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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殺的，曹正曦無助捂臉，好吧，她承認自己的腦子被弄得有些發懵，大概是因為那38次的死亡實在是不太美好，大概是因為她欠的人情确實太多……為什麽現在才意識到呢？不，她早就意識到了，所以才會讓塞西莉亞找阿維瓦幫忙。

但是，那些回籠的記憶，讓所有的邏輯線全部順暢了，曹正曦那一點點僥幸心理也無影無蹤了，因為這些事，這一大堆亂子，根本，就，全部TMD是她一個人的問題！她沒有保護好因為她進入異能世界的閨蜜，甚至直接殺死了她，沒有替她報仇也沒能成功複活她，甚至最後讓那麽多人為自己魯莽的行動奉獻出了生命。

現在好不容易把那個間接兇手送上了西天——是曹正曦砍的最後一刀，但是最後還被惡心了一波，那個混賬東西，居然一直在嘲諷自己自以為是的善良，其實，其實……我根本就是個混蛋。

天啊我的人生簡直是一坨狗屎。

曹正曦蓋棺定論，然後在房間內躺平裝死——畢竟被惡心了的不只是她，還有格爾薇妮，所以現在她被囚禁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格爾薇妮就會接受那個壞結局，直接殺了曹正曦結束這狗屎的一切。

好消息是，劉疊笛因為記憶是異常遺忘又被異常恢複的原因，曹正曦對她的一切都記得一清二楚，包括幼兒園嘲笑她的名字念起來像爹地被暴揍的事情。壞消息，她現在除了自殺根本沒有辦法彌補這一切，天，曹正曦知道劉疊笛的性格，地獄再見的時候她肯定會搞死自己的，鬼魂死了之後會變成什麽東西？

我甚至忘記了我和她的約定——我要拿她的骨灰做個骰子的，這樣還能和她聊聊天，雖然她大概率只會讓我“4”，但這至少是個明确的指引……她來找過我嗎，或者因為我根本不記得了所以她也懶得來看我？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鬼魂嗎？神明那樣純粹的意識形态都能存在，人死後擁有靈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她肯定恨透我了。

雖然腦袋裏這樣叫嚣着，但是曹正曦知道，劉疊笛大概率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會是挖苦一樣的“好久不見”而不是迎面一拳，自己會在這四個字結束之前道歉的機會。

對于自己還有精力胡思亂想，曹正曦表示欣慰。

不過，現在除了胡思亂想，似乎自己也做不了什麽了。

不，還是有的，雖然曹正曦情緒低落已經準備馬上去見劉疊笛了，但是，還是有活着的曹正曦才能做到的事情的。

幽閉的房間內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阿維瓦！”曹正曦發了個抖吐出一聲壓低了的尖叫，帶了些不滿，“你來的比約定要晚。”

阿維瓦挑挑眉：“看來你還沒有變成瘋子，真是讓人欣慰——是夢的力量衰弱了，還是那個女孩對你而言沒有那麽重要？”

曹正曦不回話，只是看着阿維瓦，很久之後擡起了一邊的眉毛，寫在臉上的無語相當明顯。

當然二者皆非，阿維瓦知道，意識體對精神這一類的東西總是比較敏感的，曹正曦現在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了，但是有什麽吊住了她最後一點點理智，不不不，不是說她現在還能在善惡之間猶豫——這份猶豫快殺了曹正曦了，是真的有什麽讓她還算得上是個能溝通的對象而不是野獸。

是那個局長的禁制嗎？不像……

“你在看什麽？”

“曹正曦，有一些人，雖然沒有明确的異能，但是，有發動異能的力量……你知道這件事嗎？”阿維瓦饒有興致地問，然後又自問自答一樣，“你知道，你們人類似乎把這種能力稱為直覺——也許不是你帶着你的那位姑娘進入了異能世界，而是她本來就該是你們的一員。”

“……你在安慰我？”曹正曦有些不确定地開口，雖然她沒有感受到多少實際意義上的安慰。

“不，我只是告訴你她也許只是沒能活到覺醒自己異能的那一天，甚至可能是死在了當天。”

哦~曹正曦嘴角抽了抽，不是來安慰的，是來補刀的——等等，她好像真的不算特別生氣，怎麽回事，難道自己真的像阿維瓦所說不算在意笛子？

果然，阿維瓦開始猶豫自己要不要告訴曹正曦自己所看見的真相——這大概會改變這個女孩現在的選擇傾向。但是在這之前，阿維瓦決定問曹正曦一個問題：“為什麽不跑呢？以局長的實力，帶你出去不算難事。”

曹正曦嗤笑一聲，情緒迅速低落下去：“關于我的情報公開——局長一直在避免，而我覺得無意義的一件事。是，局長能夠将我從這次危難中救出來，也可以在這一次替我保守秘密，可是紙包不住火，異端局已經出現在大衆視野，各種檔案勢必要上調，我的情報注定會進入那些有權利決定我生死的人手裏。”

這件事情一旦開端，對于曹正曦而言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格爾薇妮，這個世界上想要對神明許願的何止格爾薇妮，曹正曦的異能力，在某種層面上來講，公開就代表着永久的觊觎，曹正曦不可能躲一輩子，她的家人也不可能。至少現在異端局的大部分都是曹正曦的好友，都是曹正曦可以信任，可以将家人交付的人。

