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今夜,宜趁虛而入
今夜,宜趁虛而入
夏日,煦光抵至。
僅七點,天色已經大亮。
宋婉睜開眼,陌生的天花板驚得她睡意全無。
床周的紅木博物架,堆滿滿滿當當的古董文畫。
她十分确認這一向符合楚策的騷包品味。
想起昨晚因單相思失戀喝醉,竟答應做他女朋友,她就想穿越回去,把那天的宋婉封上膠布,打包回家。
敲了敲宿醉的腦袋,她嘆了口氣。
木已成舟。
後悔,她表示非常後悔。
後悔到現在就想給這長達十小時的戀愛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叩叩叩。”
三聲輕響後,卧室門被推開。
來人正是楚策。
戀愛的另一當事人。
宋婉放下手,捏住被角,被角的柔軟讓她憶起昨日那碗綿呼呼的蓮藕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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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褚望……
晃了晃腦袋,甩掉那抹淡邈出塵的身影。
“怎麽了?婉婉,是不是頭疼?”
楚策疾步走進屋內,坐在床上,覆上那只攥着被角的白淨小手。
突如其來的親昵,讓宋婉驚直了腰身。
她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擠出個勉強的微笑。
“沒什麽?我剛才想了想,我覺得我們還是……”
餘光瞥到眼前男人食指指節,“不合适”三個字卡在她嗓口,怎麽倒也倒不出來。
“你的手……”
楚策及時把手負在身後,輕松一笑,平日裏招搖的俊氣被溫柔蓋溶。
“沒什麽,小傷,餓了嗎?我做了桂花椰露羹。”
原來是為她做羹燙傷的。
宋婉的眼眸動了動,借着掀絲被的間隙,垂眼咽下她心底莫名生起的關心。
-
餐廳裏,偌大的紅木八仙桌。
卻只在正對房門的主位上,擺放早餐。
宋婉一眼掃去,不只桂花椰露羹,青花瓷盤裏還盛放的有九枚金桂糕、九顆琉璃雪靈酥、九粒桂蕊軟糖、九瓶桂花陳釀……
“為什麽數量都是九?”
楚策側眸凝視,少女神情微惑,原本兩片細而長的遠山眉因未施粉黛,今日少了幾分淡渺的清冷感。
添了些許食人間煙火的氣息。
他劍眉緩柔,依偎着她站立。
整個人仿佛是條自願褪去鱗片的魚。
躺在鵝卵石灘,想要被她咬得濕濕漉漉。
靡紅不堪。
體無完膚。
像昨晚一般。
-
昨晚,楚策撇下柯塞尼格,從車庫裏挑了輛低調的Cayenne。
帶着宋婉駛到他的秘密基地。
伽敦山腰,一條上千年的古石橋邊。
後備廂阖上,楚策拎着瓶茅臺走近。
宋婉仍是一人獨坐在石墩子中間,也沒想着給他騰個座。
楚策抿了抿唇,把酒放在地上,從後座取出備用西裝。
“晚上涼,披上吧。”
意外的光掠過眼底,宋婉終是收回神思,動了動身子,起身接過西裝。
往左挪了挪,她把西裝疊好放在石墩上。
楚策拿起酒瓶,就勢坐在她身側。
“只有白酒,喝嗎?”
宋婉訝然,猶豫着小聲說:“啊,可我不會喝酒,只喝過桂花釀……”
“沒關系。”
沒有酒杯,楚策只倒了一酒蓋底,夠她嘗個味:“試試?”
宋婉遲疑拿過,小巧的鼻尖嗅了嗅。
醬香的圓純豐軟,勾得她忍不住伸出舌。
月色,過白。
而少女的舌尖,嬌紅。
楚策滾了滾喉結,心裏如唐僧念咒般,閉上兩眼,強制關合視線。
暫時隔離這如蛇信子般的束縛。
“楚策,我還要。”
少女的請求,輕輕的。
落進這阒靜的山林裏,像是西游記裏那美豔尤香的蜘蛛精,欲擒故縱般,邀他入盤絲洞。
她還要……
楚策勉力清理心神,睜開眼。
端起酒瓶的手,緊了又緊,屏息凝神,視線專注在那又圓又小的酒蓋上。
“楚策,再多一些。”
男人握住的瓶身,偏了一寸。
透明含香的酒水,溢濕少女的白玉指尖。
一股難以言說的燥氣,登時從腹中升起。
與這橋下潺潺的流水聲混作一起,擾得他心煩意亂。
真想要扯過這黏人的妖精,一同滾進洞穴內。
但,今日不行。
今日不能共度雲雨。
只能趁她之危,行表白事宜。
楚策深吸了一口氣,狼狽地移開視線,強行開門見山。
“宋婉,流水的記憶很差,你知道嗎?”
