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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該死，該死……這是哪裏來的瘋子！”曹正曦猛地從高樓開始下墜，像是腳下的土地突然擡升又消失一般讓人猝不及防，接二連三的失重感和各種吃癟讓曹正曦幾乎要瘋掉了——她當然意識到了這些割裂的，很明顯對她不利，痛感還很真實的噩夢肯定不是正常的，而且就算夢和外界的時間流蘇不一樣，這也過去太久了！

沒有人回應她的崩潰，她只能發出一長串尖叫，然後像個玻璃杯一樣砸在地上碎掉。

出格的疼痛殺了她第二次，曹正曦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不受控制地開始哭泣，生理性淚水模糊了視線，這是她死掉的第37次！單純地賦予她疼痛似乎已經不足以取悅旁觀者，曹正曦掙紮着爬起來的時候，震耳欲聾的電鋸聲響起了。

曹正曦咽了口口水，她掉下來的地方似乎是一個陰暗的小巷，那巨大的聲響就在身後，慢慢逼近……曹正曦還沒從上一次死掉的疼痛中完全恢複過來，腿軟得不行，無論大腦如何尖銳的發出警報也無濟于事，只能暗罵一聲然後被血肉橫飛地弄成了三截。

說實話，曹正曦以為自己麻木了的，但事實證明她沒有，她又發出了一聲尖叫，不，事實上她有些懷疑這聲音是不是自己發出來的，太疼了，太疼了，就算因為是夢，疼痛感多少被模糊了邊界——不然她撐不下來。

該死該死該死……放過我……什麽東西……劉疊笛……我的姑娘……我唯一的……最好的……該死！她有些恍惚，有些不知道自己認為該死的是誰，還算是或者這就單純是個語氣助詞，溫度慢慢遠離又慢慢将她包裹，血液在地上開了一地的花。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在科學怪人舉着手術刀準備把她做成刺身的時候，她終于忍無可忍：“躲在暗處的瘋子！到談判桌前來！你想要些什麽……你這樣折磨我沒有意義！”

依舊沒有回應，但是視野突然黑了下來，最後變得猩紅一片，透過那些猩紅，曹正曦能看見在搖晃的光源……等等，曹正曦那因為處理了太多疼痛而卡殼的腦子艱難的轉動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了這是什麽場景。

她下意識向後縮了一下，然後觸到了一些瓜子花生一樣的東西，但是觸感軟一些，帶着些粘膩的惡心。曹正曦的腦袋很快被高頻的尖叫刷滿，但是她現在連呼吸都不敢，艱難地憋着氣，剛剛那些單純是身體上的疼痛附帶一點精神攻擊，這個就純是精神攻擊了！

被各種手攀上身體的時候曹正曦确信自己可以死了，但是她昏過去的前一秒一聲尖銳的鬧洞房又把她拉回來了，然後是更多的手……

曹正曦終于意識到了些什麽東西，狠狠地嘁了一聲，開始用那些神明的語言與那看不見的施虐者說話……依舊沒有回應，她的四肢開始和主軀幹分離了，先是骨頭脫臼，然後皮肉慢慢地被扯開。

在這樣極端的疼痛裏，曹正曦好像開始笑了，她似乎曾經更為真切的感受過這樣的疼痛，什麽時候來着？每一寸皮肉都從骨骼上剝離的疼痛，身體像是個被充的過于滿的氣球，繃緊到了極致，只差一點就會到達阈值徹底崩潰……

那時還有一只讨人厭的手毫無章法地拍撫她，其實根本沒什麽作用，甚至更疼了，但是……天平将這詭異的場景割裂開，硬生生給曹正曦砸了個什麽通道出來一樣——在一個臉上像是塗了牆粉一樣慘白面皮的男鬼試圖挑開曹正曦頭上的蓋頭的前一秒，那個可憐的男鬼被砸了個稀碎然後消失了。

曹正曦喘着粗氣笑起來：

“嗯……簡單粗暴，我喜歡。”

她的天平可以不需要召喚叫出并且對現世和幻想世界都具備效果了，類似于吞噬的效果，畢竟天平兩端又沒有人，那交給天平的東西自然是任由中間人處置，很合理的設計。

那樣的痛苦很像自己異能覺醒的時候，只是當時劉疊笛，曹正曦的那個最好的朋友還在身邊，進行一些只會讓她自己感到安心的安慰，其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上的減輕曹正曦的痛苦——但是很有用，真的，從心理方面來說。

周圍一下安靜下來，曹正曦終于有了時間把自己從半瘋的狀态中拉出來，折磨停止，夢境的主控權回歸，那些疼痛馬上就變得遙遠了起來，就像每一個被遺忘的夢一樣。曹正曦平複了一下呼吸，看向周圍的死寂，很不客氣地開口：

“你在試圖裝死逃過一劫嗎？你以為我還是那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孩子……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麽敢直接幹預人類世界的事物，甚至于直接幹預我？”

“……真是傲慢的發言，你和其他渺小的人類有何不同？”

“說真的我很想在七宗罪裏找一個來對上你的傲慢，但是看來愚蠢不是人類的原罪——你那是什麽弱智的問題，我和其他人類當然不同，不然你幹嘛在這裏，打發你沒有價值的時間嗎？”

曹正曦略帶疑惑的語氣，嘲諷的笑意，和微微向上擡了擡的手。

還是那句話，她真的很懂怎麽惹人生氣。

“真有趣，你的力量覺醒了，你現在有權利改變些什麽了，你确實和其他人類……不一樣了。”

