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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時間，曹正曦真的很缺這個東西，她得在異端局發現她之前知道全部，不然她拜托旭黑了所有的監控攝像頭和自己請求封印了自己的能力就會變得毫無意義。這是一場相當危險的豪賭，如果清越願意信任她，原本可以不必走到這一步的。

欺騙死者會有很嚴重的因果代價，所以那些亡魂只是冷笑一聲，算是相信了她，開始講述曹正曦參與卻不明白的真相。一個半點美好都沒有的，血淋淋的真相。

曹正曦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雖然兩人的因果線幾乎重疊，但她們畢竟來自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愛好……這一點點不同會導致很嚴重的後果，世界秩序修複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曹正曦被替換成一開始死亡的那一個，一種是那個女孩會徹底消失成為“曹正曦”，以曹正曦的身份活下去。

而曹正曦的身份特殊，在事情還沒有解決又那樣危機的情況下，秩序會選擇讓那個女孩的靈魂回來繼承曹正曦的一切，而将曹正曦永久放逐——很正确且合理的選擇，但也完美的避開了曹正曦一開始想要的一切。

那個女孩會失去自己，曹正曦也會失去她。

看吧看吧，這就是曹正曦所背負的，讓人作嘔的大義和命運。

曹正曦其實是自己中止了交易，在意識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神明側其實給不出來的時候，她就離開了天平。可是事關所有的異能者，那些強大的力量是帶着惡意的侵蝕，如果這樣的真相公之于衆，異能者要走向怎樣的末路。

而且神明不願意接受到嘴的羔羊因為火候不夠而逃跑了，自那以後，異能者的出現頻率變得極高而且很不講道理，覺醒的時間也開始一點點變早。而在交易失敗的那一天，所有的新生兒都是異能者，一出生就是——那些力量讓許多孩子夭折。

神明正在幹預這個對将要到來的暴雨一無所知的世界，修改和玩弄着許多無辜之人的命運。

“想要讓一切回歸正軌，根源在你。”

“在我？”曹正曦沒能立刻理解這句話。

“你最了解因果，你該明白，你的記憶是一切的源頭。”

曹正曦微微睜大了雙眼，她做過許多關于真相的設想，但再怎麽設想，也沒想過……

“所有的關鍵點都在你身上，你身上的‘門扉’比我們想象的要多的多——你可以和那些用意識進行溝通的神明對話，難道就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意識會成為在人間最大的侵蝕源？”

所以局長封印了曹正曦的記憶，将她所知道的真相局限，而參與那次事件，知道所有真相的人，都成為了不能幹預現世的亡魂。

“等等，那你們告訴我？”

面前的黑暗開始瘋狂的扭曲，幾乎要形成将曹正曦卷進去吞沒的漩渦，尖銳的笑聲響起：

“我們恨的可不止你！親手将我們送上末路之人……滿口大義之人！讓我們生不如死的混賬！帶着全人類去陪葬吧……我，我們，早說過，你太傲慢了！光靠設想就随意行動，殺那個女孩時如此，複活時如此，探尋真相時還是如此！”

曹正曦突然笑起來：“Interesting~”

中式口音很重，但足夠諷刺，扭曲的黑影凝滞了一下，然後被狂躁的聖光轟了個粉碎。

“怎麽選在這個時候，高考呢，外婆呢，都不在乎了？”

“哈哈。”曹正曦笑着扭頭看向來人，“普通人類，異端局，反叛者……這個棋盤上的第四方勢力神明，終于也上場了。”

那人，不，那神甚至沒有應聲，也不落地——祂願意将自己投影于此已經很勉強了，這些污穢的東西簡直是對祂美麗雙眼和意識的亵渎。

曹正曦慢慢地轉了半圈瞳孔，恍然大悟到：“啊，是我冒昧了，于您而言，是‘下場’才對。”

“我幫你攔下了那些追捕你的家夥——放心，只是攔下而已，按照你的規矩，你該給我些東西才對。”

曹正曦挑着眉毛：“事實上，只有事先談好了的才叫生意，你出手幫我解決大麻煩算是主動幫忙，我會欠你一個人情，等你下次需要我的時候還給你——不下來嗎？”

曹正曦這樣詢問着，伸出了一只手。

那位投影于世，其實并無實體的神明倒也不抗拒，慢慢縮小，就這樣落進了曹正曦的掌心。曹正曦體寒，手冷的像是死人，神明在上面輕輕動了動腳，沒想到這點不滿被曹正曦發覺，女孩笑了一聲——沒有什麽惡意，但神明就是感到了不滿，曹正曦把祂舉起來了些，哄小孩似的晃悠了兩下，這點不滿又消失了。