許久沒等到身側少女的下文,他的心提到了嗓口。
“啊。”
一聲細弱的吟,從少女口中溢出。
寂黑天地間,寥然無聲。
男人面色阻滞,僵硬地拿起放在石墩上的西裝,蓋在自己的腿間。
而另一邊的宋婉兩頰酡紅,明顯沾了酒氣。
絲毫未察覺他的異樣,只顧着用紙巾擦拭不小心沾濕前襟的酒。
“還好不是紅酒。”
宋婉慶幸地嘟囔着,偏頭昂起胸,點了點胸襟:“看不出來吧?”
少女今日穿的旗袍,不是傳統的保守襟型。
而是國風改良款。
立領處,只有一枚鵝黃盤扣。
從頸項蜿蜒左下,斜襟處,綿延開了三寸狹長的敞口。
勝雪的玉膚,競相半隐半露,與旗袍的竹青形成鮮明對比。
特別是胸前那縷發絲黏着的肌理。
甜膩可口,近在咫尺。
他依稀可辨得懷柔的桂子香。
眉心抽跳得厲害,楚策看得心裏忍不住啐了口。
媽的,簡直要了老子的命!
然而,為了維持在她心裏的正人形象,他脫口的卻是——
“宋婉,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少女不解問出口:“為什麽?”
“因為你……”
在勾引人。
咽下後面的四字,楚策重複方才的說辭:“你喝醉了。”
“我是說,你為什麽說流水的記性很差?”
一個不可言說的性字,徹底擊潰了楚策這夜建設的心底防線。
“這酒,沒收。”
無辦法,沒正式身份前,他也不能奈她何。
只能威脅至此。
誰料宋婉把酒蓋護在胸前,小聲埋怨。
“我還沒喝完呢,說好的教我喝酒,卻只有我一個人在喝,騙子……”
……又是那敞口處。
又是那最傲人的曲線上方。
磨人。
楚策心口一燙,呼吸瞬間不穩,憤憤低頭撈過酒瓶,咕嚕咕嚕就往嘴裏灌。
“哇,好厲害!”
“咳咳。”
捏住瓶身,他對上少女羨慕的視線,嗓聲微啞:“不要誇一個男人喝酒厲害。”
少女歪着腦袋,迷惑困住了眼:“那該誇你什麽厲害?”
想他楚策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今日卻落得美人伴身側,自持裝聖人的下場。
阖上雙眼,楚策把酒瓶放在地上,默念:“看山不是山,看婉不是婉,莫沖動,楚策,禽獸才沖動……”
“楚策?”
少女懵懂湊近,喚了聲。
桂子甜氣與酒香交溶,蹿入鼻息,楚策一個心神不穩。
待理智反應過來時,他已将少女壓在身下。
盛夏,暑氣未銷。
雖有涼風,但石墩子的餘熱尚沒散盡。
楚策只覺有騰騰的熱度,蒸得他面目通紅,通體郁躁。
花前月下,香玉在懷。
他真的很想一念入魔,變成一只猙獰禽獸。
把這只不識男人真面目,為非作歹的蜘蛛精吞入腹中!
忍了又忍,他額鬓青筋顯現。
“宋婉,當我們這樣時,你可以誇我厲害。”
“楚策,你可真厲害。”
……這小妖精,一雙醉眼,顯然惹火不自知。
算了,誰叫她是他的心頭肉。
只能捧在手裏,吃不得。
楚策稍稍定了定神,撐起身來。
“啊,疼。”
底下的低聲淺呓惹得他渾身一僵,他及時撤開右手。
攤開手心,是少女的一根柔發。
“對不起,婉婉。”
他伸手,小心地把胳膊穿過少女的後頸,護住她的後腦勺,躺在她身側。
“還疼不疼?婉婉。”
胳膊被少女的腦袋左右磨了磨。
楚策屈彎胳膊肘,少女順勢依偎在他懷裏。
周遭蟲鳴,萬籁俱寂。
此時情緒此時夜,宜趁虛而入。
清了清喉嚨,楚策緩緩道來:
“婉婉,流水的記憶力差,是因為你說的話,會被它帶到下游,然後彙入湖海,到時候所有傷心的話、或者是不可與人言說的秘密都會被沉進海裏。”
這話漸漸淌入耳,宋婉仰望着天空,喃喃:“可是海水蒸發升空至天上,化成雨又墜入人間,流水又記得了。”
“我的記憶力很差,宋婉。”
懷中少女仰頭,一對無邪的醉眼軟如墨色綢緞,靜靜地看着他。
楚策默了一會兒,徐徐開口。
“我小時候背語文,一篇課文要背三五遍才能記住。
你擔心流水記得,那就對我說,我不會去記。”
宋婉眼底留住一抹笑。
“像你這樣才好,只記住開心的。”
“你也可以的。”
楚策肅了面色,望進她的眼。
“婉婉,如果你願意傾訴,我願意當一條不會被蒸發的小河,沖走你所有的不開心,守護你所有的秘密。”
“楚策……”
“宋婉。”
楚策低下頭,端平與少女的視線。
“你值得被人呵護疼愛,而我自私地希望那人是我。”
是夜,河水不再潺潺,晚風不再涼薄。
鬓發也靜靜呆在女人光潔白皙的額頭。
楚策啞然失笑,偏過頭,沖着橋下蹿動的流水喊:
“小河呀,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楚策喜歡宋婉很久了,他現在只想守住宋婉一人的快樂。
小河,你願不願意與我一起渡她開心?”
