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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說實話，在非常安穩的每天縮在教室後面隐身旁聽，照例完成作業——其實是考試，只是她不必交卷，還有額外的刷題，除了居住條件和飲食結構不太美妙，還有每天上學都要依靠瞬移以外，曹正曦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麽不同。

所以被堵在樓梯口的時候，曹正曦是有些意外的。

“命運的孩子。”阿維瓦的聲音遠遠地傳進腦海，“但是是被抛棄的孩子。”

“不，別什麽抛不抛棄了，我感覺我馬上就要被世界抛棄了。”

回話還沒有進行完，最後一個音節還在空氣中飄蕩，塞西莉亞幾乎是整個人沖撞了過來，天然的體型差帶來了絕對的優勢，曹正曦瞬間被壓倒在樓梯踏步上，後腰和腦袋都被磕的不輕。在頭暈目眩和基本看不見除了塞西莉亞帽子以外事物的陰影中，曹正曦意識到這姑娘幹了件瘋事。

這身魔女服是異端局特制的，可不是什麽服裝扮演，能夠将非戰鬥類的異能力運轉時産生的能量直接變成簡單的能量球轟出去。按理來說，這樣稀缺的衣服不會給塞西莉亞，但是曹正曦和這些衣服的兼容性很糟糕，幾乎到了沒有的地步，所以她的那個特殊名額就轉交給了塞西莉亞。

但是，沒有申請，這件衣服是不能被調用的。

“我知道我和你認識才不過一年，我知道你不滿我和局長對你的隐瞞，我知道那個女孩對你很重要……但是，但是你不能這樣，你不能……”

你不能那樣輕易地帶我逃離命運的洪流，将我一人留在溫暖的陽光下，讓我看着你走向看不見未來的迷途。你不能如此随意地賦予我坦然面對過往的底氣，讓我有面對已知的未來仍舊掙紮的勇氣，讓我看着你葬送在悲苦的過去。

但是這太肉麻了，塞西莉亞說不出口，只是如鲠在喉，比下一句話先到來的是眼淚。

“你救了我，你沒有理由……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過客，但是，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把你的姓氏給了我，把你的一切分了一半給我……你不能再這條路上走下去了！複活她要多大的代價，要有多少人為此而死……我不相信你不在乎！”

在這一長段的語無倫次之中，曹正曦差點以為塞西莉亞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了，感到震驚，後半段又讓她啞然失笑。

“你為了我和局長大吵一架，我以為你是相信我的。”

這倒是讓塞西莉亞愣在原地，半晌之後木木到：“可是你……”

“我只是去尋找本該屬于我的——本該屬于她的東西，局長不會答應把我想要的東西給我，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我暫時沒有辦法得到和她之間的點點滴滴，那我至少要一個真相。一個明明能帶所有人脫困，但是又被所有人閉口不談的真相。”曹正曦笑起來，“你不本來也勸局長把它還給我嗎？我只是用了更激進的方法自己去取了而已。”

她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塞西莉亞那還不怎麽通人情世故的腦子cpu已經在燒毀的岌岌可危的邊緣。一個在樹林裏長大，入世之後一直在逃亡，實際擁有正常的社交才不到兩年的22歲笨蛋社畜，說理是說不過在九年義務教育和高中摸爬滾打了十二年的18歲高中生的。

“你不打算複活那個女孩？”

“就算什麽都不考慮的話，我也做不到了。”曹正曦垂下眼睑，有些無奈地笑笑，畢竟現在連互換因果線都成了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已經在沒有她的世界活了那麽多年，因果線已經和她分開了。”

曹正曦是落寞的，但不是歇斯底裏的。

她現在想要的，真的只是想起那些失落的記憶，那些本該屬于她的懷念和本該屬于那個女孩的思念。

“那你的高考怎麽辦？”

“塞西莉亞，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真相對這個世界來說也是毒藥，所以我不能告訴你太多。”曹正曦篤定地說，眼睛又開始微微的閃爍，“但是相信我吧，噩夢總會結束，雖然我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但是，我至少不會辜負我自己。”

她要好好的完成高考，給自己的寒窗苦讀一個結果，然後要殺了鶴田百合子，給那個逝去的女孩一個結果，然後……就該是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曹正曦最後揚起一個有些危險的笑：“現在，可以讓我起來嗎，我快死了。”

塞西莉亞手忙腳亂地從曹正曦身上起來，似乎還想問些什麽，曹正曦嘆了口氣捏捏眉心：“我知道你還有些問題要問，但是塞西莉亞，我必須要說，那是一段你不曾參與的過往，你應該盡量避免與那些注定只能從別人口中得知模棱兩可的不确定的‘事實’幹擾你。我也有些問題想問你，跟我來吧，今天的出行就為你取消了。”

在并不整潔——畢竟從來沒有住過人，那些灰積壓的曹正曦跪地上刷都不一定刷的幹淨，所以她只清理出了自己要用的一個小房間。剩下的空間阿維瓦用祂的力量催生了一些植物，在一定程度上掩蓋的這個房子的破敗和髒亂。

在這亂七八糟的房間裏，純白色的，小精靈模樣的阿維瓦就顯得相當顯眼。

“這是……”

塞西莉亞從沒見過這樣的存在，甚至沒有一個部位像是任何已知生物，硬要說的話，看起來質感像史萊姆——可以用史萊姆來形容這個小家夥嗎？塞西莉亞拿不準主意，但是本能告訴她最好不要對祂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好，我叫阿維瓦，人類，你身上的力量很有意思，會向你展示命運河流最悲慘的那道支流，注定走向幹枯的那道支流。”

