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三

三十三

血淋淋的大錘在前，潰逃的士兵盡數奔回。

雲灦高高揚起馬鞭，用力揮下，朝那敵軍主将而去！從西漠戰事結束那日起，她已許久不曾體驗這種熱血奔湧的感覺！

敵軍将領敲碎身邊小兵的腦袋，見雲灦驅趕馬匹朝自己而來，鄙視道：“黃口小兒！何來的膽量？本将今日便讓你這小東西知曉何為地獄！”手中沾血的大錘陰恻恻反着光。

大錘高高舉起，重重砸下卻落了個空。

叛軍大将未曾從撲空的驚愕中回轉心神，便覺咽喉處插入了異物。

雲灦手中的風吟槍深深刺入敵軍大将的咽喉處。

叛将欲吼、欲求卻只能發出一兩聲含混不清的呼聲。

拔出風吟槍的同時雲灦抽出馬背上的長刀用力一揮。敵軍将領人頭落地，屍身卻端坐馬背上，身體僵直，手中依舊緊握那把金錘。

順勢一挑，似乎還在嘶吼的人頭被槍挑起，被她順手挂在馬铠上。

兵貴神速，對戰也貴神速。

正如江湖所雲，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胤軍仿若初醒，舉起手中兵器高聲呼喊，士氣大增！

見雲灦這般輕易便取了敵軍将領性命，他們心中的敬佩更深，追随之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深重。

追随雲灦，胤軍前軍若一道巨龍般沖出叛軍的封鎖。

雲灦依舊沖在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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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進緊随。

大戰時若主将生出潰逃之心，緊随的人馬也易偃旗息鼓，失去必勝、必争的傲氣。

天佑大胤，餘進感嘆道，他的目光卻追随着雲灦的背影。他比誰都明白，此戰得勝靠的不是天佑，而是皇後之功。

已有叛軍那般猖狂潰逃。

叛軍大亂，胤朝大軍的聲勢卻越來越強。可惜了，雲灦不是男子，若雲灦才是新帝，他必定誓死追随。

可惜是個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

叛軍中也終有人記起。

皇後娘娘也在胤軍中！

他們放眼四顧，很快将目标定于黃小魚身上。

一人吼道：“活捉皇後！”

無數人便朝着小冬與黃小魚的位置湧去，“活捉皇後”之聲響徹天地！

小冬疲于應對，柳引弓帶弓箭手用長箭将步步緊逼的那群人的陣型激亂，剩下的皆被他斬殺。戰馬靠近，他終忍不住責罵黃小魚道：“知道苦處了！你本就不該來此處！”

黃小魚牢牢抓住小冬的衣服，眉眼低垂。

新的襲擊又已到來！

“本宮在此！”

雲灦的聲音化作一道驚雷穿過紛亂的戰場！她的戰馬登上一小山坡，她身上血跡斑斑，戰死者的血混成一團成就了她的豐功偉績，那叛軍頭領的頭顱被她挑在槍杆之上，那頭顱散亂的發絲迎風微微打顫，眼中的驚愕還未消散。

“本宮在此！”雲灦又大吼一聲。

她面上帶着笑。笑意中融入了一抹血痕，卻更顯燦爛。陽光從她身後照來給他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光邊。

“本宮在此！本宮便是西漠大将軍雲天傲的獨女，西漠女戰神！誰想要本宮性命來便是！”她第三次道，話語中盡是驕傲。

有膽大的朝她沖來卻被她輕而易舉一刀斬于馬下。

無數人蜂擁而上，衆人終比一人強，他們欲用斧頭砍斷馬蹄，用尖刀刺入馬身。雲灦漫不經心用長槍一挑，便将靠近者驅趕殆盡，幾人脖子被劃出一道細細的口子，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動彈不得。如此戰法，她在西漠時已司空見慣。

喧鬧的戰場一瞬間似乎靜了。

雲灦身下的白馬被戰死者的血裹出一身血紅，似被戰場上激越的情緒說影響，白馬仰起頭，對着太陽初升之地，奮力長嘯，似在大喊：歸家！歸家！歸家！

輕輕撫摸馬脖，她的聲音比之前還要響亮：“諸位，連馬都知歸家，爾等難道不想念家中老母妻兒？”

她的話在戰場上緩緩傳遞。

本就因主将潰逃對作戰了無興趣的叛軍不少放下手中兵器。怔怔然望向雲灦的方向。

雲灦的聲音更加響亮道：“諸位結盟為太子公冶珏一戰！可太子在何處？！爾等為他拼搏天下他卻連面都不肯露！連本宮也替你們覺得委屈！本宮親上戰場是為保住千秋萬代，保天下百姓受戰亂之苦——可太子呢？太子可曾露面振奮爾等精神？！”

叛軍面面相觑。

有人交頭接耳。

雲灦冷笑。

叛軍若真有個貨真價實的“太子”，為何不親自出馬振臂一揮、號令天下？

話一轉道：“爾等不是主犯，本宮在此，必可保爾等無虞！本宮定勸陛下收回成命，饒恕爾等性命。但若再戰，再與叛軍同流合污，絕無生機！”

