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魔脈(三)

此事他們三人皆是始作俑者,不能讓外人知悉半分,輕則讓他們穹蒼派在修仙界跌盡名聲,日後定會為人所诟病,重則這好不容易遺留下來的嬰兒,若東窗事發,是如何也保不住的。

況且這嬰兒是暫時留下了,怎麽送出去,送到哪裏,這的确是個大問題。

安宴宴道:“祈元師兄,外面全是各大門派的人,怎麽送這孩子出去?”

俞祈元犯難,三人圍住這孩子一起走出去,總是奇怪的。萬一這嬰兒突然的嚷哭起來,那更是棘手。

可是現在後悔已然晚了,這北陵魔尊唯一的血脈,在三人你推我攘中,早已悄然砸在了他們手裏。

連幼薇從壁面挺了身子,走至安宴宴身旁,直道:“把孩子給我。”

安宴宴愣了下,聽她這般說,只能順手把嬰孩托到她手上。

連幼薇接過嬰孩,伸手略微掰開嬰孩的小腦袋,在他頸間一點,嬰孩便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安穩的睡了過去。

安宴宴見此大吃一驚:“阿薇,你要做什麽?這麽小的孩子,經不起刺穴的,若時間長久,萬一活血不同,四肢經絡受阻,恐以後都會受影響。”

連幼薇迅速拾起地上雪姬的披風,裹緊了嬰孩與自己的身體,冷冷接道:“既流着是魔族的血,就沒那麽脆弱。再說他的命是命,我們穹蒼派的聲譽也斷不能為他陪葬。這裏沒有第二個出口,出去必然要經過正殿,人多眼雜,外一他突然哭鬧起來,那倒黴的可不止我們三人。”

安宴宴被吓得語噎,雖知道連幼薇把穹蒼派看的比什麽都重,但她說的确實一絲不假。

連幼薇繼續道:“我有一好友,道號金玉散人,居北陵五堰山,離夜梵山不遠。”

安宴宴道:“你是想把這嬰孩送到五堰山,金玉散人那裏?”

連幼薇道:“只能如此,盡管體內魔力被封印,但畢竟是魔族之人。待他慢慢成人,魔族外在特征定會顯露無疑。”

俞祈元望向那嬰孩,一旁接道:“是,或許這額頂會長出密麻的犄角,或許皮膚會顯現獸鱗,或許瞳色變異,即使這些都出現不了,那渾身黑色入墨的血液是絕對遮掩不了的,确實不能把他帶回我們穹蒼派。”

連幼薇道:“五堰山從來不問世事,隐居在內,游離世外,少有修仙者出入,那裏是最好的去處。”

俞祈元想到雪姬臨死前說的話,說要把這嬰孩送予鄉野村夫,真是滑稽。

堂堂魔尊血脈,稍有異動,是如何能鎮得住。連幼薇的提議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當即表示贊同:“那......就這麽辦,我和宴宴護送你出去,若途中遇到人,便說你中了魔族暗算,被施了毒粉,不能見風,以此緊裹,去旁邊的五堰山求藥。”

連幼薇與安宴宴會意,均是點頭贊同。

但安宴宴始終有些小擔心,連幼薇并不贊同留下這嬰孩,若由她負責護送出去,會不會半路......

想完搖了搖頭,在腦中使勁晃下了這個念頭,心中念道,連幼薇只是脾氣古怪些,斷不做出這種事。

倒是她自己一直堅持留下這嬰孩,這才說動了平日裏從來對自己言聽計從的俞祈元。此刻塵埃落定,她心中才升起了絲絲愧疚,柔然望着俞祈元,試探道:“祈元師兄可會後悔?”

俞祈元正了正胸口緊繃的铉,松了松手裏一直緊攥的劍,長嘆了一口氣,琢磨着這偷天換日的事已做下,為了這嬰孩,将來三人的命運會有什麽轉折點,這嬰孩又會長成什麽模樣的人,都未可知,只能得失随緣,各安天命。

豁然想開,對着安宴宴徒然一笑,狀似春風,邁開一長步,潤聲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雖說戰事告尾,善後工作也繁重,俞祈元與安宴宴把連幼薇安全護送出夜梵山,便回到了魔殿幫持大師兄白占元處理善後細活。

連幼薇一出夜梵山,緊裹嬰孩,便獨自禦劍西行。

不出兩個時辰,就到了五堰山。

起初來時她還擔心金玉游外去了,直到見了金玉才把心放了下來。

金玉一身素淨,右手捏着拂塵,眉間印點朱砂,相貌高潔清麗,端的是一派宗師的模樣。

連幼薇被請進了禪房,金玉卻突然身子一軟,癱靠在了木椅上,翹起二郎腿,與她形象截然相反。

她左手捏起一顆黝紫的葡萄,輕佻的扔進了自己嘴裏,邊吐着籽,眼一斜打量着連幼薇卸下一直緊裹的黑色披風,漏出一個精雕玉琢的粉嫩嬰娃。

金玉多撇了那嬰孩一眼,仍舊歪頭捏搓指尖的葡萄,漫不經心道:“十餘年未見,你都有孩子了,誰的?跟你那朝思暮想的祈元師兄的?”

連幼薇與金玉自幼相熟,也有一千餘年光景,雖不常見,卻也知根知底,說是最好的朋友也不為過,況且金玉說話向來直來直往,從無見外。

連幼薇知道金玉就是想打趣自己一番,此刻也無心說笑,臉色變的肅然,開門見山,正色道:“這是魔君斯幹與魔後雪姬的遺孤。”

金玉聽完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大,指尖那顆被她捏的頹軟的葡萄險些掉了去地面,張着嘴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

她明白連幼薇此人從不布謊也從未有贅語,且說這話之時言辭正色,況且眼下整個北陵修仙界在與魔族開戰,穹蒼派首當其中,所以她毫不懷疑這話真實性。

連幼薇輕勾嘴角,戲谑道:“堂堂五堰山譚律居的主人,嘴巴現在能塞下十八個核桃,真是難看。”

金玉收了收吃驚的表情,定眼看了看她懷中的嬰孩,露出平日少有的正色,一字一頓頭:“瘋癫之症是病!連幼薇啊~快治!”

連幼薇眉間微颦,眼底一絲哀意閃瞬即逝,說道:“所以才來你這五堰山的百草園采藥啊。”

金玉沒心情打哈哈,繼續問道:“你帶這小魔頭來我這是想幹嘛?連幼薇?你不會是想,扔我這......?”

連幼薇嘴角弧度扯的更高:“這麽聰明,怪不得這一千餘年,就咱兩能成為這麽貼心的知己。”

金玉猛地站了起來,圍着連幼薇和這嬰孩打轉,高聲道:“呸!還貼心的知己,你真是厚顏無恥,這是把我往火坑裏推,我是堅決不會答應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連幼薇這才把前因後果仔仔細細的與金玉講了一遍。

金玉一臉呆楞,久久才回過神來,一口氣道:“你可以啊!你們有熊心豹膽,卻沒有通天本事。還未到羽化境界,你們三就要學我師傅飛天。我知道了!為了那俞祈元,你就順承了這事,這鍋如今便要我來背,你真是寧頑不冥。雖說我這五堰山從不參與你們這些所謂名門正派亂七八糟的事,可若要被人知曉,我這五堰山還不得被人一鍋端了,渣滓都不剩,我師父羽化不過三年,還不得在活過來掐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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