眼看懷裏的人櫻唇微啓,似要回應,楚策伸出食指,點上那柔軟的唇珠。
“聽。”
他放輕聲音,像情人間的呢喃:“宋婉,小河說,它願意。”
宋婉閉目傾聽。
是的,她也聽到了。
是鐵馬入冰河的轟隆聲,是落花墜入水面的細微輕響。
還有,此刻抵住她耳側的,男人胸膛的心跳聲。
“楚策。”
“嗯?”
楚策放下食指,右手看似自然垂在身體兩側,實則手指屈彎,整個人似空殼,早已六神無主。
“你會說到做到嗎?”
少女的話音輕彈耳側。
守得雲霧見雲開。
楚策剛想開口,臉頰“啵”的一聲脆響。
在潺潺的流水聲裏,駐留一須臾。
他眉心波動得厲害,不可置信地望着做出此舉動的少女。
而少女握住他的手,不等他作答,率先說出了心裏的想法。
“我相信你。”
四個字激得楚策身心俱震。
今晚,這禽獸他當定了!
“婉婉,還想喝酒嗎?”
驟時被轉移話題,宋婉惑着音:“嗯?你終于打算教我了?”
“不用教,”楚策拎起瓶子,抿了小口,濡濕少女的唇角,“乖婉婉,張嘴。”
宋婉聽話,紅唇方開了一絲縫,他便抵舌而入,胡攪蠻纏。
誓要破了這待機多年的禁欲處夜。
“嘶。”
少女倒抽一口氣。
楚策擡眼,關切詢問:“怎麽了?婉婉。”
她抱緊他的頭,迷糊嚷了個字:“冷。”
攔腰抱起少女,他打開車門,放平後座。
把西裝外套陳鋪開後,才把懷裏軟若無骨的人,放上去。
見她口咬青絲,他伸手,想要撥開那無辜受害的發。
然而少女卻緊緊咬住,不撒口。
楚策失笑,以食指代發,放進少女齒間。
似乎是察覺到兩者物質的區別,少女探了探舌尖,上下齒張合,前後咬了咬。
不一會兒,手心被少女咬破了皮,楚策收回手指,抱着她換了姿勢。
少女在上,伏在胸膛,就着他露在月白珠光裏的脖頸。
咿咿呀呀地,啃咬。
“婉婉……小狗。”
楚策壓住少女的後頸,低而沉的磁性聲音,緩釋在這方寸車廂間。
“再用點勁兒,婉婉。”
……
回憶收起。
立在餐廳的男人,發現宋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端坐在餐桌邊,揉着腮幫,咕哝着小話。
他目色一凜,走過去,把她放在腿上,薄唇貼着她月白的耳廓,使勁地撚:
“婉婉,知不知道嘴疼的原因?”
她搖了搖頭。
楚策勾起唇側,學着她昨晚的模樣,噬咬起那嫩粉耳垂。
記憶閃回腦海,宋婉猛地擡眼,兩團緋粉飛上兩頰。
默了瞬,她斟酌着措辭:“你疼不疼?”
楚策握托她的玉指,引着她解開三顆襯衫紐扣。
動作慢條斯理,顯現出的胸膛斑斑點點,張狂不羁。
察見少女驚羞得咬住了下唇,他的目光寸寸炙熱。
點到為止,他收攏手指,把問題抛給她。
“你說呢?”
看着這多道交雜的紅痕,宋婉面含愧疚,剛想道歉,卻聽男人又說:
“不疼,因為我想與婉婉長長久久。”
一句話,回答了她的兩個問題。
宋婉面露難色,确有第三個疑問:“楚策,昨晚我們是不是……”
“對。”
男人徑自系上紐扣,神情難得一見的嚴肅:“所以,你得對我負責,婉婉。”
“哦……好。”
那就暫時不分手吧。
凝着少女眉間的愁,楚策視而不見,只翹起唇側,為她盛上羹湯。
“今天有沒有早課?”
