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團圓飯是用了整個早上忙活的, 炸野豬蹄, 紅燒魚, 玉米骨頭湯, 蒜蓉炒芥蘭菜,黃豆焖五花肉, 糖醋排骨……零零總總擺了一桌子, 格外豐盛又美味。還有前段時間按照鄒茜玲搜集方子做的簡易版水果罐頭, 荔枝味橘子味等等,在冰天雪地裏凍過才放進空間的, 吃完熱騰騰的飯菜再吃一口,滋味好極。
“啊~”張思樂喝一口清涼甜蜜的橘子汁水,美得雙眼都眯起來, “再這樣下去,我都不想去農村生活了。”
“嗯嗯!”紀燕珊邊往嘴巴裏塞東西邊附和。她聽社長說過現在農村是怎麽樣的生活水平,像他們這樣一桌飯菜估計有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吃一頓,要是去了農村他們就不能這樣吃了, 要低調跟随大衆才安全。可是她舍不得這麽美味的食物。
鄒茜玲笑,“農村還是要去的,不去就是黑戶了, 沒準哪天被人抓了咋辦?我們總不可能躲在山裏一輩子吧?”
是啊, 他們不可能躲在山裏一輩子不出去, 這裏物資豐富堪比是世外桃源沒錯, 可是沒有人煙, 只有他們五個。
人都是群居動物, 沒人可以利索群居生活一輩子,就像是魯濱遜漂流記裏的魯濱遜,他在荒島那麽多年,日子越過越好,卻依舊想要回去,回到外界,回到人群當中。
他們比魯濱遜幸運,起碼不是一個人,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不需要正常的群體生活,外界可以會有危險,會有許多挫折,會有許多煩惱,可是他們依舊還是要到人群裏生活,不然容易孤獨,也永遠無法融入這個世界,他們會成為這個世界真正棄兒,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生活。
吃過晚飯天還亮着,在鄒茜玲他們的記憶中每到春節前後幾天天氣都會很好,氣溫回升。這裏也是一樣,今天穿着單衣都不會覺得冷,太陽還在天上挂着,曬在身上暖暖的。
五個人不需要祭祖,但還是象征性地拜拜天神和山神,點了幾柱香燒着,沒有放鞭炮。這農村也沒聽到什麽鞭炮聲,不像他們原來的世界,每當這個時候已經是鞭炮滿天響了。
弄完後也沒旁的事,就回到陽臺上聊天吃零食。
他們的陽臺連着大廳,拉開大廳的門和簾子,直接就到了陽臺,面積很寬,比他們從前租的公寓的陽臺還大還寬呢。陽臺上圍了小栅欄,還用布做了可拉升的簾子,晚上防風的時候放下來,平時沒事就拉起來,視野開闊。
聊以前聊現在聊山上作物,話題跳躍漫天跑,也不嫌無趣,說的倒是很開心,随便一個很冷的笑話都能嘻嘻哈哈笑作一團,大概這就是好朋友吧。
但是內心多少有些孤獨與悵然,背井離鄉,這比背井離鄉還不如,想打個電話回去都不行。
饒是鄒茜玲這個自認為鐵石心腸沒心沒肺的人,還是會想起那對總是忙碌沒有時間陪自己的父母。她還記得自己年幼時曾異想天開借離家出走來獲取他們的關注,可是當她消失了一整夜窩在家門前不遠處的公寓裏瑟瑟發抖,那對忙碌的父母依舊沒有發現她不在。他們以為她早早睡了,直到第二天自己走回來,他們才知道。
那一刻的心情她記了很久,委屈,失望,難受,甚至怨恨。哪怕後來證明他們對她還是有感情,給了她許多同齡人無法得到的物質,她依舊沒有忘記那一天,沒辦法再像普通人那樣親近依賴自己的父母。
直到來到這異世,熱鬧又孤獨地過年,她發現自己還是會控制不住想念他們。這樣的感覺真教人難受。
她是如此,其他五人更是了。因此守完夜各自回去睡覺之後,在漆黑的夜裏笑容消失,各自假裝熟睡,卻聽到細碎的壓抑哭聲。
鄒茜玲一動不動,她明白并且理解他們的心情,誰都不想讓誰想起不愉快,所以只能選擇躲起來哭泣。
不過沒事,明天一早太陽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他們還能繼續好好生活。
人的自我愈合能力超乎想象,尤其是被愛包裹之時。
——
初一至初八五個人都是窩在家裏沒動彈,往常這個時候是國家法定假日,他們表示他們要繼續貫徹,不能辜負國家的好意。
直到初八結束之後,感覺身上的骨頭都懶散了,五個人才解除頹廢狀态,開始正常的山裏生活。
春天萬物複蘇,也是動物休養生息的時候,因此他們就不繼續霍霍山裏的動物了,尤其是野豬,都快被他們端的差不多了,還是得給點時間讓他們恢複點元氣,多下點豬崽子,不然到時候就沒豬肉了。
野豬們:我們的豬崽子不是為你們下的!
