她甩了甩頭，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些神經質了。

“如果曹正曦是唯一的橋梁，她的壽數也不過短短百年，她身死之後封印還是會破碎，肯定有別的辦法，讓這杆天平傳承下去。”

說實話，曹正曦不過才活了18年，現在坐在這裏聽人讨論自己的生死實在是荒唐。她選擇側過身去扯起塞西莉亞的金色長發玩弄。塞西莉亞正在閉目沉思，被吓了一跳，用口型問曹正曦在幹嘛。

曹正曦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塞西莉亞以為她心緒不寧在害怕，便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知心大姐姐模樣來，其實塞西莉亞何嘗不怕，索倫這樣的極端國家，在經過這樣的襲擊之後，異能者恐怕會更難生存。

格爾薇妮這一步棋其實走的很險，要很多人去為自己的瘋狂鋪路。

而且教廷不惜和異能者搭上關系也要找到自己的行蹤又是為了什麽……

但曹正曦眉眼一彎，用口型說到：“我覺得你叫曹金花真的很合适。”

塞西莉亞：“……”

她錯了，對曹正曦這樣的人，多一分的柔軟都是作孽。

塞西莉亞忍不住想起局長告訴她的事情，曹正曦和那個死去的女孩之間的回憶是注定無法徹底抹除的，因為她們相同的熱愛和共同編寫的故事留了下來，現在因為學業繁忙所以沒有時間發展愛好，但高考結束後呢？

“曹正曦早晚會發覺故事的兩個主角中另一位的空缺，那個女孩寫的故事原型就是她們自己，曹正曦忘記了那個女孩，但她們一起寫的故事卻沒有辦法徹底抹消痕跡。”

是的，塞西莉亞很清楚這一點，因為曹正曦的每一張草稿紙甚至試卷上，都會留下幾個線頭粗糙的人物或是一段小說劇情，都很短很潦草，但是反複出現的兩個人物和她們之間的零散對話，塞西莉亞甚至已經知道了誰像曹正曦更多，也已經大概拼湊出了另外一個人。

那其實不算一個很好的女孩，脾氣并不好，又或者只對曹正曦脾氣不好，不喜歡和人起沖突，苦水和不滿對曹正曦表達的卻很直接。曹正曦很喜歡，也很樂意這樣的區別對待。那女孩不擅長直接的情緒表達，不喜歡許下承諾……但很愛曹正曦，真的很愛。

可能曹正曦并不是她想要的伴侶，但确實是她想要一直在身邊，能夠一起走下去的人。

塞西莉亞也拼湊出了一個縱容，喜歡直白而執着的一遍遍重複說喜歡的曹正曦。

和她熟知的曹正曦其實不太一樣，曹正曦其實情緒很容易崩潰，會因為一次并不重要的小考失利而崩潰大哭。情緒被消磨的太厲害，曹正曦待人接物其實沒什麽耐心，她甚至稱得上厭惡社交，遑論直白的說喜歡和安慰另外一個人。

所以局長會嘆息一聲之後說：“我甚至懷疑她已經想起來了，只是不那麽完全而已。”

能讓因果線幾乎完全重疊的相陪相伴，恐怕相處時很多事情都成了條件反射和本能，曹正曦肯定是意識到了什麽，但她現在無意去探究這個謎底——她太累了。

所以局長說，無論如何都要将一切在高考結束前結束。

塞西莉亞原本想回憶更多，但是有一個提議像是驚雷炸響一樣把她拉回了現實。

“為什麽不試試讓曹正曦生個孩子呢？也許這項異能是随着血脈傳承的。”

曹正曦這樣的暴脾氣沒有第一時間炸開，不是因為接受了，而是因為她被震驚到一時沒回過神來。

塞西莉亞記得曹正曦說過，她絕對不會要孩子的，因為不值得。

“我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誰讓我愛到我要為了留下一個和他愛的結晶而去生死關頭走一遭。他……或者她，要是真的愛我，我們可以趁着年輕做很多很美好的事。而不是花幾年時間想着怎麽懷孕和省吃儉用攢錢，花一年懷胎，然後身體無法避免的變得糟糕，接下來一輩子圍着這個小孩打轉轉。”

“當然，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對母親感到敬畏，也喜歡小孩，如果你覺得有個孩子很好并且有了孩子，我會給你和孩子備厚厚的禮。我只是覺得，要不要成為一個母親這件事，該是本人決定的，而我目前決定不要。”

塞西莉亞回過神來要去拉曹正曦，已經晚了。

一句驚天動地的國罵已經響徹雲霄。

整個大廳裏，聽得懂的聽不懂的都覺得鼓膜嗡嗡的。

曹正曦幾乎要用眼神從那個提議人身上剜下肉來，她惡狠狠地說：“如果你們選擇同意這個提案，第一，不好意思我才剛成年，第二，我馬上就會和反派變成一夥的，第三，如果前面兩條你們都不在乎覺得可以強迫我囚禁我……不好意思，本人一遇到挫折就會死。”

不是開玩笑的，一個口頭禪是活呗，活不了還能死的人，曹正曦真的一旦遭受“苦其心志”就會死。

提議者也沒想過曹正曦反應會這麽大，他忙打開翻譯：“這事關全人類……”

“全人類要我生孩子才能救那你們還是去死算了。”曹正曦甚至懶得聽他放完屁，“全人類全人類，張口閉口就是全人類，現在，擺正你的位置，我是唯一的鑰匙，最重要的封印，如果不想現在立刻馬上就和神明面對面就好好想辦法，別把主意打到姑奶□□上來。”