“有。”
“吃完,我送你。”
宋婉想要拿過湯匙,卻被男人緊捏在手裏,炫耀似的,舀了一勺,送進他自己的嘴裏。
……她還以為這碗桂花椰露羹是為她盛的。
“但你只能送到路口。”
她拾起桌上的銀筷,夾起一塊琉璃雪靈酥。
剛張開唇,後腦勺便被一股精巧的力道扣住。
還沒反應過來,金桂與椰汁的香氣便塗滿了舌尖。
楚策松開,滿意擦拭着少女的紅唇:“我知道,我家婉婉不喜張揚,下午我來接你。”
“下午我要去姑姑那兒采一些桂花。”
“我也一起。”
宋婉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擺手道:“不用不用,太麻煩你了。”
面對自家女友的客氣,楚策心裏門兒清,她是在劃清界限,只言簡意赅,表明立場。
“麻煩男友做事,天經地義。”
-
下午,宋婉本以為依楚策的性子,會講究排場,雇幾車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幫忙。
誰料,上了車,她才知,他今日連司機也未捎上。
“我記得,以前你坐這車,會讓楊叔駕駛。”
“今天不一樣。”
楚策的心情尚好,墨鏡下的劍眉耀武耀威,朝後座努了努嘴,想要小女友邀功論賞。
宋婉轉過頭去。
寬敞得能坐四個她的後座,此刻一點縫隙不剩,全塞滿了禮物。
……原來他講究的排場在這兒。
“楚策,你這樣會吓到姑姑的。”
“第一次見家長,得正式慎重點。”
害怕少女義正嚴詞地拒絕,楚策不輕不重補了句:“師父讓我買的。”
宋婉不太信,瞅着他墨鏡下的雙瞳,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師父已經知道我倆在一起了。”
既然季伯伯知道了,那江老肯定只知曉了。
可她還在計劃分手的。
瞧出她面露的糾結,楚策心裏暗诽。
看來得把告知師父的計劃提前。
這小妮子不能留半點退路,否則時刻都惦記着把他踹掉。
摘下墨鏡,他趁着紅燈的間隙,拉過她的手,挨個親了親她五個蔥玉指尖。
“真心已付,概不退換,嗯?”
眼睫顫了顫,宋婉迎上他那雙墨黑的雙瞳,瞳底的真摯情意毫不掩飾着。
“嗯,知道了。”
楚策微笑着傾身,在少女的額心印上一吻。
果然在象牙塔的女友,還是得找同樣在象牙塔裏的妹妹問攻略才行。
純情是吧?
好,不着急,他就先走走純情路線。
-
到達桂山,已是兩小時後。
漫山遍野,十裏飄香。
“楚先生,你人來就行,那麽客氣做什麽?”
宋萍每從屋裏出來,遞過一籃金桂:“剛才婉婉告訴我,你也要來,我猜肯定是嘴饞想吃琉璃酥了,婉婉,你先把這籃子端進屋裏,給楚先生做着。”
季老和江老本是多年故交,自打江老收宋婉為徒後,身為宋婉的姑姑,她自然也打過幾次照面,不免多寒暄了兩句。
宋婉接過竹籃,細聲解釋:“姑姑,他今天是來幫忙的。”
楚策禮貌颔首:“是的,姑姑。”
宋萍每仰起頭來,一絲驚訝掠過臉,看着說話人:“姑姑?”
他拾過身側人的小手,與她十指緊扣:“我和婉婉在一起了。”
深谙他這禮物背後的含義,宋萍每沖面前的小情侶笑了一下,指着不遠處的小木屋,說:“婉婉,你帶楚先生去拿衣帽吧。”
“好。”
看來,宋婉喜歡藏事的性子完全是遺傳宋家人。
他和宋婉,今天還得過她姑姑這關。
楚策若有所思,一步一步被宋婉拉着去小木屋。
-
屋內,宋婉替楚策戴好竹編帽。
“好啦,我們去搖桂花。”
楚策從身後抱住說話人,下颌抵在她的右肩:“婉婉,姑姑好像不太喜歡我。”
“沒有啊。”
“今天你在她面前,得多講講我的好話。”
見懷中的少女沒說話,他臉側磨了磨她的玉頸。
“四年了,婉婉,我依然很喜歡你。”
宋婉不由得心底一軟,輕輕拍了拍腰上的手,嗓音柔而溫:“……好,我說。”
-
花,是宋婉天生所熱愛的事物。
自幼時,父母去世後,花,陪伴她的時間最長。
而桂花,是她抹平傷痛,到姑姑家時,聞到的第一抹芳香。
她愛搖桂花。
花離枝墜地的那一刻,她冰封受傷的心會湧起憐愛。
一如現在。
楚策,拿着竹竿細細敲打枝頭,一簇一簇的軟葉丹桂,如雨如霧,落在篾簟上。
薄薄,軟軟。
窸窸窣窣,一層覆一層。
像她漂泊流離的人生。
“婉婉,你來。”
朦胧之中,宋婉收回神思。
透過密密匝匝的花雨,她斂開眉間,一雙軟眼望去。
一米開外的男人,正在沖她招手。
不及她回答,她便被他捉住。
下一瞬,竿頭的朱紅,淅淅瀝瀝灑落。
似一場秋日餘晖自天而降。
洗濯了他倆一身。
看了看四周,宋婉松了口氣,還好姑姑在忙着擇桂葉。
楚策看出她面色有所慮,放開掌心裏的雪白腕子,讓她握住竹竿。
而他拂去她帽檐上的幾粒紅後,才輕啓薄唇。
“往日婉婉和姑姑是不是這樣搖花?”
