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挑釁

挑釁

和吃飯之前的氣氛全然的不同，諾裏覺得每個人都垂頭喪氣，包括多銳。

一個小時前，諾裏接到了來到帝都學院後的第一封戰書，來自橘吉.P.缇娜，少女威風凜凜的挑釁模樣猶在眼前：“我要和你在明天的飛行課上對戰，一對一，你敢嗎？”

白萌從一小時前就開始唉聲嘆氣，“諾裏，或者，你明天可以請假，就說……牙疼什麽的。”

“不不，”玖鸠連連搖頭，“這樣太明顯了，再說，諾裏未必會輸，我與你說：明天對決前，跟她要求加武器裝配的環節，別看她是機械班的，她機械原理根本不及格。”

“是的，”白萌的腦袋支在桌上，有氣無力，“她根本應該進操作班的，一進機甲她就跟瘋了一樣。”

玖鸠則是嗤笑一聲，“平時人前裝得清高傲慢，其實是個小婊砸。誰不知道她是為了誰偏要進機械班。”

諾裏舉手示意，“我不知道，是為了誰？”

兩人愣愣看着她，然後埋下頭低聲嘀咕，“為了A組組長，斐爾卓。”

“斐爾卓？”諾裏喃喃，“這名字很熟悉。”

“那是當然，”玖鸠輕輕一笑，“那個亞當計劃，你一定知道的。”

“亞當？對！就是那個斐爾卓？哦天吶！”諾裏驚嘆一聲，“所以說他一直都活着嗎？當初帝國議會宣布亞當計劃半途終止，我以為斐爾卓已經死了。”

三個人将腦袋湊在一切，圍成了一個圈，正式開始了八卦活動。

“哼哼，”玖鸠嗤笑，“自然是騙人的，這種騙小孩的謊話，只有遠離帝都的小村子才會信。”

白萌也壓低了聲音，“是的，因為這項實驗花費巨大，難以向民衆坦白，畢竟大部分人都連肚子也填不飽，帝國卻用巨款制作出了一個……男版芭比之類的東西。但其實結果非常成功，軍部不但給了他正式居民身份，還給了他很多特權。”

玖鸠點點頭，“他們想要将亞當塑造成人類的英雄領袖，精神寄托，好能順利恢複帝都以外的稅收制度。當然，也是為了讓人在貧瘠的地方活得有希望。”

諾裏點點頭，想了許久，“可是，橘家的小姐為什麽要為了他進機械班？難道是為了他完美的基因？”

“嗯……”玖鸠又嗤笑一聲，“不，或許也有一點點基因的緣故，畢竟他是機甲裏的戰神……很多流言說他會是下一任軍部部長？”

“啊？”諾裏驚呼一聲，“這不太可能，除非……除非白家沒有人了！”她下意識瞄了白萌一眼，“白家一直掌握着軍部，怎麽會讓一個……人造人變成部長。”

白萌嘆息一聲，“他可沒有姓氏，也沒有出身，換句話說，白氏為什麽不将這世界上最強的人吸收進來呢？所以，不單單是白氏，幾乎所有大氏族都想要他，招贅無疑是最快的辦法。”

“我明白了，”諾裏點點頭，“橘家想要他，所以就派出了一個糖衣炮彈，就是橘吉。”

玖鸠也應聲道：“一點沒錯，橘吉非常優秀，單是用作美人計簡直屈才。即便是操作機甲作戰，她也絕不遜色，關鍵問題在于A組的配置已經完備了。機甲戰神、最好的機械師、最高明的作戰指揮，還有最優秀的狙擊手。如果橘吉一直堅持做主攻手，她永遠也不可能進A組，只有裝扮成機械師，因為現在A組的機械師夏味，更善于維修保養，就是後援工作，而非臨場作戰。”

諾裏努力回想着白天歷史課堂上的情形，看看有沒有特別注意到誰，可是夏味或許并不是一個很出挑的人，她沒有對誰留下任何特殊的記憶。

回到卧室裏，差不多已經是該上床睡覺的時候了，結果那個一直沉寂的腕式通訊器卻響了起來。白萌半夢半醒，在床上咕哝了一聲，諾裏趕忙捂着通訊器縮進廁所。

是媽媽妙瀾打來的，諾裏悄悄深吸一口氣，擺起一個笑容，才按下對話按鈕，聲音并不十分清晰，信號比較吵雜：

“嗨，小寶貝，第一天過得怎麽樣？你一定很忙，都沒有給我報平安。”

“嗯，是，對不起……”諾裏吞了吞唾沫，教略微發緊的喉嚨松開些，“一大早就是季度考試，我完全昏了頭了。”

“哦天哪！他們叫你直接參加考試嗎？你應該拒絕的！不過也沒關系，第一次應該不列入排名……不過我還是相信你，我的小寶貝一定沒問題。”妙瀾.梵的聲音輕柔婉轉，像個音樂電臺主持，她頓了頓，好像有些遲疑，“對了，你走的時候太匆忙了，只帶了一點錢，他們沒有催你補繳嗎？”

諾裏心裏咯噔一聲，想着終于來了，不過聲音依舊很沉穩，“還沒有，今天領了些東西，可能過幾天會讓我交點工本費……之類的。”

“親愛的，我知道東萊他、他的固執一時半會兒改變不了，我會想辦法的，你不要怕，好嗎？”