不少人繳械投降。

最後，殺手锏。

“奪取太子首級之人，加官進爵黃金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情勢徹底逆轉。

方才慶幸保住性命的黃小魚聽“黃金”二字，又聽“加官進爵”之言，一雙眼恨不能伸出手來！

“小冬姐姐！咱們去吧！這潑天的富貴總不能讓別人奪了去！”

小冬喃喃：“……你知道太子長什麽模樣嗎？”

“肯定長得像皇帝！反正娘娘也不曾見過太子，殺個最像皇帝的那潑天的富貴不就到手了？”

“沒救了……你着實沒救了”

雲灦望着情勢徹底颠倒的戰場。

對追擊不休者，她先斬将領，将領死，群蟲無首。

若有潰逃着更好，将軍先亂，将亂，軍心亂，所謂的二十五萬大軍頃刻間潰不成軍。

無數人跪地投降，小将斬殺老将，雲灦當機立斷，立率先投降之将軍統領全軍。

“娘娘，太子的首級！”一士兵舉着人頭奔來。

又有幾人追來，不少人都拿着首級朝雲灦奔來。

争先恐後道手手中的便是太子的首級。

果真，這群人連“太子”是何種模樣都說不清。

柳引弓看出不對，喃喃皇後并未見過太子。

小冬淡淡瞥了他一眼。抿唇不言。

此戰，大勝。

“皇後娘娘厲害。屬下敬佩不已。”柳引弓拱手道。

餘進哈哈大笑，一臉敬服。

李成面露歡喜，畢竟保住性命。

武權一臉憤恨，為此戰終究被雲灦逆轉感到不甘。他卻也佩服，頭一回恭敬道：“皇後娘娘好計。”

雲灦接受贊譽，卻比之前還要忙碌。近三十萬大軍，吃喝拉撒，如何處理足可将她困于戰場。

得勝的消息傳回京城，公冶瑜大喜過望，派出禁軍斬殺罪臣家眷，那些在戰場上“識時務”的将領皆得重用。他派人送來軍糧，将處理大軍之事盡數交給雲灦。

“皇帝這算是信任小姐你了？”白羽問。

雲灦搖頭。公冶瑜若真信她，如此麻煩的軍中事務，兵部怎會不派來一人一馬相助？太尉怎會不親自來戰場？

不過是嚴禁她與京官接觸罷了。

“也好。劣勢總要轉化為優勢。幸而處理軍務對本将軍而言，到也不難。”

雲灦給叛亂三城重現換了官員與将領。

好好封賞帶叛軍首領來領賞的士兵。

得空時她與降将細談，理清最初叛亂之因——無他，對公冶瑜不服。

“你們真見到太子了？”

“我等官職低微，如何見得到？聽說戰敗後縣令大人全家抹脖，而後自焚——見過太子的唯有縣令大人。”降将苦澀道。

雲灦颔首，令他退下。

抹脖？

焚屍？

文臧全家也是這般過世的。

——對手的勢力不小。手段極其殘忍。

回宮時已是二月初。

那“太子”的人頭被她用寒冰小心保存。

全城歡迎，禁軍将百姓擋在外，清除一條道路。

雲灦帥軍浩浩蕩蕩從京城中過。百姓們摩肩接踵，一個個往前擠，想要一睹百戰百勝的皇後尊榮。

京城中誰不知她解了烨京燃眉之急？

城中人誰不知道她消除了叛亂？

人們高呼着皇後娘娘萬歲，呼聲一聲高過一聲。

白羽洋洋得意。

雲灦卻皺眉。

立刻傳令軍中人改口，高呼皇帝萬歲，皇後娘娘千歲。軍隊聲比百姓的吼聲響亮許多。

百姓即刻改：“皇帝陛下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可若細心聽，“皇後娘娘千歲”之音甚至比“皇帝陛下萬歲”還要響亮許多。

軍中人看過她這皇後的本事，故她令衆人大呼皇上萬歲，以免公冶瑜生疑，以免她這皇後才入京城便再也出不得宮門。

公冶瑜率百官在宮門處迎接皇後凱旋，在百官面前，二人情深義重。

在大殿上，百官贊譽，公冶瑜重重封賞。

雲灦接受贊美，不忘道：“本宮坐這個位置，自應為陛下操勞，本宮是個武人，只能在此種事上協助陛下。”

封賞全收。

免得被別有用心者在背後道她不要封賞是想要更多的東西。

武權挨了百官責罵，雲灦不奪他兵權，反而說了幾句好話。

畢竟武權是公冶瑜定下的，責罵武權無能便是責罵公冶瑜無能——誰有才能，皇後？

故，她必須保武權。

何況餘進等人一早對武權不滿，武權保住官位，餘進比誰都不滿。

果然是帝後情深。

百官贊譽。

“皇後娘娘，那已有幾分變了模樣的人頭，真是前太子？你何時見過公冶珏？”回到禦書房，公冶瑜暴露本性，他眸光陰冷，質問時目光中隐藏的憤怒晦暗不清。

雲灦漫不經心笑笑。“太子已死，究竟死在宮中、還是死在宮外？不過一個死人、一具屍體——有何重要？”

她在獻來的人頭中選了個看來最像公冶瑜的當太子。

她說此人是太子、此人便是太子公冶珏。

太子是死、是活不知道。

卻也無所謂。

死了兩次，就算公冶珏真還活着，也足夠他死透了。

雲灦要“太子”死得徹徹底底。