“我和姑姑都是一人一棵樹。”
宋婉搖頭,把竹籃遞給說話人,指着院內一顆較粗壯的桂樹,說:
“那棵木樨移栽的時候很細,以前我經常抱着它搖。”
“朋友說她想喝去年的金桂洛神蜜茶,剛好我那裏還存有洛神花和蜂蜜,過幾天可以給她窨制。”
正說着,只見楚策啧啧搖頭,眉眼泛着寵溺的柔情,食指不輕不重點了下她額心。
“你有一個男朋友說,他也想要喝你親手制的花茶。”
宋婉揉了揉額心,細而長的眉稍上挑,底下的眸波蕩曳,她欣然應允:“好啊,過段日子我為你特制。”
到時就當是分手禮物吧。
一眼聽出她話裏有話,楚策唇角微漾起笑意:“婉婉,我很慶幸。”
“嗯?”
“下次,再露出心疼的情緒,我會在你主動擁抱我之前,抱緊你。”
宋婉驟時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方才她的失神。
楚策扣着她的手腕,踱步到木樨樹下。
“婉婉,以後我就是你的木樨。”
咬了咬唇,她眸波輕動:“楚策……”
擁住眼前的少女,他的呢喃也随之覆至她耳畔。
“我很慶幸愛到了你,婉婉。”
宋婉捏緊手心,輕阖上眼。
秋暮的風,窸窣。
頭頂的木樨,花蕊在這場落日下如雪搖落。
一如眼前這男人的真心。
璀璨透瑩、小小的一顆。
卻有猛烈的、如地心引力般的,
吸引着她下墜,直到塵埃落定。
-
二人返程時,月兒高垂,垂進雲霧裏。
天空,半明半昧。
一輛質黑轎車駛到路口停下。
見身旁的少女迷愣着眼,不知在想什麽,楚策好笑地泊好車。
“叮。”
他解開她的安全帶。
“婉婉,在想什麽?是不想回學校?”
“嗯?”
楚策指尖輕扣方向盤,一對劍眉斜斜飛揚。
“不如去我家?”
……
滿肚子龌龊心思。
宋婉扭頭,打開車門,提起紙袋下車,只丢下一句:“再見。”
“我送你進去。”
楚策随在她身側,偶爾兩人不小心靠近,中間的紙袋時不時也嘩啦一聲。
落在這分外安靜的夜裏,像是在提醒他們這過于親密的距離。
宋婉剛準備換只手,手背便被團進一個溫暖的掌心裏。
她低頭掙了掙,男人的嗓音卻撞進她耳道。
“好懷念大學時光,聽說梁教授也是你們院的客座教授?”
……分明是借着牽她手的由頭,轉移話題。
狡猾的老狐貍。
宋婉索性也不掙了,接過他的話。
“嗯,是的。”
“很好。”
頓了頓,楚策側過身,沖着馬路對面的背影招了招手:“大師兄!”
那人毫不遲疑轉過身,顯然是對楚策非常熟稔,直接走向他們。
站定到他們面前,梁吾與往日一樣,一身素黑西裝,沉穩溫儒。
他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緩緩問:“小八,你怎麽在這兒?”
梁教授是楚策的師兄,同樣是拜在伽敦道門下。
當宋婉反應過來時,想要掙脫楚策的魔爪已經來不及,只好上前一步把他倆的手擋在身後,慌亂地打了聲招呼。
“梁教授好。”
梁吾颔首:“宋婉,你們……”
相較于上個問題,這個欲言又止,更讓宋婉抓耳撓腮。
她只好含糊其辭:“梁教授,我和他偶遇……偶遇,是朋友。”
聽到這說辭,梁吾忍俊不禁,頗為可憐地看了眼楚策,又道:“朋友,嗯,朋友挺好。”
後者微微搖了搖頭,手勁卻增加,握緊了宋婉。
“大師兄,這麽晚到學校做什麽?”
“你嫂子的老師身體抱恙,她進修還未結束,我先替她來看望。”
見梁吾的相思之情溢于臉,楚策沉吟,遂爾提議:“喝一杯?”
梁吾擡眼,不着痕跡望了眼宋婉:“你可以?”
楚策溫柔翹起唇側,輕聲問詢:“婉婉一起嗎?”
出于禮貌,宋婉知道她不應該拒絕,可是她真的拒絕喝酒,昨晚喝酒讓她莫名擁有了許多第一次體驗。
如果今晚再喝酒,不知道又要發生什麽。
“大師兄,婉婉今日身體不适,她……”
宋婉匆匆打斷楚策的話,沖自己的老師微微一笑:“我可以的,梁教授。”
-
轉眼三人來到玉關度。
頂樓,本是一覽衆山小。
朱紅重檐,鸱吻脊獸。
與窗邊的少女一同眺望雪安大道。
捂唇打了個呵欠,她縮進桌上。
兩個男人的談笑聲,像晚風,不停地灌來。
“大師兄,你那麽想嫂子,就主動認錯打電話和好嘛,別婆婆媽媽的。”
“誰說我沒打過?”