道德綁架而已，曹正曦冷哼一聲，我會發瘋，何況籌碼根本不對等。

主動權确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在她手上，她要是真的不樂意了可以直接以自己為條件發動異能送全人類涼涼——雖然她其實并不會這樣做，至少大概率不會。

拜托，她的外婆現在可是身體很不好很不好，眼巴巴地盼着這個寶貝外孫女高考完撐着一口氣，她很愛自己的家人，雖然讨厭學習但走到這一步了無論如何也想好好高考完。然後現在殺出一個人說：“為了拯救世界，你去生個孩子吧。”

曹正曦覺得自己沒有沖上去把他天靈蓋旋開真的很有素質了。

大廳內安靜了下來，曹正曦不在乎他們腦子裏在想什麽東西，她扭頭對局長開口：

“神明的态度很明顯了，幾乎就是承認了他們的欲望和格爾薇妮之間的密謀，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麽東西換取了塞西莉亞能夠醒過來并且完整的說出預言……算了，我也不在乎這個。現在，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格爾薇妮到底是怎麽做到越過我和神明産生聯系的。”

有人冷哼一聲：“說明你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唯一。”

曹正曦懶得理，翻了個白眼：“我不認為神明會願意做交易結束這一切，但是也許我們可以換到格爾薇妮和祂們産生聯系的方法。”

“準備好代價吧。”曹正曦走到剛剛說話嘲諷她的那個人面前冷笑，“交易馬上就要開始了。”

會議暫停了。

塞西莉亞坐立難安，實在聽不下去她唉聲嘆氣的曹正曦終于忍無可忍：“你在幹什麽？”

“這件事原本不需要再冒險和神明做一回交易的，可我沒能在指引的洪流中……”塞西莉亞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卡了一下殼，擡眼，發覺曹正曦正在看她。

對視的瞬間，曹正曦挑起了眉：“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當然意識到了，你雖然喜歡在星星裏尋找命運的真谛，但是本能的趨利避害會讓你遠離這個世界的秘密——所以你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得到的預言，肯定不是你閑來無事想死一次試試看。”

“我很抱歉，但我其實無意隐瞞，只是現在實在不是說出一切的好時機。”

“格爾薇妮先找上你原本也不是什麽很難理解的事情，你們都是索倫人，她希望在你這找點共鳴——小說常見套路了。”曹正曦聳聳肩，“但說真的，如果水管沒有壞，我在家裏洗頭的話，我現在就被抓了……時間卡的真準，這也是命運嗎？”

“我沒想過來自索倫的噩夢從未遠離……如果格爾薇妮的目标達成，我不會原諒自己。”

“為什麽？這是索倫的謬誤，又不是你的。”曹正曦給塞西莉亞來了個爆栗，“清醒點姑娘，你沒有将預言對格爾薇妮全盤托出，也沒有告訴我們全部的真相……現在，我要知道全部。”

“我看不見有關你的命運，所以故事發展到你出現并被格爾薇妮帶走的時候，我就看不見你的身影了……但我看見了其他人的。”塞西莉亞沒忍住抖了一下，閉了閉眼，“準确點來說，是我的。”

索倫在找塞西莉亞，正是因為格爾薇妮為索倫帶來的災禍他們無法解決，他們需要明确的未來。原本索倫中是有人支持異能者的，異能者的逃亡也不至于舉步維艱，成功出逃的異能者是被默認死亡的，而現在的局勢，顯然不再容許這樣的寬容。

塞西莉亞馬上又被呈上了某位高管的處理日程——她的異能能很快為解決這些事件提供方案。

而鶴田百合子在這個時候為他們帶來了消息。

如果不是曹正曦，塞西莉亞就會被帶回索倫，預言完未來後大概就會被處理掉。

未來再一次發生了偏差，可是依舊沒有放過塞西莉亞。

“我對格爾薇妮說她的計劃不可能成功……但我看到的其實是人類走向覆滅的未來。”

格爾薇妮成功之後，将塞西莉亞以無信的指引者的身份處死。

“等等，你明明預言到了這樣的結局，卻還是告訴她你不可能成功？”

“我已經無意規避命運的洪流，我接受星星的指引，自然也該順從我的命運。”

曹正曦沉默地盯着塞西莉亞，用看傻逼的眼神，可塞西莉亞鐵了心一樣裝聾作啞。曹正曦恨鐵不成鋼地扶額到：“你最好說實話。”

“因為我知道她要通過你才能成功，畢竟就像你說的，人類大多數不會支持她，你是唯一的不需要任何附加條件的捷徑。可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關于你的消息，至少我保證，她向我尋求預言的時候，她并不知曉你的存在與意義。”

“……”

“我的确不想接受這個結局，但總不能是我親手促成你的死亡。”

“你告訴她我的事情，也許就會受到禮遇，在那個預言中的新世界說不定也會過的很好。”

“我們是朋友。”

曹正曦有一瞬間的晃神，覺得自己好像在某部動漫裏聽過這樣的臺詞，見過這樣的橋段，她想不起來作品的名字了，只能扯扯嘴角：“你是小孩子嗎？相信愛能拯救世界的小孩子？”

脫口而出這樣的嘲諷過後，又不等塞西莉亞回應，自顧自地否決了自己的嘲諷：“算了，小孩子也沒什麽不好，也只有小孩子會懷揣着絕對的善意幻想着拯救世界。”

“不過現在可不是幻想時間，還是把這樣的事情交給大人們吧。”曹正曦将視線投向門口，“你說是吧，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