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時光末路
第五十一幕 時光末路
“最好的選擇,就是沒有選擇。”
——秋海羅
夢裏的景象總是一片茫然的白霧。
總有什麽東西會從霧中出現,但更多的時候卻是歸于一片虛無的黑暗。
什麽也看不到。
這是一個夢。
秋落站在原地,靜靜等着從霧中浮現的事物。
然後,霧漸漸散了。氤氲的淡白色之後,是一片泛着淡淡灰白顏色的花海。
花海裏坐着一個女子。她微笑地注視着秋落,仿佛一直都在看着她。
漂亮的柔亮黑發,寶石般美麗的淺灰眼睛。女子看起來很年輕,面孔精致如畫。那樣絕美無雙的面容之下卻自帶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尊貴與高傲。
她一定是一位王者。
秋落走過去,眼睛裏帶着疑惑。她盯着女子的臉龐,隐隐間有一種熟悉感從靈魂深處蔓延。
女子把手中的一束花送到秋落面前,輕輕的笑,柔和而明亮。“很漂亮的花,充滿活力與美麗。它們很适合你,孩子。”
秋落沒有伸手去接。她低頭,“再美的花也是會凋謝的。”然後她又微微擡眸,望着女子。“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在等我的孩子回來,她還太年幼,我放心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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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會和你的孩子分開?”
“因為那個時候,發生了很悲傷的事。為了她的安全,我必須送她走。”說到這,女子彎起唇角,勾起一個有些懷念與悲傷的弧度。
秋落歪了歪腦袋。“那你等到她了嗎?”
女子笑着點頭。“是的。我等到她回來了。”
“如果她并不認識你呢?”
“這不重要。孩子。”女子淺灰色的美麗眼眸有種奇異的光芒。“就算記憶不同,人格不同,軀體不同,但靈魂永遠不變。她不記得我也沒關系,因為更重要的是——歸來。”
秋落沉默。
女子站起身,那雙淺灰的眼睛中柔和安定的目光直視她。“那你呢?你在迷茫什麽,孩子。”
黑曜石的眼睛低垂,秋落注視着那周身環繞的花朵。柔軟的花瓣原本都是豔麗的顏色,現在卻被覆了一層淡淡的灰白,像明亮的世界間驀然灰暗。
“我之前意外的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現在好不容易回了家,一切卻又變得完全不一樣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如你所說,孩子。再美的花也是會凋謝的。”女子伸出手,低眸,輕輕撥弄着花朵柔軟的花瓣。
“花會枯萎,葉會凋零。時間窮盡,空間崩潰,宇宙會抵達盡頭,不死的生命也會有終結的一天,沒有什麽能夠真正的永恒。一切的一切都會迎來毀滅,然後再一輪新的開始。”
“無法抛棄過去,亦放不開現在,背負着枷鎖前行只會讓你更加傷痕累累。”
女子再次把手中的花送到秋落眼前,絕美的精致面龐仍是不變的柔和微笑。
“你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試着放下,孩子。給那些愛你的人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秋落垂眸,有些猶豫的接過花束。盯着花有些黯淡的顏色,不語。
一時沉默。
“可以問您最後一個問題嗎?”
“當然。我的孩子。”
“雖然我的記憶裏沒有您的存在,但是……可以告訴我,我們是否在哪見過嗎?”
女子溫和的看着她,那目光中的柔和如此深沉。
“是的,孩子。我們見過的。在你的靈魂最初誕生的那一刻,我們是見過的。”
女子俯下|身,一個吻落在秋落眉心。
“我的名字是布莉莉安特。還記得嗎?孩子,我是——你的母親。”
白霧突然剎那間蔓延過來,世界驀然變成了虛無的黑暗。
夢醒了。
---
夢醒了,現實的世界裏既沒有花海,也沒有那個絕美尊貴的女子。
秋落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發呆。
一只暖暖的手探過來,摸了摸她的臉。
“唔……落落,做噩夢了嗎?”黑暗中傳來溫晨帶着濃濃倦意的聲音。
秋落抿唇,不說話。
那手移了移,覆在了秋落眼睛上,溫晨湊過來了點,聲音極輕,卻又帶着極其堅定的奇異力量。
“沒關系,沒關系……再閉上眼睛……睡到天亮,就什麽都不會記得了……”
秋落沉默了會。
“溫晨。”
“……嗯?”
“你還記得……歐陽夏空是誰嗎?”