問題是對面根本不是人，曹正曦呆了三秒，很直白地回：“哈？”

“時間對我當然毫無價值，對你也可以，你能夠理解神明的語言，你的靈魂和意識和神明更接近，但是你的軀殼因人類而誕生，所以你和人類更親近……別傻了，你為什麽不加入我們呢？”

“呃……因為我不是格爾薇妮？我在這之前從沒被人追殺過，我甚至……”曹正曦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小肉肉，用大概有些無奈的語氣繼續，“被養的挺好。”

“格爾薇妮，你介意她？可笑，她想利用你的力量換取一個異能者的新世界……我們當然更希望全權掌控這些，所以你可以不必在意她，跳梁小醜罷了。”蠱惑的，富有磁性的聲音，說真的，曹正曦光聽聲音就可以給祂匹配無數張帥臉，這個聲音就在曹正曦耳邊，“你才是我們唯一在意的同盟。”

曹正曦不說話了。

“你現在那些人類朋友，那位局長，瞧瞧他對你做過什麽，你知道人類不值得信任，有無數人等着看你飛蛾撲火……而那些愛你的人，我知道你信任他們，但是，以愛為名的傷害并不算少，你從來沒有得到過自己想要的。”

“得了吧，你知道我想要什麽？”曹正曦嘲弄的嗤笑一聲。

“從你做第一場夢起我就認識你了，你想要的無非是某個人無條件的偏愛，但是家庭條件等各方面的影響，你其實是自卑的，你其實知道你不配得到這樣的愛……所以你锱铢必較，認定不要欠任何人的人情，為了逃避愛和恨，為了逃避束縛，也為了逃避欠款的陰影。可因為那些蠢貨的判斷失誤，你欠了一個人一條命，然後欠了很多人一條命。”

曹正曦瞳孔一縮，随後垂下眼睑，是的，她知道她欠了很多人東西——明明能力是公平交易，但是她自己卻似乎一直在貸款生活，她光是活下去，似乎就虧欠了很多人，而她明明是不值得那些付出的。

“這些爛帳是算不清的，曹正曦，你其實知道，你其實很早之前就想破壞些什麽了，為什麽不呢，為什麽要克制你那些負面的情緒，甚至還裝出一副願意替他人疏解麻煩的樣子，你其實想……你也确實能，撕碎你所嫉恨的那些天才，給這個世界來一場徹底的大洗牌。”

“當你成為主宰者擁有一切的時候，誰會在乎那些并不完全契合你心意的故人。”

“毀掉一切，你就無需償還任何代價了。”

“你難道真的願意為了那些家夥付出自己的生命？在我給你演示了那麽多次死亡的痛苦之後？”

曹正曦徹底不回話了，很久之後才嗤笑一聲：“就算我幫助你們，我也會是死路一條，我是一把只能用一次的鑰匙——我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不管你多麽言辭懇切，都無法規避一件事，你也是為了從我身上得到什麽而來。”

“你不主動開門，格爾薇妮只能選擇下策殺了你打開門扉，你主動開門也是死路一條，為什麽不将天平向我們這邊傾斜些，在格爾薇妮的交易上動些手腳，給這個世界來一次盛大的報複呢？”

話已經說破了，神明也徹底失去了隐瞞野心的念頭，祂們不僅僅想來到人間，還想要人類徹底失去所有談判的可能性。反正無論如何，曹正曦都會死去，門也一定會打開。如果曹正曦願意直接許願神明治世，祂們甚至都不要去進行一些愚蠢的勝負已定的戰鬥。

“我能在交易上做什麽手腳？”

“這場交易不是由你來做嗎？你是交易人，也是籌碼……要求自然也是你說了算，那群人類又聽不懂我們的交易內容。”

“如果可以，我會許一個門扉不會打開的要求。”

“這不可能，你是唯一的鎖，而這樣的交易條件，只有你作為籌碼時天平才會平衡——這是個死局，你能力覺醒唯一能夠選擇的，就是誰的利益更多，僅此而已，而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你雖然無力改變結局，但是可以讓某一方賺的更多。”

“那還真是，感謝，你的貼心。”曹正曦最後的這句話咬牙切齒相當憤恨，但是，就像一只無力貧弱的小貓試圖呵退獵人一樣可笑。回饋給她的只有一長串的笑，滿是嘲諷意味。

随着儀器最後一聲嗡鳴，曹正曦睜開了眼睛，又很快被光亮刺激的閉上了。

她很累，而且渾身上下都很痛，像是塞西莉亞以前和她一起睡然後一晚上和她打了八架一樣累，或許比那還累些。總之，耳鳴和眼睛花什麽的都來了，曹正曦緩了很久，撐起自己身體的時候沒成功，于是幹脆開始數天花板有多少個格子，順便感嘆格爾薇妮人還不錯，爛尾樓裏居然還有一間醫療室。

最後等身體的那種麻痹酸軟的感覺也過去了，曹正曦終于腳落地了——她有一瞬間懷疑這是不是真實的，因為在夢中她曾無數次這樣一腳踏空。很涼，這确實是現實世界，這很好，曹正曦擡起手扯掉自己身上的各種儀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披好衣服。

接下來，就是和格爾薇妮談談，順便，解決一下和鶴田百合子之間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