“人類叫我們神明？那是什麽意思。”

高傲的詢問，似乎如果不是祂想要的答案，祂馬上就會大發雷霆似的。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這個，畢竟你甚至對侵蝕人類世界都沒有興趣，是難得的我現在還能聯系上的神明。”曹正曦把小小的神明放到了肩膀上，她還算得上是愛幹淨的一類，頭發和衣服都有淡淡的香味，想來神明不會因此生厭。

“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

“很好，你已經開始第一課了，你在好奇。”

“好奇是好的情感嗎？”

“唔，它來源于探究欲，本身稱不上好壞，取決于它帶來的後果。”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神明是擁有主宰一切力量的存在……大概是這樣，我不是某個教派的教徒，了解不多。”

“聽起來是誇贊，我的用詞應該沒有問題，你們居然把這樣的贊譽冠給敵人？”

曹正曦慢悠悠地走進大廳，任由周圍人行色匆匆地自她身邊穿過——她變成了一個無法被觀測的存在，聽到這樣的問題笑起來：“哈哈，人類喜歡給自己未知的事物冠上很大的概念，從而讓自己變得渺小，這樣不好。”

“你呢，你怎麽看待我們？”

“行于自己命定之路上，沒有任何其他可能性的可憐人。”曹正曦回答，“你們接近秩序，所以注定沒有自由，這很公平。不過事實證明，秩序的心思也不是那麽好猜，祂居然允許你們侵蝕人類，在人類世界獲取自由。”

“我們正在變得強大，越來越強大，也許有一天，會淩駕于祂之上，祂大概是在怕這個。”路不太好走，神明沒忍住拟造出了手，拉住了曹正曦的耳垂——這個地方是熱的，人類特有的，柔軟的溫度，“在人類世界，我們會擁有自由，但是位格會被強行降低，不管怎麽說，總比直接推翻祂要好。”

“這是主流說法，我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曹正曦沒有反對神明的拉扯，畢竟祂第一次和人類接觸，小心翼翼到滑稽的地步，那一點力道讓曹正曦懷疑自己在神明眼中是不是會被一滴雨給砸死。

“我懂的那些人類語言還不足以描述我的想法，曹正曦，這也是你教學內容的一部分才對。”

“哈哈，那先給自己取個名字吧，名字是每個人類屬于自己的第一份禮物。”曹正曦今天似乎笑得特別多，大概是因為終于沒有困惑了，也終于下定決心了，所以格外輕松吧。

“禮物？如果是禮物，就應該由你給我才對。”

“但是，能自己決定自己叫什麽，自己決定自己是誰，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如果你想要一個禮物做名字，那也要選一個你認定的人才對，你确定要我來麽？”

“有意思，你們人類的講究還挺多的……你的名字有什麽含義嗎？”

“曹是姓氏，來自父親——也可以來自母親，正代表正義和行事端正，曦是美好的意思，也有太陽的意思。”曹正曦說這些的時候情不自禁地放軟了語調，她的名字是外婆和外公一起取得，翻遍了字典挑出來字，不過小時候的她因為名字太難寫而哭過鼻子。

黑歷史，完全的黑歷史。

“名字是用來當作稱呼的，這樣說，我其實是有自己的名字的。”神明的聲音在意識中響起，還是那種難以被複現的語調。

神明的稱呼，真的就是個稱呼而已，曹正曦回想了一下，神明說出的名字，在神明側的意思是希望。希望……是個很好的詞，非常美好的詞，雖然神明的希望和人類的希望詞性可能不完全相同。

“阿維瓦，你叫阿維瓦，好不好？”

“聽起來和你的名字不太像。”

“這是個英文名，代表着将要到來的春天，春天在人類的心裏，總是和希望，生命一類的詞挂鈎的。”曹正曦想，要用怎樣的語言去描述春天呢？她其實很少分神給生活中的美好，她缺乏發現美的眼睛，但是，她記得有個人喜歡描述生活中的一切美好，曹正曦想，我也該學會些的，她的文采和筆墨，我也該學會些的。

于是阿維瓦聽到了這樣一段文字，曹正曦說：

“春天是鳥雀驚醒後的振翅，是雪水融化滴落屋檐的合奏，是新芽破土和新枝抽條……知道嗎阿維瓦，現在就是春天，我們相遇在春天——我也誕生在春天。”

阿維瓦并沒有聽懂全部，但是祂想，這很好，這很好，阿維瓦這個名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