“哈?……嗯……”溫晨拖長了尾音,似是在努力回想。
“唔,不記得了……”
“阿玖呢?”
“沒有……沒有這個人啦……”
秋落閉上了眼睛,心一點點地痛起來。
“那……秋落呢?”
“……”
黑暗裏,安靜了許久。
沒有回答。
秋落拿下溫晨的手,側過身,看着她在黑暗中無法清晰的臉龐。
“溫晨……歐陽夏空是照片裏彈鋼琴的女孩,阿玖最喜歡和你讨論八卦和美男,我是秋落……那個不喜歡英語卻要你幫忙補習,明明年紀更大卻要你來照顧的混蛋同桌啊……”
時間太長,記憶太短,你已遺忘,怪不得你,怨不得人。
遺忘是悲哀,也是必然。
刻骨銘心,才是對自己最殘忍的懲罰……
---
淡淡的晨光透過玻璃映進來,淺白的顏色稀疏了黑暗,淡薄的光線看起來像是一團在發光的霧。
秋落愣愣的看着緊靠着自己睡的溫晨。她好像是把自己當成了大型娃娃,整個人都被她圈在懷裏。
呼吸有些發悶。
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沒動靜。
再用力掙了掙,掙不開。
秋落:“……”再這麽下去就要被憋死了……
最後還是把溫晨搖醒了才讓秋落解脫出來。
“……啊……落落,早。”溫晨眯着朦胧的眼,說話的聲音都帶着倦意。
“……早。”
“……唔……昨晚秋海羅那混蛋沒摸過來吧?”
“……沒。”
“……呼,還真是個連禽獸都不如的混蛋。”
“……”
秋落黑線。
你究竟是有多期待他摸過來啊?!
---
光線從窗戶透進來,冬日的早晨有種淺白色的淡漠。窗外仍飄蕩着細碎的雪花,落地即化。沒有鵝毛大雪,流川市幾乎看不見滿世界覆蓋冰雪的景象。
桌上擺着剛出鍋的餃子,還在冒着熱氣,香甜的氣息很誘人。秋落盯着碗裏的餃子發呆,實在難以想象這看起來很好吃的食物是秋海羅做出來的。
記憶裏,哥哥從未下過廚。
溫晨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她把勺子遞給秋落,另一只手卻已經在開吃了。
“快趁熱吃吧,落落。秋海羅做的東西還是能吃的。”
“啧,說得你做的東西就有多好吃了一樣。”秋海羅眼皮都沒擡,淡淡地道。
“喂喂,當初要不是我給你做飯,順便調|教……咳咳,教導,你現在做出來的食物基本就是生化武器好嗎!”
“是,多虧了你,我現在還活着。”
秋落默默的吃早餐,一言不發。
以前她怎麽沒發現溫晨和秋海羅是對這麽溫馨的冤家……哥哥你确定你沒對溫晨下手?
呃,不對……這情況怎麽看起來像是溫晨在倒追?
不,等等……
秋落思路一塞,餃子咬了咬就咽下,不幸地噎着了。
暴躁溫晨和她家腹黑哥哥如果朝那個方向發展下去——
咳咳這想法太危險還是掐掉吧……
早飯過後。
溫晨把碗筷往秋海羅面前一堆,然後拉起秋落就走。“秋海羅你收拾我先把落落帶走啦!”
話音落下沒幾秒,便傳來‘嘭’的一聲關門聲。
秋落就這麽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帶走了……琥珀般的眼睛微眯,秋海羅看着緊閉的門許久,終于起身收好碗筷走進廚房。
“唳……唳?!”客廳裏傳來幾聲鳥鳴。
秋海羅探身看了看客廳上空盤旋的雪白鳥兒,眉頭微皺。“別飛了,下來。落落剛出去了。”
那鳥把腦袋轉過來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的瞪視充滿人性化的懷疑與不屑。
不屑?
于是秋海羅挑眉。
“不聽主人的話,落落可是會生氣的。”
‘咔’。
秋海羅滿意的聽到了什麽東西破裂的清脆響聲。
是的不用懷疑,王鳥再次石化了。
---
被溫晨拉出門的秋落在經歷一路高速競走之後被推進了服裝店。
“落落落落,穿這個怎麽樣?超級可愛的呦!”溫晨把手中挑選的衣物送到秋落眼前,興致沖沖地道。
粉白色的蝴蝶結蕾絲裙,Loli風滿滿。
“……不要。”秋落滿額黑線。
“那這個呢?”另一件衣服送到眼前。
淺咖啡色複古哥特裙,依舊Loli風滿滿。
“……不要。”秋落堅決地搖頭。
2020年的穿衣風格……居然這麽詭異化了嗎……
于是一輪衣服試下來後,溫晨抑郁了。
“诶……為什麽我挑的衣服落落都不喜歡啊!明明都那麽可愛,換上以後看見你的人都絕對會想把你抱在懷裏蹭蹭的!”