諾裏壓制着心裏的煩亂，“你要想什麽辦法？不要再跟他吵了，這麽多年我一直都看着呢，爸爸從來不會改變決定。我能想到辦法，我現在可是身在帝都，每天都有很多機會。”

“不不，”妙瀾馬上反駁，“你要忙的事可多了，半途插班，一定很艱難，要跟上進度都忙死了，不要去操心錢的事了，也不許去兼職，知道嗎！機械師可不能去飯館裏端盤子。這一點你得聽我的，寶貝，當年我們在帝都可是混得風生水起，要不是後來搬走了，現在你也無需受這個罪。有時候我真後悔……當然，只是很偶爾。”

諾裏微笑了一下，“美麗又多才多藝的妙瀾.梵女士，你也不要再操心了，我馬上就是個成年人了，什麽問題都能解決的，而且最近有個……”諾裏眼光在窗外亂掃，驀然瞄見遠處巨型廣告牌上的彩色廣告：霹靂火短程魔輪車賽！随意個性改裝，今秋最酷盛宴！“……有個魔輪車改裝比賽，我可以參加試試，獎金還不少。”

妙瀾女士馬上變得激動起來，“那當然，要抓住一切的機會寶貝，你能行的，你值得最好的。”

諾裏結束了通話，心情并沒有變好，茫然地望着前方那個巨型廣告，覺得自己也像它一樣，光華閃爍，看起來前途無限，但是随時就會被撤換掉，內容都是別人說的算。

這一夜睡得不好，一直胡思亂想，睡得斷斷續續。到了早上，不免精神萎靡，白萌和玖鸠都用擔憂的眼神望着她。多銳照常像平時一樣，在餐桌上給她打氣：“別怕，新兵，你還是能創造奇跡的。”

玖鸠正拿着學院統一發的播放器看通告，諾裏的信息已經被補進了生員信息，誰都能看見了，“你是東9區來的？聽說東區是帝都外人口最多的一區。”

諾裏點頭，“東區自古人口就多，本世紀銳減了些，還是有許多人不想遷移。不過，我們的東9區……其實非常貧瘠，人口也很稀疏。”

“隊長是從東7區來的，你們該有很多可以聊的。”

諾裏瞥了眼多銳，他自從聽見東區兩個字，就僵硬了許多。諾裏轉移了話題，“我看見那個廣告了，你們誰想參加魔輪車比賽嗎？”

桌上靜默了片刻，玖鸠笑笑，說：“我們當然想參加，但前提是我們得有一輛魔輪車才行。而且相信我，如果我有那麽些錢，寧願換一輛行居兩用的小飛艇。”

諾裏暗嘆一口氣，站起身，“我得先走了，畢竟一會兒還有一場戰鬥。”

玖鸠、白萌、克斯裏一起舉起右拳，沖她比了比，“加油！”

橘吉今天也是相當早地來到訓練場，她把随身的工具箱擱在自己的衣櫃邊上，飛行服穿了一半，露出潔白平坦的肚腹。而元西開就在邊上看着，好像兩人根本沒有性別的分別。

“其實你用不着找那個新人的麻煩，”元西開随手拿起她的扳手，抛了兩下“反正只是個Z組的新人機械師，我看了她的背景信息，從東9區來，小村子裏的學會畢業生。”

橘吉将前襟的拉鏈一把拉上來，瞥了他一眼，“你當然希望我乖乖的，我還是要進A組，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放棄。”

元西開眼光陰郁，“我知道。我還知道，就算你進了A組，他也不會多放一絲注意在你身上。”

橘吉直勾勾瞪着他，紅色瞳孔充滿了壓迫性，她冰冷地凝視了許久，将扳手拿回來，元西開擡起手虛掩在自己額頭，就怕她會一言不合攻擊過來。橘吉平靜放下手，“除非今天那個新人痛擊我一頓，否則我決不放棄。”

諾裏進門時，氣氛僵凝，很多人都在從各種角度，用各種姿勢偷睨着她的表情。諾裏只有假裝不知，徑直到自己的櫃子前頭換上飛行服，衣服不怎麽合适，有些松垮垮的，這種彈性塑膠材料本應該緊緊繃在身上。橘吉遠遠地站在斜對角，用挑釁的高調眼光望過來一眼。

飛行課教師遲到了五分鐘，才匆忙沖進門，她是個瘦削女人，名叫解梨落，有一頭驚人的淺藍色長發，好像過節時裝飾的塑料拉花，眼睛也是淺淺的晶藍色，像兩塊能量石。她聲音也很特別，帶着一絲金屬腔調，聲調很高，音色卻有些啞。

“現在我們先來總結一下昨天早上的考試，沒有什麽新意，前十名排名一點也沒變。”解梨落随手翻了翻顯示器上的列表，“不過我聽說有兩位小姐約好了今天要來一場友誼賽是嗎？”她瞄着橘吉，後者一臉冷色。“那太好了，讓咱們快點開始上課內容，好留出十分鐘給她們。”

諾裏驚愕地看着她興奮的模樣，解梨落已經将飛行器的分解圖投影到巨大牆面上，“看過了昨天的視頻，我決定這月起，還是将起飛降落分步驟講解為好，為什麽你們有人起飛總是拖泥帶水？你們都是機械師，這張簡圖應該不看也能背出來，但是誰真的明白，起飛不是單單踩踏板拉搖杆這麽簡單？我需要有個人來講解一遍啓動裝置，嗯……既然橘吉小姐一會兒還有友誼賽……當然還是A組的夏味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