或許是醉酒發熱,梁吾煩躁地扯了扯襯衫領口,卻不解下紐扣。
“你嫂子不接,還讓女兒轉告我,不要打擾她。”
楚策啧啧搖頭,同情地拍了拍說話人的肩,斟滿酒杯:“大師兄啊大師兄,這杯,小八替你幹了。”
“別,我們一起幹。”
梁吾扯過酒杯,搶先喝下。
宋婉貼心地拿過酒瓶,給兩人滿上,又湊在楚策耳邊,小聲叮囑:
“梁教授已經醉了,你們少喝些,等會我可扛不動。”
楚策顯然也醉了。
雖然不像梁吾臉頰發紅,但看她的眼眸,如他本人一樣。
張揚又熱烈。
宋婉受不住,慌忙垂下眼,想要躲避這過于炙熱的溫度。
誰料楚策卻摸了摸她的頭。
“老婆說的是,我什麽都聽老婆的。”
原本醉得趴桌的梁吾瞬間來了精神。
宋婉見狀,驚惶捂住楚策的嘴,連聲解釋:“梁教授,醉言無忌,醉言無忌。”
可梁吾卻端起酒杯開始道賀。
“來,宋婉同學,梁老師敬你一杯,恭喜我家小八同你修成正果。”
“梁教授,不是這樣的……”
宋婉瞪了眼楚策,低聲呵斥:“誰是你老婆!楚策,你別喝醉了就亂說!”
楚策一手環住少女的蠻腰,一手撐住臉。
眼眸像是含了兩團跳躍的火,好整以暇地欣賞少女的羞顏。
“婉婉就是我的親親老婆。”
瞧着小八黏着心上人的模樣,梁吾默了會兒,理了理西裝:“小八……我該走了。”
只是他口中的小八只顧着欣賞美人兒,并未回答他的話。
梁吾站起身,不輕不重拍了下楚策的後背,含義不言而喻。
宋婉及時拖住楚策的臉,輕舒了口氣。
握住他的雙肩,她讓他靠在木椅上,也站起身,說:“梁教授,我送送您。”
“好。”
……
宋婉本是客套話,顯然這喝醉的教授不懂其中寓理。
跟在梁吾身後,她也走出了包廂,關上門之際,不忘朝裏看了眼。
楚策還是方才的姿勢,雙眼緊閉,頭靠在椅骨上。
衣領微敞,露出一脊性感的鎖骨來。
“咔嗒。”
門阖上。
宋婉轉身,才發現梁吾已經走到樓梯口。
她緊随其上。
“梁教授,需要我扶您嗎?”
“不用。”
梁吾的聲線湮了飯桌上的朦胧,此刻清亮了不少,但一雙深邃柔和的眸子仍泛着醉意。
“宋婉,小八很是喜歡你,而且喜歡你有幾年了。”
宋婉驟時一愣,倒是沒料到梁吾會說這話,只好應懇着他的話:“是,梁教授,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梁吾欲言又止,眺了眼不遠處緊閉的包廂門。
見面前的男人噤了聲,她凝俏着雙眼,小心追問道:“梁教授?”
“小八喜歡你時,你還在集訓。”
“那日他看了你的作品後,想讓我在你的學校籌措助學基金會,我當即拒絕說想泡妞別拿這事開玩笑。”
“然後他帶着你的作品找到小九,小九答應了他,并把你推薦給了江老。”
頓了頓,梁吾抿唇,眼神肅穆又懷柔。
“宋婉,小八對你是認真的。”
-
今夜,是初一過後的上弦月。
月光,薄薄淺淺一層。
罩擴在大地,淮京的一切在宋婉的眼裏都變得那麽可愛。
特別是她眼前這個醉酒的男人。
他怎麽會……
怎麽會為她做這麽多,卻一個字也不願吐露。
就着他的酒杯,宋婉飲盡杯裏的酒。
烈酒入胃,一股難以言說的熱辣從腹部升騰至心口。
她蹙了蹙眉心。
低頭望去,指尖冰冷,發着細細的顫。
緩了會兒,咽下無法名狀的飽脹情緒,她鼓起勇氣,喚醒楚策。
後者迷醉睜眼,見喚他的人是宋婉,他下意識把她護在胸膛,低喃似吟。
“婉婉……婉婉……”
“楚策,我們回去。”
“嗯,好。”
說着,楚策雙手勉力撐桌,離開木椅,腳下卻打了個趔趄。
宋婉手疾眼快捉住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頭。
不知不覺中,關切的話語快要冒出嗓口。
楚策和季褚望在玉關度分別有一處院落,宋婉是知道的。
只是她兩處都沒去過,不知道楚策到底是東廂還是西苑的。
“楚策,你醒醒……”
“嗯?”