……原來這就是溫晨你的目的……
秋落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堅決不要!蘿莉控太危險!話說溫晨你不是蘿莉控吧?!
經某大叔事件後對蘿莉控留下深刻印象的秋落發誓這輩子都不要靠近蘿莉控這個神奇的種族。
溫晨洩氣了,盯着秋落直皺眉頭。“那落落你想要穿什麽樣的衣服嘛。”
秋落把服裝店環視了一圈,然後指了一套簡單款式的高領風衣和小短靴。
當然,全都是黑色的。
然後溫晨就震驚了。
“咦咦原來落落你和秋海羅那禽獸一樣都是禁欲系的啊!”
秋落:“……”
禁欲系是什麽鬼!
……
終于離開服裝店後,秋落發誓絕對不要再和溫晨來第二次。
“好了,接下來……我們去買禮物吧!”溫晨看了眼手表的時間,然後轉身對秋落道。
“禮物?”秋落重複,有些不明所以。
“昨天是聖誕節。聖誕節過後就是秋海羅的生日了。”溫晨解釋道。“雖然聖誕節這家夥也沒送我什麽禮物,不過看在他陪我去漫展的份上,我就給他準備個生日禮物好了。”
秋落低眸,沉默地點了點頭。
哥哥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啊。
---
在東逛逛西逛逛地跑完了整條步行街後,溫晨終于不得不承認,給秋海羅買生日禮物比準備高考還難。
動漫手辦?不,秋海羅雖然宅但絕對是100%三次元人。
最新的文學著作?不,秋海羅早在三個月前就預訂了,更何況秋家從不缺書。
知名品牌萊歐曼的男士手表?不,秋海羅前年的生日禮物就這個……
溫晨很糾結,然而秋落則一路表現得很沉默。
幾個小時過去,午飯時間快到了。不過溫晨和秋落顯然是趕不回去秋家了。而且溫晨也不打算回去吃,她發了條短信給秋海羅,然後便拉着秋落直奔美食街。
這是一間奶茶店,店名是用鉛黑色的繁體寫着的‘靈魂二分之一’。小小的店面裝潢得簡單素淨,黑白灰三色的流線牆紙裝飾得這個小小世界理性分明。
“阿月,我要香草奶茶,加冰的!”溫晨對櫃臺裏低頭看着什麽的年輕女子道,然後俯身問秋落:“落落想喝點什麽?”
秋落搖了搖頭。
“阿月,再來一杯熱牛奶。”
櫃臺裏的女子終于擡起頭,一張略顯蒼白的年輕面龐也是露了出來。她看了一眼低頭的秋落,淡然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天氣冷,吃冰對胃不好。”
“我不管。香草就是要加冰才好喝。”
坐在店裏的高腳椅上,調制好的飲品很快就送了來。那叫做阿月的女子注視了秋落好一會。但秋落卻一直在低頭沉思,沒有發現那目光。
又一會兒後,溫晨說要去買午飯,離開了這家店。
“記得幫我去東街盡頭那家店買份燒土豆。”阿月淡淡道。
“呃……那好遠的!”溫晨抱怨。
随着溫晨腳步聲的遠去,店內只剩下秋落和阿月兩人。
“溫晨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準備兩份禮物。”阿月平靜的聲音在小店內突兀響起。“一份是秋海羅的,而另一份卻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送給誰的。”
秋落終于回過神來,看向阿月。
這個年輕女子的面龐意外的有些熟悉。
“……阿玖?”秋落喃喃着,忽又猛地反應過來,黑曜石的眼睛一瞬間睜大後又迅速恢複原樣。
那的确是阿玖原先的容貌,但住在這副軀體裏面的靈魂不是阿玖。
就如在那個世界裏,身為溫蒂伯爵的淺色少女體內卻不是她本人一樣。
“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阿月坐在秋落身旁,表情比她更加平靜,如凝固的薄冰。“雖然我在她的記憶裏見過你,但真正的見面還是第一次。我該稱呼你什麽?秋落還是克莉斯多?”
