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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塞西莉亞的預言對曹正曦從來就不管用，當整個異端局的監控系統回複運轉，遲到的警報響起時，塞西莉亞才接受局長所說的她從來不了解曹正曦。她确實不了解這個女孩，這個比自己年幼，比自己大膽，比自己瘋狂的女孩。

“她還是想複活那個女孩……”

“不。”清越打斷了她，“她不是想複活那個女孩，她是……”

局長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知道真相，知道全部，知道當初時曹正曦自己放棄了交易，對面給不出她想要的籌碼，所以那些記憶根本不會讓她再次為了複活那個女孩而去和神明進行交易。清越從一開始就相信曹正曦，何況這些年她的善惡觀被培養的很好，是會為了一件單薄的衣服而對別人露出擔憂神情的好人。

雖然總是說着個人利益至上，但其實會對塞西莉亞伸出援手……

當年不是她一個人的錯，清越知道的。

曹正曦現在竭盡全力索求真相的目的只有一個，她要去驗證自己瘋狂的設想是否值得。

“塞西莉亞，回家，你應該最清楚她有什麽地方可去。”局長開口，“實在不行，只能去學校截住她了。”

塞西莉亞走出異端局之後苦笑一聲，喃喃道：“我最了解她，清楚她去哪裏……不，我從來看不明白她，也看不透你清越……沒有真相，哪裏都沒有。”

塞西莉亞沒有參與過這些家夥那些錯綜複雜的過去，所以在這種誰都是一副“果然，這一天終于到來”的表情的時候，她最無助最迷茫。塞西莉亞想起了曹正曦看動漫的時候吐槽劇情：“為什麽不說呢？明明兩個人只要互通一下情報很多誤會都是可以避免的。”

是啊，她将自己所預知到的一切全部傾訴，卻還是被排除在風暴之外。

“你說曹正曦失蹤了？和異端局鬧掰了之後失蹤了，在離開之前還被封印了異能？”鶴田百合子控制不住的聲音拔高，吵得格爾薇妮心煩意亂。

“你确定這不是異端局那邊的障眼法？”格爾薇妮思索片刻介入了通話。

“不可能，她聽見了有關當年事情的真相……雖然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成功避開異端局內部所有人離開的，但她就是消失了。初步判斷，她可能在離開之前，還進入了地下的隐藏空間。”

“什麽叫做她知道了當年的真相，她想起來了多少？”

“嗯……有趣的問題，如果你要這樣問的話，我會回答你，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很有趣，局長的禁制毫無疑問是相當絕對蠻橫的，但是依舊無法隔絕她一點點拼湊起全部真相的可能性。一個普通的，甚至有些異想天開的人類女孩，卻對所有人的計劃和打算造成了如此龐大的影響。”

“現在可沒有人想聽你的情感小課堂，泡影小姐，我一直很好奇為何你會如此迅速的選擇倒戈……不過這也不是當下最要緊的事情，嗯，如此關鍵的時刻，曹正曦卻消失了……”

“我倒是有個想法。”泡影輕笑兩聲，“她的異能被封，你們想要達成目的只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不進行交易直接殺了她，神明臨世，第二條，殺了清越，解除禁制，讓她做交易。”

“她想讓我們的注意力集中到第二條路上？”鶴田百合子說出這句話之後很快地嗤笑一聲，“真是瘋子，格爾薇妮，我和你說過了，她和你是一路人，一路的瘋子！她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微小的善意，恨意和達到目的的優先級在她那裏永遠更高！”

泡影小姐輕笑一聲：“但是，第二條路可是很難走的——我們的局長少說活了七百年，武力值可遠比曹正曦高得多……這件事，我們的首領早就見識過了對吧？”

格爾薇妮狠狠地皺起了眉，壓低聲音威脅到：“不要挑釁我。”

格爾薇妮已經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了代價，論實力，異端局的局長，幾百年前就開始和政府合作的老怪物，遠比格爾薇妮厲害的多。但是，那一戰也給格爾薇妮帶來了一個很深的疑惑：

“你們的局長，似乎并不單純是為了保護世界的平衡和維系局面而對曹正曦如此偏袒和保護。我就直說了，他似乎對曹正曦這個人本身就是帶有偏袒情緒的。”

如果不是因為鶴田百合子插嘴，本來應該能得到更多的好而不是被揍一頓，似乎只要能延緩時間，降低對曹正曦的威脅，那個局長什麽都不在乎。完全不符合一個上位者的理性，那些價碼給出來連格爾薇妮都覺得心驚。

“想必你們都和李溯打過照面了，身為能力非常稀有的異能者，你們也許不知道他的本體遭受着怎樣嚴格的管控和監視……嗯，有點太過于殘忍了，我并不想細說。只是，能夠在各個時間段切出一個自己來，不同時間段的他可未必可控，所以，異端局需要他的空白和服從。”泡影說的話點到為止，但是格爾薇妮大概明白了，她對此抿抿唇，對于異能者受到的迫害她見過太多，多少有些麻木了——但這一次居然來自同為異能者的同胞，這讓她憤怒。