依舊是種菜種番薯挖野菜,至于種稻子這就算了,他們表示這個有點難度,程序太複雜,做不來。反正鄒茜玲之前在黑市上弄了許多大米過來,就不要折磨自己了。
不過新的一年也沒有太輕松,除了幹這些活,還要孵小雞,做飯菜。
鄒茜玲目前還不清楚他們會在哪個節點離開山裏去農村生活,但是飯菜要先備着,到時候不能明目張膽開夥,做美食,但是可以關上門他們把做好的飯菜拿出來偷偷吃,這樣既能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又能不被發現,兩全其美。
因此吃貨張思樂恨不得整天在竈前做各種飯菜,到時候就能放肆吃了。
為了滿足她的願望,顧一輝又抓着紀燕珊到山上砍樹做架子,這樣就能最大限度利用鄒茜玲的空間。不過這樣一來碗盆也是不太夠的,顧一輝只能騎着自行車出去給她買新的大臉盆,一個供銷社買兩三個,湊合了三十來個。
空間持有者鄒茜玲也只能跟着出去,但是特意繞開了之前那個黑市買賣慘遭滑鐵盧的小鎮,雖然說已經過去了三四個月,但是還是得注意安全的。
這一趟出行挺順利,除了搪瓷臉盆之類的,也買了不少東西,不過黑市就沒去了,鎮上來往的民兵增多了,聽聞這段時間黑市打擊還蠻厲害的,得躲一陣子,等風聲過去再去,暫不缺錢。
後來春耕結束春末夏初之交,還差小半個月就到他們穿越來的那一天之前鄒茜玲又出去過一趟,這一趟打聽到了一個消息,比如不止他們這裏,全國還有好多地方自春天以來一場雨都沒有下。又比如隔了好幾個省之外的一個叫東晨的地方地震了,房屋塌了一片,聽說死傷不少人。
第一個消息還在鄒茜玲的預料之中,因為自打穿越以來知道這是平行世界之後她就很注意天氣情況,怕幹旱的日期會提前。
今天春天确實沒有下過一場雨,這不符合南方的氣候規律,春天是一定會有一場春雨的,春耕前後也是會有雨,但是今年卻一場毛毛雨都沒有。
她心裏明白,這大概就是幹旱的前奏了。
可惜這裏的人卻沒有把事情往這個方向想,現在公社依舊在進行各種政治改革,農村人還在吃大鍋飯,地裏的莊稼沒咋操心,而且這邊河流小溪多,不下一場雨暫時性是看不出什麽,也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
她還記得歷史上記載在她之前生活的那個世界這個年代,農村裏的人都沒将心思放在農田裏了,秋收稻子爛在地裏都沒人會撿拾,一心指着大鍋飯,不在意這點糧食。虛報風浮誇風共産風各種盛行。然後在自然環境加政治環境的催化下,這場幹旱演變成極為恐怖的人命收割機。
而第二個消息鄒茜玲便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歷史上好像沒提過哪個地方有大地震,除了1976年那一場‘唐山大地震’。不過稍稍一想也是想得通,畢竟這個是平行世界,不是她原先那個世界,歷史細節有些出入也是正常的。
這場東晨地震毀了一座縣城三個小鎮,還有周邊的農村也被波及,聽說救援工作還在繼續,死亡人數暫時不知道。
鄒茜玲得到消息本想捐款,但是這邊并沒有組織這樣的活動,所以就放棄了。
回去之後她把這個消息給他們說了,并且心裏隐隐有個不成形的念頭。
等到夜裏翻來覆去,終于知道那個念頭是什麽。
他們可以扮作這次地震的受害者啊!