楚策的眼睫顫了顫,漸漸睜開眼,他焦點迷失。
樓下,或許是聽見了宋婉的問題,立即上來一位深棕中式長衫青年。
他攙扶起自家老板,做了個請的手勢:“宋小姐,楚總的別院在西苑,請您随我來。”
“好。”
華燈古盞,回廊幽深。
踏過漢白玉橋,底下紅鯉,偶有幾只踴躍湖面。
嘩嘩嘩的響聲不絕于耳,擾醒了楚策。
他停下腳步,借着青年的力,靠在橋墩上,低垂腦袋,對着滿是漣漪的湖面,喚:
“願望……願望……”
“願望?”
宋婉看着那數百條紅白相間的鯉魚,在碎石澈清的湖底,穿梭不息,納悶出聲。
“願望……願望……”
見楚策一直呢喃着這四字,她目光落到橋上唯一清醒的長衫青年。
後者接收到她詢問的視線,微微颔首,敬而有禮,答道:“宋小姐,楚總在伽敦道和玉關度共養了上千條錦鯉,每一條錦鯉都承載着他的願望,所以他所飼養的錦鯉名為願望。”
“而楚總許了一池子的願望,都是有關于宋小姐。”
-
弦月頂懸,霧色隐去了兩尖。
楚策翻了個身,指尖碰到一處柔軟豐潤。
他猛地睜開眼,眼中漆黑一片,唯有指尖的發絲觸感清晰。
意識驟然回籠。
在他枕邊的,是一個女人!
一身冷汗驚出。
他滾下了床。
借着孱弱的月光,他蹑腳繞過床尾,走到床頭,當察到那标致的遠山黛眉,緊掐着睛明穴,翼翼地松了口氣。
掀開絲被一角,他重新挪進被窩裏,胳膊穿過枕邊人纖巧的腰窩,把她攏入懷中。
懷中的少女即時蹭了蹭他的脖頸,紅唇微圓,擠出一聲嬌嬌的嗯。
昨晚未盡的郁熱噌的從小腹騰起,楚策锢緊少女,薄唇吻開她的眼。
“楚策?”
對上少女困乏的視線。
他瞳眸底,毫不掩飾,早已欲織成焰。
“婉婉……”
宋婉明顯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小小掙了下:“你……唔。”
“婉婉,我們結婚吧?”
楚策提出的雖是問詢,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卧室,默了半響。
他抛出的話語像根細而長的魚刺,反彈回了嗓口。
宋婉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
略微失笑,他撫了撫她的柔發,再次脫口的嗓聲鍍了層不易察覺的暗啞。
“我只是想,能每天像此刻這樣睜眼看見你,很好很好。”
頓了頓,他安慰道:“沒關系,是我太着急了。”
“好。”
察覺到發上的手怔停,宋婉摳緊手心,再次重複:“楚策,我說好。”
驚愕貯進男人眸裏,他不可思議地喚了聲:“婉婉?”
“楚策,我想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不等他發話,她湊過軟唇,吻上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空氣,一瞬交燃。
像方才那翻湧進出橋洞的錦鯉身。
赤赤一片,逐漸貫磨起透白的水沫。
宋婉眉心緊凝,狠狠用腳底踢了腳男人的後腰。
“楚策,你出去!昨晚我們根本沒有……老狐貍,騙子!我要分手!”
一滴熱汗滴落,楚策顧不及擦拭,只柔聲誘哄着少女。
“好婉婉,別這樣吓我,會痿的。”
“關我什麽事?!”
“老婆,我愛你。”
他放緩力道,奉上一片冰心。
“這世界沒有人會比我楚策更愛你。”
……
沉溺,或許就是一瞬間的事。
特別是在初次拾得甜頭的時候。
【嗡嗡——嗡嗡——】
宋婉的手機震動個不停。
“婉婉,專心。”
她怎麽能專心?
外面的天光大亮。
況且這麽早打電話來,肯定是姑姑。
推了推馳騁一晚不休的男人,宋婉伸手到床頭櫃上,摸索到手機,見來電人果然是姑姑。
她毅然脫身,罵了句流氓,拿過手機去到衛生間。
“喂,姑姑。”
出落在房間裏的嗓聲喑啞,宋婉慌亂得咽了幾口唾沫。
“婉婉吶,還沒起床嗎?”
為營造出她剛起床的假象,她拿過洗手臺上的新牙刷,擠了團牙膏,開始刷牙。
有了泡沫的摩擦聲,宋婉稍稍松了口氣,把手機放在旁邊,按下免提,才含糊回答:
“剛起,姑姑。”
“婉婉,姑姑一晚沒睡,這麽早給你打電話,其實……”
見聽筒那端的人止住了話,宋婉心裏已有數,接過對方的疑問:
“姑姑想問的問題,是關于楚策的,對嗎?”