“支流……你的意思是，命運并不只有一種……”

“阿維瓦。”曹正曦打斷了這還沒開始的對話，聳聳肩，“不要說太多，你世界的東西将這個世界的基座搞得千瘡百孔，現在這個關頭，我不想要見到任何意外。”

阿維瓦安靜了一瞬，大概是不滿的，曹正曦的言辭太過傲慢幾近命令，小小的神明在一瞬間幻化身形變成了曹正曦的模樣——祂發現用人類的臉可以比用單純的聲音更加精準的表達情緒。

“如果你信不過她，就不該把她帶到這裏來。”

“一針見血的好問題！”曹正曦笑起來，像她拉長了聲音說interesting一樣，“塞西莉亞，有誰知道了你來到了這裏，這件衣服的申請條例你是用什麽理由通過的，還有，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的？”

最後一個問題的語氣壓得格外重，曹正曦歪了歪腦袋表示自己準備好洗耳恭聽了。

“我……”塞西莉亞似乎有些難以啓齒，最後漲紅着臉回答，“我采用了一些比較激進的手段——我偷出來的。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在這裏，我，我用了另外一個預言方式，類似于，尋求啓示，廢了很大力氣推演出來了你在這……別笑了曹正曦！”

躲開塞西莉亞氣急敗壞踹過來的腳，笑得腿軟的曹正曦幾乎要倒在那些阿維瓦造出來的枝桠裏，顯然，塞西莉亞比她想象中要出格的多，而且，拜托，塞西莉亞那扯住帽檐試圖擋住臉的樣子太可愛了，也是一個不錯的發笑的理由。

“你為什麽這樣開心？”阿維瓦不理解，“她明明是個麻煩。”

“阿維瓦，一個看起來墨守成規的人願意為了你打破些規矩是值得開心的事情。”曹正曦終于停下了，努力地平複了一下呼吸回答，“而且她也不算是個麻煩，我有事要拜托你，塞西莉亞，所以，很高興你相信我并且找到了我。”

“我們是朋友，我以為這件事不需要重複，你需要我做什麽？”

“我的外婆，那個會做扣肉給你吃的婆婆，她生了很重的病，你知道這件事，對嗎？”

“……我知道，而且預言結果不太……”

“我想拜托你保護她。”

“異端局派了很多人保護你的家人，正曦，這是你最不用擔心的部分。我的力量也許幫不上什麽忙。”

曹正曦沉默了一下：“其實你可以試着去預言……但是算了，我就直說了，異端局不是所有人都可信，我認真核對過負責保護我家人的名單，我外婆那裏的負責人是有問題的。”

“什麽？”

“想聽詳細的解釋？其實你能完整的出現在這，就說明那個老家夥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故意放走你，讓你也從這個棋盤上消失——順帶給了你自保能力，哈哈，他現在肯定心疼的肉痛，這件衣服的造價可不是一般的貴。”

曹正曦長話短說，前異端局的成員都是一群熱血過頭的笨蛋，參與閉門行動的人一開始就簽了協議書，願意用生命去彌補曹正曦惹出的禍端，并且在協議的另一端寫下了條件，局長和曹正曦一定要徹底解決那些随時會威脅人類的侵蝕。

這也是一筆交易，但是是屬于人類之間的交易，給出的砝碼是未來會兌現的承諾。

“見到那些雖然已經面目全非的故人，還是讓我想起來了不少。”曹正曦的笑容慢慢沉下去，“局長違背了承諾，我答應封閉我所知道的真相，但他把我本不該遺忘的部分也封鎖了——我忘記了我的承諾。他想一個人去背負那些東西，一個人去解決那些麻煩。”

雖然現在事态很明顯不會如他所願了。

所以，那些不被歸還的美好回憶其實只是個幌子，為了隐瞞真正的真相。

但是，這個承諾并不是像那個女孩一樣永遠回不來又被世界遺忘的存在，那些游魂因為性質特殊不會消散，他們是永遠的見證人和知情者。所以，局長在發現曹正曦聽到了那個隐藏空間的存在的時候才會那樣驚慌失措。

“其實我早就意識到了，我大哥哥本科學得建築設計，機緣巧合下看見了異端局的構造，告訴我肯定有隐藏空間，然後我找到了旭，讓他幫忙檢索出了這個隐藏空間的具體位置和能夠到達它的路線。”

然後借助異能封鎖得到鑰匙。

“但那些靈魂被污染了。”

曹正曦垂下頭，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悲傷，又或者二者皆有。

知道這個空間存在的，一定是異端局的老人或者身份特殊的存在，能夠用負面情緒對那些靈魂造成污染的人，曹正曦都不用推測。

“是泡影小姐。”

塞西莉亞瞪大了眼睛，那個永遠一身長裙優雅從容的美人居然是叛徒。

“你現在在這裏，說明局長已經意識到隐瞞已經毫無意義，他願意讓我去兌現那個承諾，不管我做出多麽瘋狂的事情。”曹正曦笑了笑，“我需要些時間，等高考結束，一切就會結束。”

“在那之前，求你了塞西莉亞，保護好我的外婆。我知道她已經油盡燈枯，所以局長認定她是棄子，将泡影調去保護她作和泡影産生沖突的緩沖帶……但是我從小就和外婆住在一起，她對我而言很重要。我想留住她，哪怕就一天，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