“随你。”秋落注視着阿月的眼睛,只覺得眼前的女子和葉無律出奇的像。
她是溫蒂•D•希哈姆,那個淺色身軀的真正主人,與阿玖互換軀體與身份的那另一份的靈魂。與阿玖的溫暖明亮不同,眼前這一半靈魂是她的對立面,冷漠而黯淡的絕對理性。
這個靈魂與葉無律何其的相似。
阿月挑了挑眉。“你看起來似乎并不驚訝。我還以為你見到我霸占她的軀體會大發雷霆呢。”
秋落搖頭,黑曜石的眼睛深沉無光。“正相反,看見你我很高興。你活着,就意味着另一個世界裏的阿玖便還活着。”說到這裏,她沉默了會,似是在想些什麽。
“而且,誰在誰的軀體裏并不重要。容器會千變萬化,但靈魂的本質亘古不變,我知道那個軀體裏的靈魂是阿玖,這就足夠了。”
“那你又為何執意停留在人類裏的軀體裏,克莉斯多。”阿月掃了秋落一眼,揚起的嘴角帶着點刻薄的笑。
氣氛沉凝下來,一時寂靜。
“身為人類的過去就那麽重要?”阿月突然問。
秋落一愣。
“以至于你不惜把靈魂鎖在軀殼裏,保住秋落的模樣?”阿月繼續問,平淡無波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卻有種責問的味道。“為什麽就如此執着于過去,對周旁的人不管不顧?克莉斯多,你究竟要失去多少才肯醒悟?!”
說到最後,阿月的聲音徒然尖銳了起來,柳眉倒豎。
秋落看着她,靜靜地看着。
葉月不是葉無律,她沒有那個人的徹骨冰寒。
“我還以為你和葉無律一樣冰冷,但現在我錯了。”秋落的聲音輕輕的。“指責我,質問我,如此動怒,你是在為那個孩子不值?”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阿月也是一愣。
秋落始終淡然的與她相視,那雙黑曜石眼睛好像無邊的黑洞,吞噬一切,連光都沒入其中消失不見。沒有人猜得透那雙眼睛之下藏的是什麽,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這是一雙怎麽樣的眼睛,明明淡漠,仔細望着又看見滿滿的悲涼,讓人心悸。
阿月垂下眼睑,忽然不敢去看那雙黑瞳。
——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不,她什麽都知道。
“痛。”
阿月忽地開口,眼眸垂下,眉頭輕蹙,手緩緩地撫上心口的位置。
“很痛啊,那些共享的記憶與情感。”她說。
“哪怕相隔了一個世界,我也能清晰的感到,那另一半的靈魂傳來的痛楚。”
“她在哭,聲聲悲泣,疼痛直達靈魂深處。因為她遺失了她的學姐。”
秋落沉默。
黑曜石的眼睛低垂。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牛奶的杯子,溫熱的觸感傳來,對于冰冷的手指來說,有些過于炙熱了。
秋落伸出手,把杯子握在手心。好像這樣,那溫暖便能一直抵達了心底一般。
“……我知道了。”她低低的說。
“去你剛才所說,阿月。來自靈魂的痛楚無法遺忘,因為它更真實。過去不可能舍棄,那已構成我靈魂的一部分。現在,我是秋落,但秋落不是我。”
她低着頭,似是在凝視手中蒸騰熱氣與醇香的純白牛奶。
“秋落……我不想再傷害……”她喃喃着。
阿月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用近似葉無律的冰冷語氣說了一句話:
“秋落,你不可能遷就所有人。”
你太自負,也太自私,秋落。
這個世界不會有誰不傷害誰,除非從不曾遇見。再小心翼翼,也會不經意地觸動某顆敏感脆弱的心。
你如何能自負地藏好自己所有的荊棘棱角?
你如何能自私地否決別人對你的情感?
你只是在适得其反啊……秋落。
---
秋落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神情依舊淡漠。
“我知道——但我依舊如此。”
這下輪到阿月沉默了。
許久後,阿月說:“你是石頭做的麽,這麽頑固。”
秋落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希望我是。”
“可你還是選擇了回到這個世界,不正證明了你想回到過去麽?那個人……你準備怎麽辦?”
如果你選擇停留,那麽那個靈魂永遠找不回她遺失的學姐。
秋落沉默。
幾秒鐘後,這個黑色的女孩站起身,放下已失了些溫熱香氣的飲品,淡漠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你說的,我都清楚啊……我只是……”
我只是……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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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溫晨提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走進店裏,看見只有阿月一人時,不由得一愣:“咦……落落呢?”