泡影小姐接着說：“但是曹正曦，在惹出那麽大的麻煩之後，在世界的真相被發覺之後，整個異端局都為她重建之後……局長依舊願意讓她回歸社會正常生活。其實，将她轉變成一個永遠沉睡于美夢中的鑰匙，保險的多。”

“怎麽？”鶴田百合子拔高聲音，“你不會要告訴我是什麽百歲老人愛上妙齡少女為她對抗全世界的劇情吧，那也太惡心了！”

“這個我還沒有調查出來，從李溯那裏提取出恨意，再通過塞西莉亞找到地下密室，用那些恨意污染那些靈魂——這些事已經花了我很長時間了。”泡影搖搖頭，“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曹正曦，如果不是因為她突然失蹤，我們局長也許馬上就會查到我頭上。”

格爾薇妮突然問：“那個和曹正曦一起上課的女孩呢？”

“塞西莉亞？”泡影有些意外格爾薇妮會對那個女孩感興趣，“她威脅不到什麽的，說實在的，她在索倫的大部分逃亡時間都躲在深山老林裏，還有母親的庇佑，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兄長掀起的反叛讓當局對異能者的态度更加惡劣……”

“她的母親就不會被殺死，她所在的樹林也不會付之一炬，她也不會經歷如此多的颠沛流離。”格爾薇妮補全了泡影有些猶豫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的話，然後閉上了雙眼，“可是你知道的，所有的變革都需要鮮血，也勢必會波及到很多無辜之人……我們現在正在尋求一條犧牲我們同胞最少的路——找到曹正曦，不惜一切代價。”

“了解——不過，我覺得，可能不止曹正曦哦。”泡影笑笑，“沒什麽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能從異端局全身而退，沒有戰鬥力和隐蔽能力的曹正曦可做不到，別又吃虧了。”

曹正曦打了個噴嚏，嘟囔了一句：“誰在念叨我呢。”

“這又是什麽奇怪的人間說法？”阿維瓦挑挑眉——是的，她已經把自己變成了和曹正曦一樣的外貌，憑借自己的喜好做了些修改，比如眼睛，變成了綠色。

問她原因，她說曹正曦的眼睛顏色太像一個和祂不對付的意識體的顏色了。

“一點小迷信而已，雖然我其實也不相信這個，但是有的時候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還是會下意識這麽說。”曹正曦慢悠悠地扶正自己那死在了13歲生日當天的堂哥的相片，拂去了臺面上厚重的塵土。

她沒什麽印象了，對這個兄長，她的印象只有小時候他抓回來拴在手上的鳥雀，和爺爺買回來給兩個大孩子吃的用扁擔挑的大街小巷叫賣的麻辣豆腐。爺爺奶奶已經搬回鄉下很久了，前年爺爺因為肺病纏身去世了，而這個哥哥，早就成了家裏一個禁忌，連提起都是……

伯伯和伯母還是離婚了。

六歲的曹正曦還什麽都不太明白，不明白為什麽奶奶突然開始沒日沒夜地哭泣，然後回了鄉下一年也見不到兩次，伯父伯母也不再走動，再見時伯母孑然一身，身體也迅速衰敗下去。

悲傷、痛苦、破裂、閉口不談、遺忘，從那時起，死亡就這樣在曹正曦心裏被定義。

這個小家，曹正曦還沒有進去玩過幾次，就徹底荒廢了，沒有人願意再回來，也沒有人願意再賣掉。像是一個墓碑，給過于早夭的沒有墓地的少年立下的墓碑。

而曹正曦，有這座墓碑的鑰匙——她似乎就是很容易和鑰匙扯上關系，曹正曦有些自嘲的笑笑，用指腹抹去了那張相片上的灰，露出一個還算稚嫩的面容來。

“你是曹家裏的大姐大了。”

“哥。”曹正曦這樣喊了一聲，模糊的記憶翻不起多少浪花，連一滴眼淚也沒有落下，但是曹正曦想，我還記得，我還記得，那他就不算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也記得你，我的姑娘，雖然除了你的死亡，其他所有都被我忘卻，但我記得你。

“你怎麽還有一個這樣的小據點，真讓人意外。”

“這裏什麽都沒有，雖然我媽媽一直交着水電費，但也只是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而已。”曹正曦嘆了口氣，将自己從思緒中拉扯回現實，“我倒是有自己的小金庫，但是肯定不夠我購買被褥什麽的了——所以我買了睡袋，快遞還在驿站。”

食物倒是很好弄到，畢竟又不是什麽末世。

而且，曹正曦這一大家子都住在小鎮裏，只是在城裏讀高中，這就意味着，異端局想要找到她，得經過和她家相好世交的左鄰右舍和七大姑八大姨的盤問。

鶴田百合子在網上發布的消息，異端局現在來找人，那些護短的大家長很容易就會聯想到是想要她一人祭天換萬家太平。現在暴動的異能者還沒有波及到這個環山的小鎮，沒有直接的危機脅迫和利益問題，老一輩的人就算知道她在這也不會輕易松口。

何況還不知道。

接下來，就是履行交易內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