“嗯……婉婉你是我從小帶大的,楚先生雖然人很好,但是姑姑作為你唯一的長輩,私心覺得你倆的性格……”
默了默,宋萍每斟酌着措辭:“可能不太合适。”
宋婉吐出小口泡沫,盯着圓鏡裏的自己,眼底的光晦暗。
“婉婉,其實你不喜歡他,對吧?”
-
另一邊,卧房裏的男人踱步到衛生間門前,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婉婉,其實你不喜歡他,對吧?”
深知電話那端是她最親近的姑姑,他不敢敲門打擾。
只沉肅着面色,立在門前。
裏面的少女遲遲沒出聲。
忽即,一陣嘩嘩的水聲蓋過了他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
幾日過去,楚策如履薄冰。
一是不知宋婉是否喜歡他,二則再加上她姑姑的反對。
這腹背煎熬如火在燒的處境讓他有苦難訴。
只好沒日沒夜,像只發情的公狗,纏着宋婉做。
想必她也是惱了怕了。
讓他喝苦中藥祛肝火不說,還經常威脅他分手。
這天,他接到褚望的電話,讓他去南市照顧師父。
眼看離別之際,他分外不舍。
甚至想把宋婉打包踹進口袋裏一起去。
但這也只是他的臆想。
于是,他訂了半夜的紅眼航班,只為和他的婉婉多厮磨一陣。
然而,宋婉那天忙得根本沒時間見他。
精蟲上腦,他喝醉了。
在玉關度溫存着她的花香,吵着嚷着撥通電話。
“婉婉,你今天不來送送我嗎?”
“你是不是忘了今晚是我們交往十天的紀念日?”
“婉婉……我想你。”
一通醉話說畢,楚策躺在床上閉目憩息。
中途朦朦胧胧,聽見一道熟悉清甜的女聲。
他勉力撐開一絲眼縫。
只看見少女身着鵝黃上衣,左耳貼着手機,似乎是在打電話。
“姑姑……那天你提的問題,我想清楚了。”
“對于楚策,我是真心喜歡他的。”
還是夢裏的婉婉乖巧聽話又喜歡他。
楚策勾起唇側,漾起心安的微笑,阖上眼,又進入了夢鄉。
-
眨眼,半月過去。
楚策從南市飛回。
出了機場,淮京的空氣令人懷念。
他取下墨鏡,高挺俊直的身姿引起不少側目。
劍眉飛入鬓,他揚起一抹禮貌的微笑。
倏然,一名女子紅唇豔抹,穿着靓麗露腰的機車裝。
“hello!方便加個微信嗎?”
楚策淡淡笑着,還未啓唇,身後傳來義正嚴詞的拒絕。
“對不起,小姐,他有女朋友了。”
那名女子倒不意外,瞅了眼走近的少女,倒也是個膚白貌美的。
鼻間哼了聲,細長的手指夾起一張雪白的名片放進楚策的襯衫口袋裏,她抛了個媚眼。
“女朋友又如何?帥哥,我不介意你分手後,call me。”
楚策泯了笑意,随身把名片丢進垃圾桶裏,攬過身側的少女,為這個陌生女子介紹:“不是女朋友,是我馬上要明媒正娶的老婆。”
女子攤手,聳了聳肩,神情頗有遺憾,一字未說,便走開了。
見那人走遠,楚策摟住少女。
下一瞬,調笑聲便覆落來。
“老婆?”
宋婉推了推他,兩團紅暈飛上粉嫩的臉頰。
“公衆場合,你注意形象……”
“好,那等會回家便不要形象了。”
……
暌違半月,甚是思念。
歸家的車速堪比火箭。
鞋襪、衣裙。
從半敞的門口一路丢到床邊。
楚策在纏綿的至高點時,取出枕下準備多時的禮物。
宋婉一雙水眸迷離,只覺無名指上一點冰涼的觸感。
她定眼看去,不是戒指。
而是一枚鑰匙。
鑰匙,精巧有份量。
在圓圓的銀環上,不停晃動,泛着啞銀低調的光澤。
她恍惚收攏五指,把它捏在手心。
猶如把他的真心也拿捏在此。
這時,男人的情話也厮磨着鑽進耳道。
“老婆,這是我們的家。”
家這個字,是她從小的奢望。
是她不再漂泊無依的彼岸。
如今,夢想成真。
宋婉眼底滾過一抹濕亮,她別過臉揩拭。
“好,我願意。”
楚策驀地停下動作,峻拔的鼻梁流連而下,在她心口處印上一吻。
“我愛你,老婆。”
她摟緊他的脖頸,一如幼時抱住的木樨。
心側側發熱之際,呼吸也逐漸促急起來,嬌嗓嘤出的聲音斷續傳來。
“我也愛你,楚……唔。”
倏然被頂撞,她媚眸裏的光潋滟成顫顫水波。
她也酥得及時改口:“老公……”
眼前這男人,他是小河、是木樨。
是偶爾會花言巧語的老狐貍。
但予愛她時,鐘情又笨拙。
她,宋婉,也何其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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