阿月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她說她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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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落才剛走到距秋家不遠的地方,半空中便驀然沖過來一道雪白影子,無比委屈地蹭了蹭她的臉。
仆從受傷地望着自己的王,懇求對冒犯者施以懲罰。
秋家的兄長大人實在太可怕,一腳踩着它的軟肋死死不挪開。
無奈,秋落伸手揉了揉王鳥的小腦袋,輕聲道:“雪兒,沒事的。”
于是王鳥得到了治愈,一上午和秋海羅鬥智鬥勇的悲慘經歷瞬間都被抛到了九霄雲外。
“「王,您為何要寄居于此?您的靈魂不穩,如今雖已盡力鎖在體內,但還是回族內為好。尤加特拉希爾的生命之力足以提供您療養之需……」”
秋落垂眸,抿唇。
“我知道……雪兒。”想起那個快到的日子,秋落輕嘆了口氣,伸手抱過了半空中的王鳥。
“再等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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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的世界。
天空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腳下的水面如同鏡面般映射着天空與流雲,給人一種置身鏡像世界的錯覺。
秋落的意識反應過來,自己是站在這水面上的。
夢?
“「王……」”古老的音節在呼喚,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秋落循着呼喚的方向望去,遠遠的,在一片清澈澄藍的世界中,她看見了一抹深沉的玄黑色。
祭壇。
由玄黑古石堆砌出來的祭壇。
秋落向祭壇走去,一步一步踏上古老的臺階。
這裏很熟悉。
無數的熒光飛舞出現,圍繞着祭壇,飄渺空靈的吟唱聲響起,來自四面八方。
“「太陽之子奧菲斯」
「吟唱詩人奧菲斯」
「他的妻子死去」
「在地獄化作永遠的石像」
「悲傷的奧菲斯」
「痛苦的奧菲斯」
……”
秋落記得這首歌曲,是《奧菲斯神曲》。
光芒聚集,腳下的祭壇勾畫出玄奧的血色紋路。
世界一片刺目的光芒,待強光散去,蒼翠的枝葉充斥視野,望不見蒼穹,看不見滄海,遠古的宮殿浮于空中,仿佛遠不可及,卻又近在眼前。
秋落知道這裏是哪了。
這裏是……精靈族最後的歸宿。
“「王……是王……」”
“「真的是王……」”
“「您終于歸來……」”
柔和而飄渺的聲音在周遭響起,好似有無數人在這個世界裏一般。
秋落低下頭,眼眸半覆。“我沒有資格做你們的王啊……”
“「王,請不要這麽說……」”
“「在命運面前,即使是吾族亦無從選擇……」”
“「請一定活下去,吾族之王……」”
“「王……就算吾族僅剩您一人,也請活下去……」”
“「……永遠地……」”
風,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吹拂了這一切。隐隐的,似乎伴随着悠長的唳鳴。
那在周圍的,看不見的魂靈,随風消逝而去了。
然後。
便沒有然後了。
夢醒時分,秋落卻仍不願睜開眼睛。
活下去,即使吾族只剩下你一個人也要活下去……
你是最後的王,最後的審判者,你沒有權利選擇自己的未來。
你要活下去,永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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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是什麽?是割舍,是抛棄。
當天平上增添了名為責任的砝碼,另一邊便不可抑制地傾斜。
你要割舍什麽,抛棄什麽。
是否要将刀切入血肉,生生剝離,才肯心甘情願地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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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暗沉。
秋海羅難得的在晚上出門,流川市被霓虹燈光點亮,街燈一盞盞明黃|冰涼,十二月的流川市總有種肅穆的冷。
不夜城的商業街,哪怕是在晚上也依舊喧鬧。
秋海羅一路走得很慢,琥珀似的眼睛緩緩掃過兩旁的店鋪。
最終,他在一間精品店前停了下來。
店名迷漄,很奇怪的名字。
秋海羅擡頭看了眼那兩個古老的字體,然後收回目光,推門而進。
櫃臺上放着一個精致的大型瓷娃娃,手裏拿着的素描本寫着‘歡迎光臨’四個歪歪扭扭的字。
像是察覺到顧客推門,在櫃臺裏低頭寫着什麽的店主人擡起了頭。那是一名極其年輕的女子,極長的發絲是一層一層由淺至深蔓延而下的藍,似水藍眸仿若流動着淺金的光華。
“歡迎光臨。”她微笑着說,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秋海羅皺了皺眉,抿唇不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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