以後呢？

注入新鮮血液的以後呢？

那些人認識曹正曦能帶來的利益比認識曹正曦本人要早太多，曹正曦很難和他們成為夥伴一類的關系。

最重要的一點，曹正曦根本不是無辜之人，閉門事件的真相一旦敗露，等待曹正曦的只會是永遠不能見光的噩夢——局長護不住她。但是，就算她被折磨致死，恐怕也不會改變什麽結局，也不會減輕她身上的罪孽，她的靈魂還是要下地獄。

這沒有意義，她沒有完成對任何人的贖罪。

“局長一開始試圖将地下那個法陣和自己生命源泉上的那個永恒枷鎖相連，讓自己代替我成為那個限制，或者至少分走我一半的壓力……他試了很多年，想在我高考結束前結束一切。葉曠息讓這個計劃徹底失敗了。”曹正曦的表情有些複雜，硬要說的話，她有些感謝葉曠息，畢竟如果不是因為她，自己就算到了地下世界也什麽都不會知道，那些家夥和局長是一邊的，懷揣着不知從何而來的對曹正曦和這個世界無與倫比的愛。

他們，絕對，什麽，都不會說。

然後呢？

然後局長會把劉疊笛的所有記憶在高考結束後還給她——當然也會把她幹的那些破事帶來的後果告訴她，然後她就會因為愧疚和懊悔還有恐懼停止一切嘗試，真正從異端局退休，遠離這個異能世界，唯獨不記得自己也答應了要将人類命運奪回回饋那些生命的承諾。

曹正曦突然意識到，其實塞西莉亞才是一切走向局長不可控的開端，因為她的加入，曹正曦比局長計劃更早的脫離了異端局——至少脫離了大半，更多的空閑時間對于曹正曦來講可不會是學習時間，就算是，呵，誰不會在遇到數學題時寫着寫着走個神？還有塞西莉亞這個自劉疊笛離開以後為數不多的走進曹正曦心坎裏的新朋友……

總之，曹正曦擁有了更多時間想一些之前不會想的東西，比如那個印象裏應該存在的老朋友，那個小說裏的另一個主角。

她意識到自己确實忘記了什麽，最開始曹正曦很慌亂和惶恐，高三的學生精神狀态不會好到哪裏去的，何況她忘記的那些不是什麽會讓人感到非常愉快的記憶——她有這樣的直覺。她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記憶問題大概率和局長有關，徹底激起她對過去的好奇心的……

是鶴田百合子對塞西莉亞設計的綁架。

局長現在意識到自己已經沒辦法解決這件事了——曹正曦其實挺佩服他的，有一段時間他一邊和一堆心懷不軌的人交鋒，一邊試圖用自己的本源做實驗，一邊胖揍格爾薇妮和她的手下，一邊想辦法打探曹正曦的消息和保護曹正曦家人的安全。

老天爺，他簡直是超人。

現在，這件事情應該交給曹正曦來解決，可是，要怎麽解決……

阿維瓦打斷了曹正曦的思緒，用一句帶着嘆息和不知道什麽情緒的話語，擊潰了曹正曦所有的負面構想。

阿維瓦說：“那個女孩一直在支持你，她不是沒有給你留下遺言，她把她的力量烙印在了你身上——那些她在死前才意識到存在的力量……難怪你會如此輕易地恢複對她的印象，明明她的父母都已經徹底忘卻了一切。”

曹正曦有一瞬間的愣神，意識回籠的時候，眼淚比預想更快的滾出來了。

這是什麽心情呢？

曹正曦不知道。

不是嚎啕大哭，也沒必要嚎啕大哭，她只是一瞬間，感覺很難過和幸福。

“不管她是真的在乎你用這樣的舉措表示原諒，還是她當時根本別無選擇，她把最後的東西留給了你，你現在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經歷過她的人生，還記得她的人……她只在你的記憶中鮮活地活過。”

“你肯定在夢中見過她，因為她的力量一直維系着你的精神邊界。”

曹正曦就這樣看着阿維瓦，好久才顫了顫嘴角，苦笑，帶着臉邊未幹的淚痕：

“我以前很蠢，遇到決定不了的事情總會讓她替我做決定。”

是的，她曾遇見過她，在那38次虐殺，意識潰散之際，曹正曦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或者是她的臆想，現在看來不是這樣。

她曾如此熱烈真切的存在過。

曹正曦将手放上了自己鼓動的心髒，她對局長和塞西莉亞說自己已經成長，但是現在，她還是想将選擇權交給劉疊笛。

我最好的朋友，約定好要将婚禮捧花遞到我手裏的朋友，要在老了之後用拐杖敲我的腳的朋友，就算變成鬼了也要趴在對方床頭睡覺時幫忙關燈的朋友……被我害死的，大概不會原諒我的朋友。

好吧，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好吧，不為了所謂所有人，不考慮那樣寬泛的整個世界，就當是為了你，本來也該為了你。死了那樣多的人，你是最初的因，也該是最後的果。

“我賭過兩次，可惜賭運不佳，都輸了，再賭一次吧，反正我不可能再失去你，也不可能再拉你回人間……這次輸了的後果，可都是身後事了。”曹正曦有些好笑地想，自己這樣的人肯定會下地獄，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再見。

她擡眼看向阿維瓦：“非常感謝你告訴我這些，也請告訴塞西莉亞，我很感謝當初選擇救下了她，我這輩子都很倒黴，玩游戲抽卡幾乎沒幾次不吃保底的……”

“我的運氣，大概都是用來遇見你們這幫将我拉回正軌的好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