之前他們是打算等到自然災害嚴重,流民四起的時候混入其中,扮作流民來農村裏落戶的,不過要是這樣就代表着他們不能帶太多東西,還得貧窮,一臉瘦削樣。可是現在他們的夥食卻很好,每天有魚有肉有骨頭湯,養的白白嫩嫩的,身材是瘦,但是一看就不是那種病态瘦,而是很健康的狀态。要想扮作流民,他們還得餓上一陣才像呢。
而要是扮作地震的受害者,那這件事可操作性就大了。這次被毀損的不僅是農村地區,還是城鎮地區,五個人可以扮作城裏人,地震那天剛好結伴去玩躲過了一劫,而家裏父母卻不小心葬身在地震中。又因為只剩下他們勢單力薄,怕被家裏親戚霸占房産財産,才決定遠走他鄉。
現代不比後世,所有人的身份都登記在電腦系統,哪怕被毀了一臺記錄電腦還能找到記錄。這裏是用紙筆本子記載戶口人群的,只要毀了就查不到。這次地震受害面積還是蠻大的,想要找回原來的戶口資料可操作性比較小,通常可能會選擇在災後重建時人工登記一次,造一本新的戶口冊子。就算有人要查他們的身份,那也不容易,到時候沒準因為‘遺失’原因人不了了之呢?
更何況這裏距離地震地點那麽遠,沒人會費那個車費去坐車探查,而且在很多人看來,農村戶口不值錢,不值得這般勞師動衆。
至于懷疑是敵特?這裏又不是重工業區也沒煤炭石油鋼鐵等資源,大型水電站也沒有,用句粗俗的話講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山疙瘩,當年鬼子都沒經過這裏。
因此扮作地震受害者,可行性比扮作流民大多了。
關于五個人怎麽不選擇其他地方跑到這兒來也好解釋,就說這裏有遠房親戚,但是時間久遠沒有聯系就沒找到,而他們被偷了幾個包袱,裏面有戶口本介紹信和一些錢財,都丢了,不能繼續走遠了,所以就決定在這兒落戶。
而他們的關系是:鄒茜玲跟顧一輝、紀燕珊還有梁曉雪是表兄妹,張思樂是顧一輝的未婚妻(這裏不興講女朋友)。這樣五個人就能夠在一起了。
五十年代的人娃多,還沒有計劃生育,兄弟姐妹自然就多,旁人也會信。他們對親緣關系總是比較注重,說朋友可能還不咋信,說親人就可信多了,住在一塊兒也不會有人嚼舌根。
越想鄒茜玲越覺得可行,畢竟他們是真的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山裏不出去,也不可能能安全躲過接下來這三年。當地裏開始幹旱沒吃的,再遠的地方他們都會過來找食物。鄒茜玲可不覺得這山就會完全安全,沒準哪一天就有人闖進來了。
思及此,第二天醒來她便把這個打算跟他們講,耐心地說了一遍她的分析和想法。
“那我們要現在就出農村生活嗎?”好一會,紀燕珊消化完信息才問道。
“不用馬上,但是也不能拖太久。”當然,如果可以鄒茜玲是希望農忙雙搶過後,雖然他們穿越過來之後也是自力更生種菜砍柴,但是依舊沒有辦法像這裏的農村人一樣早六點上工晚六點下工,成天地在地裏忙活,而且聽說雙搶又累又忙,她怕是得中暑在地裏。
商量了一下,大家一致決定雙搶過後再出去,反正第一年的幹旱應該還不會太厲害,比起北方來說,這裏山多水多,應該能撐一撐。
既然決定了之後,鄒茜玲再次帶着張思樂出門了。
這一次是完善周邊村落的信息,從中挑選出一個适合他們住的村子。很重要一點就是那裏的民風民俗,不能彪悍,最好和善些,能接受外來者的。而另一重要的點是村幹部,村幹部可以稍微貪財,但不能好色無惡不作,最好是公正富有正義感和責任心又能在村裏得到村民擁護的那種人,這樣他們會更容易融入村裏,不怕被欺壓。
打聽了好久,終于打聽到一個令他們比較滿意的村子,就是下坎山村。這是個四面環山的村子,但民風不彪悍。村子主要由一個姓周的大姓宗族組合在一起,還有小部分旁的姓氏在。村民數量不多也不算少,分成了兩個生産大隊。
村長是姓周的人,這人風評不錯,他爸之前是老村長,德高望重,一家出了兩代村長,還是讓村民比較信服的,那些管理生産隊的小隊長也聽他的話。而且在他的管轄下沒有發生大姓欺壓外姓人的事情 ,建國前也曾接納過流民,現在都在村裏落戶,跟村裏人大體上相處得不錯。
綜上幾點鄒茜玲就覺得他們可以到這個村子裏去。而且她為了以防萬一還有仔細打聽到了這個村子沒有一個叫唐朗的男人,村子這麽多,世界這麽大,交通工具這麽不發達,她就不怕遇到那個男人了。
不過他們卻沒有料到,他們會這麽快就得去這個村子。
簡直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意外随時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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